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黎冉懷孕的時候,廉晟正巧有事去隔壁城南市交流訓練了一個月。閱讀
正值暑假，沒了廉晟的監督，黎冉那一個月的吃食又恢復了往日的瀟灑自如,多吃幾個冰淇淋喝幾杯冰飲成了她和霧笙之間的秘密。所以當經期沒來的時候,黎冉根本沒有在意。
可以說,因為她的經期從以前開始就是不太準，所以推遲幾天亦或是這個月沒來都心寬地掀不起任何火花，頂多自己有了分寸應該注意一下最近的飲食。
八月的時候,黎冉每天都是公司和家裡兩邊跑,基本都是窩在作畫室畫《火荼》的新章節，以為存稿。但她最近比較容易打瞌睡，所以霧笙畫完的時候她才畫了一半。
身邊的人起身伸了個懶腰,往她屏幕上湊了眼,又抱胸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這幾天畫得有點慢啊,咋？這就觸瓶頸了？」
黎冉支著下巴,慵懶地瞥了她一眼，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你別打擾我,跟你的消防員小哥哥聊天去。」
霧笙笑了一下,「他突然不回了，估摸著又是出警去了。」
說起霧笙的消防員小哥哥，一切的事情起源得虧於三個月前的五月。
常年賴在家不出門的宅女拗不過自家老媽的堅持,在一個天氣姣好，光線明亮的傍晚，陪她騎車出門去公園溜達。
說巧不巧,還未抵達公園,就看到紅色的消防車停留在附近。
由於最近都在畫這一題材,所以霧笙多留意了幾眼，再加上自家老媽也是個愛管閒事的，就乾脆停了看看是哪裡出事了。
大概是看她逗留太久，眼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往前面濃煙飄起的地方走過去，霧笙一把抓住也想過去湊熱鬧的黃女士，拉長著聲音：
「哎呦媽，還騎不騎車了？」
黃女士稍稍掙扎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臂，「我就過去看看怎麼回事，你這孩子怎麼這點同情心都沒有呢。」
霧笙拽得很用力，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幾分，越說越起勁。
「我這叫維持現場秩序，您一不能上去滅火，二還在那擋道增加負擔。到時候別人消防員好不容易救完火了還得花心思來清理你們幾個圍觀的大媽，多費神啊。」
話音剛落，黃女士張嘴就開始反駁，而霧笙的注意力卻是被這短暫空閒的一秒鐘內傳來的一道笑聲給吸引了。
她耳尖地捕捉到那輕輕且低吟的笑聲，循著聲音的來源望了過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
自車窗露出的那張臉似是在濃煙大霧裡闖了好幾回，染上灰塵髒得幾乎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但唯獨那雙眼睛微彎，染著淺淺的笑意，乾淨澄澈，一下子就擊中了霧笙的小心臟。
許是覺得這樣盯著陌生人看非常沒禮貌，她倉皇低下頭，拖著自家老媽趕緊騎車離開。
結果就是騎了一小段路，胸腔內的跳動依舊強烈而有力，任憑傍晚的微風怎麼吹都無法平息。
糾結了有將近五分鐘，在快看到公園入口的時候霧笙一咬牙踩了剎車。
「等一下！」
身側的黃女士被她突然剎車給驚了一下，也跟著停了下來，關心詢問，「怎麼了？」
霧笙焦急地調轉車頭，漂亮的眼睛裡有一鼓作氣並且視死如歸的神色閃過。
「我要回去要剛剛那個男生的微信！」
黃女士：？？？
雖然不知道是哪個男生，但是閨女加油沖！
可惜等霧笙重新回到方才那個位置的時候，別說人了，連車都沒見著，把她後悔得持續一周都抱著黎冉喪喪地哭，提一次哭一次。
然而本來以為只能在遺憾中回憶的春心萌動，沒想到在一周後的一次教學活動中有了後續。
那段時間黃女士工作忙，為了方便照顧並且上學距離近，小表弟就跟著霧笙住在她的單身公寓裡。
當時接近傍晚，老師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霧笙正在公司畫稿子，隔著電話她都聽出了帶班老師話語裡的無奈。
大概始末起因就是她家的黃易陽同學在實踐活動結束之後一直問在場的消防員同志要微信。
說是姐姐喜歡消防員小哥哥，在家已經嚎哭好多次了，他想完成姐姐的願望，所以逮著一個問一個，死活都不肯歸隊。
於是老師只能讓副班主任先帶其他同學回校，特地在這等著她來消防大隊直接接走。
霧笙：…………
她可以不去嗎？
萬般糾結之下，弟弟總歸是弟弟，於是她趕緊快馬加鞭地前往班主任給的地址，抵達之後就在班主任的帶領下進入了消防大隊。
大院很是寬敞，一眼望過去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整齊停靠的消防車，不論是體積和顏色都極其吸睛。
再看一眼，與之相襯的藍色制服就成了特殊的存在還有那個海拔驟降的小不點。
她望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黃易陽同學站在幾個穿著藍色制服的男人面前，身高壓制的情況下，他伸手扯著離他最近的那個人，仰頭似乎正在跟他說些什麼。
一旁的幾個人都愉悅地笑了起來，那笑容怎麼看都不太正經，帶著隱隱的調侃和看好戲的意味。
霧笙臉一黑，快步跑了過去，直接冷聲大喊：
「黃易陽！」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正在努力推銷自家姐姐的小男孩歪著身子探出腦袋，露出傻傻的笑容，奶聲道：
「笙姐姐！」
霧笙連眼神都沒來得及打量那幾個男生，先一步把小男孩拽了過來，沒好氣道。
「你幹嘛呢！」
黃易陽天真無邪地眨了眨眼睛，一手被姐姐牽著，一手還扯著對方的衣袖，邀功似的道：「我在給姐姐找姐夫，姐姐前幾天不是還在說我到手的消防員姐夫跑了嗎？所以我現在就給姐姐再找一個！」
霧笙臉上的笑容一僵，欲哭無淚：…………
快別說了QAQ！
他剛說完，對面的幾個人沒忍住笑出了聲，惹得她循聲望了過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抬眸正眼看向面前的幾個人，「對不起啊，我弟弟他不太懂事，給你們添麻煩……」
還沒說完，話音戛然而止。
彼時，夕陽正自身後的工作大樓嶄露頭角，橙黃的光落在男人純藍色的制服上，顯得柔和又挺拔。
霧笙的臉上是明顯錯愕的神色，微斂含著歉意的眼睛對上前者漆黑如墨的雙眸，頓時愣住了。
對方眸光微閃，黑眸蘊上笑意，倒是比她更為從容地接上她的話。
「沒關係，你弟弟…很懂事。」
霧笙扯了扯嘴角，目光掠過他身後的幾個人又再度回到他的身上，瞥見黃易陽胖嘟嘟的肉手時，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誇獎。
好傢夥！一抓直接抓了個最帥的！
有眼光！
但慫逼如霧笙，最勇敢的一次大概也就是上次為了追趕消防員小哥調頭回去，奈何人家跑得還挺快。
於是看著眼前的這位帥哥，霧笙再三道歉，才拽著小屁孩一路往門口走。
結果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回眸看了眼方才的方向。那幾個人也在離開的路上，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落在最後的男人似乎還在受身邊人的調侃。
盯著那個高挑的背影，霧笙的心痒痒的，有一股異樣的情緒蔓延。她看到男人低下頭，即便是幾近相背的角度，她所想到的也是男人臉上流露出的無奈笑容。
突的，霧笙停下步伐，果斷掏出手機把微信二維碼打開，而後一把將手機塞進了黃易陽的手中，低眸道：
「去！你幫我去把那個哥哥的微信要過來，就你剛剛抓的那個！要過來了今晚我帶你吃火鍋！」
黃易陽本來還是一臉懵逼，在聽到火鍋兩個字的時候當即就加快步伐跑了回去。
霧笙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奈何附近除了個保安室根本沒地方可藏。偏生還在想逃跑的時候和門庭站崗的兄弟對上了視線。
她回頭瞄了眼，正巧黃易陽已經重新跑回了那個男人的面前，正攤著手機笑容滿滿地說著什麼。
下一秒，被堵住的男人驀地抬頭往她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激得霧笙當即就回過頭，與站崗的兄弟面面相覷。
男人瞧見女生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小舉動，被可愛得笑了一下。他徐徐拿出手機，在掃過上邊二維碼的時候，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溫柔道：
「你真懂事。」
在要到微信後的霧笙收到對方的第一條信息就是：
[見你兩次了，怎麼每次都跑那麼快？]
呵呵對不起呢，從心。
……
不管如何最後至少也是個happyending，聽的黎冉都建議她可以改行寫小說，或者乾脆把這個故事畫進連載的漫畫裡。
一想起這件事，她又打了個哈欠，睏倦般地揉了揉眼睛。
霧笙看出了她的困意，隨口問了一句，「我怎麼感覺你最近都很容易犯困呢。」
黎冉的眼睛泛起霧氣，聲音都悶悶的，「還好，可能工作忙了點，沒睡夠。」
霧笙推了下她的腦袋，「悠著點吧，你家教官不是已經回西江了嗎？」
黎冉點了點頭，淡淡地「嗯」了一聲，「歸隊呢，他說雙休再回來。」
霧笙：「看你這小下巴，累得都瘦了吧，到時候教官肯定又得好好訓你一頓。」
黎冉皺眉想了想，當即放下筆收拾東西，「說得有點道理，走走走，和玲姐說一聲回家睡覺去！」
兩人的動作很快，說走就走，等黎冉接到廉晟電話的時候，正巧在附近的公交車站等車。
廉晟打電話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聽媽說你最近不好好吃飯？」
「沒有。」
黎冉第一時間否認，勾著自己的單肩包帶子，解釋：「這不是《蟄伏》的劇本得馬上敲定，工作忙沒啥時間好好吃，而且每次一回家就想睡覺。」
廉晟的聲音低了幾分，「工作再忙飯也要準時吃，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話可是你說的，明白嗎？」
聽著電話那端娓娓道來的叮囑，黎冉懨懨地應了一聲，慵懶地目光落在遠處不斷靠近的公交車，
「知道啦，不說了我先上車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是有些倉促，廉晟也沒忙著現在就說教，「行，注意安全，到家記得說一聲。」
黎冉沒忘記之前某次出去玩回家忘記說，結果被某人訓了一頓之後還上交了五百字的思想匯報，態度良好地應下之後她才掛了電話。
「展顏，走了！」
霧笙的聲音自前方傳來，黎冉無力地應了一聲。頭頂的陽光很是刺眼，她抬眸的時候有些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周圍的人很多，搶在她的面前紛紛進入涼快的車廂。感受到前方的涼意和此刻打在身上的陽光，黎冉只覺得突然有一股暈眩感傳來，緊接著眼前猛地一黑，她整個人失去了重心一頭栽了下去。
意識模糊間她聽到霧笙焦急的聲音和周圍人慌亂的行為，她整個人累得眼睛都無法睜開。
——
廉晟趕到醫院的時候，輕車熟路地跑到厲琴通知的科室地點，有些匆忙地找著觀察室。
「廉晟！」
還未找到精確的位置，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中氣十足且稍稍帶了點怒氣的聲音。
廉晟循聲回眸，在看到廉仲華的時候有些遲疑的愣神。
「爸？你怎麼在這？」
廉仲華沒有第一時間回復他的問題，而是直接劈頭蓋臉一頓罵：「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怎麼回事！自己媳婦都照顧不好，要是出點事我怎麼和黎謙交代！」
廉晟目光一緊，劍眉擰在一起，「冉冉她……」
廉仲華知道他想問什麼，打斷他的問題不緊不慢道：「有些營養不良，一天下來又沒吃什麼東西引起的低血糖。」
「低血糖？」
廉晟重複了一遍，第一時間還是關心，「她現在在哪？」
廉仲華：「你媽帶著去做檢查了，去了有段時間，應該快回來了吧。」
果不其然，他剛剛說完，周圍窸窣私語的交談聲中突然傳來一道略微雀躍的聲音，熟悉得令他有些動容。
「廉晟！」
男人轉身看了一眼，穿著小裙子的女生正快步朝他跑來，那白皙不掩虛弱的臉蛋上卻是掛著一抹格外明朗的笑容，將他心中的憂慮和緊張掃去了一半。
「冉冉。」他低低喚了她一聲。
低語間，女生已經跑至他的面前，毫不猶豫地上前直接抱住了他。
把人抱了個滿懷，他溫柔地問她：「你身體怎麼樣？」
聞言，黎冉只是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衣襟，有些貪婪地感受著他身上的味道。
有段時間沒見到他，所以方才在看到那穿著軍裝的身影時，比起感動更多的好似是心動，無論何時都排在第一位的心動。
「我沒事。」
說完，她鬆開他，雙手背在身後甜甜一笑：
「恭喜你啊，少校同志！」
廉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恭喜什麼？」
黎冉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報告單「啪」地一下在男人的面前展開，廉晟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和圖片，就聽到女生帶著笑意的嗓音復而響起：
「你要當爸爸啦！」
廉晟一愣，素來從容淡定的男人在這一刻有了短暫的愣神。
他有些錯愕地望向身後的厲琴，後者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有些寵溺地盯著黎冉可愛的舉動，在觸及廉晟詢問的神情時無聲點了點頭。
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如今再看黎冉那盈滿笑意的棕眸，有什么正在湧上胸腔。
廉晟眉眼一彎，揚唇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她一個勁地笑著，那刻在溫柔里的笑容染上了純粹的真誠，開心的字眼完全印在了臉上。
「冉冉，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
——
廉家的小寶貝，名叫廉予朝。
是爸爸給取的名字，意寓：
給予朝陽。
廉予朝小朋友顯然繼承了自家老爸的帥氣，生得濃眉大眼的，凡是外婆奶奶抱出去的，都得到了一致的誇讚。
搞得程靜英跳廣場舞都積極了幾分，畢竟會有個小寶貝在她旁邊跟著你一起笨拙地跳著。
厲琴和程靜英兩個人完全升級為寵孩狂魔，平日裡黎冉忙於工作的時候，不是跟著奶奶去醫院溜達溜達，就是跟著外婆去大學裡晃悠晃悠。
就連神龍不見首尾的黎謙和廉仲華兩位大忙人也比以前回家回得更勤了，只為了看看自家小孫子。
作為團寵的廉予朝小朋友，自打生下來就受到了萬千寵愛。就連黎冉以為會對小孩子不太有耐心的廉晟都付出了比她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去陪他玩耍。
廉予朝非常喜歡自己的爸爸，那身帥氣的軍裝是他從小的敬仰。
因為在某次幼兒園放學的時候，難得是廉晟來接他。
當時園外那一眾家長中，只有他爸爸穿著筆挺的軍裝，高挑又專注地盯著園內放學的景象，在看到他的時候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
「哇！廉予朝你爸爸好帥好酷啊！」
耳邊羨慕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他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向自己的爸爸，一把抱住他的褲腿，
「爸爸，我好想你！」
廉晟蹲下身來，將他輕鬆抱起，溫和道：「媽媽今天有點事，我們一起去買點菜等下給媽媽做飯好不好？」
廉予朝奶聲奶氣地答道：「好！我想吃爸爸做的菜！」
他的媽媽很好，爸爸也很好。
當然想要和媽媽睡覺會被爸爸一臉嚴肅地拎回自己的房間，告訴他「你是男孩子，你要學會一個人睡覺」這點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