怎麼會還有人不知道什麼是一級文明星、二級文明星,這個人最後的記憶還正在和一個叫「韓煙煙」的女人舉行婚禮。結合這個人之前透露出來的種種信息,丁堯其實已經隱約猜到,這也是一個穿越者。
兩個與「韓煙煙」這個名字有關的男人,穿越時間和空間,來到這裡,來到了一個叫小煙的女人身邊。喬成宇大概很想追根問底,但丁堯不想。已經成為既成事實的事,再去追究為什麼,毫無意義。
丁堯從來都只往前看。
今世,此時,現在,他是小遙,她是小煙。僅此而已。
「就算弄清楚又有什麼意義呢?」小少年冷漠的說,「能改變你現在的處境嗎?」
少年一針見血,令喬成宇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自言自語說:「也對。」
又說:「算了。」
說完,他學著少年的樣子,把餅撕成一塊一塊的,大口的往嘴巴里填,用力咀嚼。
韓煙煙望著這英俊的男人,覺得自己的修行到底是不夠的。否則,何以竟感到心酸?
她壓下心中這些情緒,故作輕鬆的說:「小遙說的對,現在追究這些都沒意義。不如想想以後你怎麼辦吧。」
她甩出條件:「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幫我照顧作物培養室,也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搜索物資。這樣的話,以後小遙就不用出門,可以好好待在家裡了。嗯……我可以包你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除了我指定的東西之外,你自己找到的東西可以都歸你自己。你覺得怎麼樣?」
丁堯的手悄悄的握成拳。
喬成宇沒有回覆韓煙煙開出的條件,他用力把一口乾乾的餅子咽下去,抬眼認真看著她,問:「煙煙,你為什麼叫韓煙煙?」
「啊?」小煙臉上露出迷茫,「因為……我爸爸姓韓,他給我取名叫煙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喬成宇苦笑了一下,說:「只是覺得太巧了。我太太……就叫韓煙煙。」
小煙更加迷茫了,她露出了不知道該驚喜的說「啊,好巧啊」還是該寬慰「你一定能找到她」的糾結。對喬成宇這樣的商場精英來說,是個簡簡單單就能看透的人。
他低下頭,說:「那我就跟著你,聽你安排。」
小煙又驚又喜。
丁堯默默的把手裡的餅都塞進了嘴裡。
喬成宇先前睡的房間是韓煙煙和丁堯的房間,後來趁著他睡著了,兩個人又收拾出一間艙房給他。出於不同的心理,兩個人心有靈犀的挑了間離他們的臥室較遠的艙房。
吃完飯,韓煙煙先帶著喬成宇在飛船里轉了轉,認了認各處。
「艦橋我們改造成作物培養室了。吃的東西都是在這裡種植的。」
「這邊是我的工作室,東西很多,有些很危險,你最好別亂動。」
「這個走廊走出去,在岔路口右轉,再右轉,再左轉一直走,就是甲板,我們的車子都停在那裡。」
「這間,這間以後就是你的房間。」
韓煙煙和丁堯住的是艦長臥室,是全船最寬敞的一間艙房。喬成宇這間小了一半,布置也很簡單,床和桌子都是金屬框架的,還依然很結實。
這個世界的韓煙煙因為生活艱難的緣故,有點收集癖。外出尋找物資的時候,如果看到什麼東西是完好,哪怕一時半會用不到,也會先搬回去。因此家裡的床墊有好幾個,正好拿出來一個給喬成宇用。床單和被子都是再生的保暖布,連枕頭都是一大塊再生布捲成一團。
「這身衣服是我剛給你做的。」她絮絮叨叨的說,「你先湊合穿吧。你那個衣服根本不能保暖,出去會凍死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做的這種,回頭我們出去給你找找有沒有現成的衣服……」
喬成宇於是捧著一身做工簡陋,毫無款式的衣服站在那裡聽這個「韓煙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給他念叨了許多生活小事。每一件都瑣碎,每一件又都關乎切身。
最後,這個漂亮得過頭的韓煙煙終於念叨完了,說:「那你休息吧,明天我帶你出去看看。」
等她離開,喬成宇把衣服扔在床頭。他坐在床邊望著地板發呆。
許久之後,他俯下身,兩隻手插進了頭髮里。
這註定了,是一個難眠之夜。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韓煙煙和丁堯。丁堯睡不著,是因為韓煙煙太安靜了。
丁堯早就習慣了她的絮絮叨叨,習慣了在她的這種聲音里入睡。她乍然安靜下來,好像整個世界都寂靜了,令人不安。
他背對著她側躺著,一直在思考他們三個人之間的詭異的關係。
他想到了「轉世輪迴」之類的東西。從前喪屍病毒還沒爆發的時候,電視上那種幾生幾世追隨的電視劇多得堪稱狂轟濫炸。
但比這生生世世更詭異的是,高度疑似穿越者的喬成宇也有一個「韓煙煙」。
丁堯猜想,他和喬成宇的人生大概不是同一世,但「韓煙煙」們極可能是同一個韓煙煙,現在,就是躺在他身後的小煙。
兩個與她前世有過糾葛的男人,現在聚齊在這個世界了。
真他媽狗血。
丁堯不在乎前世三個人之間到底有怎樣的牽連,但要他來說,既然都已經投胎轉世了,這種狗血真的沒有存在的意義。
這個時候,韓煙煙忽然伸出手臂摟住了他。丁堯面無表情的向後擠了擠,擠進她懷裡。
不容易,都快到夜裡了,她終於想起來摟住他了。她這一晚上,就像失了魂,大概一直在想那個那個男人。從前,她都是一上床就把他摟進懷裡的。
即便是投胎轉世了,她依然是一個這麼容易被男人勾了魂去的女人啊。
韓煙煙收緊手臂把丁堯摟緊。這是他們兩個人最喜歡的睡姿,不僅溫暖,而且令人心安,容易入眠。
但丁堯今晚就沒打算睡。
終於等到韓煙煙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他伸手從枕頭下面抽出一柄匕首,推開她的手臂爬了起來。
韓煙煙懷中乍空,翻了個身,含含糊糊的說:「別尿到褲子上……」
丁堯:「……」
他摸索著給她把被子拉好,才起身走出房間。
他一邊走,一邊想,這麼些年以來,他和她的關係是多麼簡單啊。相依為命四個字足以概括一切。偏偏這麼個從天而降的男人,打亂了一切。
什麼前生後世,情人妻子,追債索命……突然之間,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就成了一團亂麻。
丁堯走到了喬成宇的門口。
為了方便丁堯,韓煙煙把大部分艙室的門都固定在「開啟」狀態。丁堯站在門口,能聽見艙室里喬成宇綿長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睡得很沉。
狗血什麼的,真的是沒有必要存在的。一團亂麻就應該快刀斬斷。
丁堯提著匕首走進了喬成宇的房間,憑著聽力走到了他的床邊。
他現在目不能視物,已經無法做到割喉這種苛求精準的操作了。他就握緊匕首,高高舉起……
就在他蓄力到頂點,匕首即將刺下的瞬間,黑暗中有人出手緊緊捉住了他那隻手腕!緊跟著捂住了他的嘴。
丁堯沒掙扎。他親手打磨的匕首太鋒利,他怕亂動傷了她。韓煙煙感覺到他的服從,放開了他的手腕,捂著他的嘴,攔腰將他抱起,退出了喬成宇的房間。
丁堯被她捂著嘴箍著腰,腳夠不著地面,一路晃蕩著被抱回了臥室。
喬成宇睡得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韓煙煙把丁堯抱回臥室放在了床上。
她一放開捂著他嘴巴的手,丁堯就惱怒的說:「快上來!」
韓煙煙走路無聲無息,以丁堯敏銳的聽力都沒發現,是因為她赤著腳。她甚至連外衣都沒穿,只穿著薄薄一層裡衣。
可見是突然醒來,發現丁堯不在,瞬間明白他去了哪,去幹什麼,掀開被子就飛奔著來阻止他。
韓煙煙一聲不吭的先奪下丁堯的匕首扔在一邊,再把他剝了外衣塞進被窩裡,她自己才一出溜也溜進了被窩裡。腳早凍得發麻,縮起身體來發抖。
丁堯哼了一聲,鑽進她懷裡,用自己溫暖她。小孩子的體溫在夜裡會比大人高些,尤其是男孩子。這是個活生生的暖寶寶,韓煙煙立刻抱緊他,八爪魚似的纏住。
「你答應過我,別人沒傷害我們,就不隨便殺人。」她指責他。
自阿伯克之後,他的確是答應過她。但那時候他眼睛還沒瞎,還有著有朝一日或許會離開她的想法。
現在他知道,他是真的永遠不會離開她了。當然也不允許她為了什麼人離開他。
他不吭聲,閉上了眼睛。韓煙煙一天到晚神經病一樣絮絮叨叨,很多都是沒有意義的瑣事和廢話,根本不必搭理。
反正他的想法和意圖,即便不用語言去表達,她也神奇的全都能懂。
仿佛能讀心。
「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別多想。」韓煙煙把他抱得更緊,說,「你別殺他。你殺了他我會很生氣,真的!」
她嚇唬他。只是她八爪魚一樣抱著他的姿勢和她因為冷熱交替而產生的顫音,使這恫嚇缺乏應有的威懾力。
丁堯睜開眼,在黑暗中幽幽的問:「你喜歡他?」
「我不知道。我又沒喜歡過人。」韓煙煙說,「但是他長得太好看了,而且他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一舉一動都不一樣,真的。我看到他就覺得很熱,就總是想貼到他身上去。這、這是喜歡嗎?」
這當然不是喜歡,丁堯嘴角抽了抽。這只是**。
一見鍾情的本質,從來都只是一見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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