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六個轎夫更是個頂個的古怪。零下三十幾度的戶外環境下,他們竟然僅僅披了件敞懷的單衣,裸露的軀體黝黑精瘦,腳上也沒有穿鞋,兩足直接就踏在冰雪之上,卻也只是泛著赤紅,沒有龜裂更無青紫。
沉重的床墊壓彎了轎夫們的背脊,他們的口鼻中不時噴出道道白氣,眼神卻透著堅定和執著。你甚至從中看不出一絲的忍耐,仿佛此刻的負重前行對他們而言意味著無上的榮耀。
跟在轎子後面的,是身披黃袍的一牛二人。
那頭牛的站位稍前,體型可要比轎子上的小了許多,一對犄角也只是冒了個尖,身上毛皮是一副黑白混雜的地圖樣紋理。她捧著一本小冊子置於胸前,嘴裡喃喃,似是在吟唱著什麼。
兩個男人一個高瘦一個矮胖,默不吭聲地綴在整支隊伍的最後頭。
秦康皺著眉頭,把望遠鏡轉交謝瀾。
看了幾眼,謝瀾嘴裡吐出一句:「好大的排場!」
秦康架起了狙擊槍,通過高倍瞄準鏡,再一次細細端詳。
「床墊上的牛肯定就是那個大師,是叫克里斯丁還是克麗緹娜的……記不住。這傢伙倒是走到哪做到哪,修行一刻也沒放下嘛。」
「不過最奇怪的還是那幾個抬轎子的,你怕冷嗎?」
謝瀾明白他的意思,即使身為異能者身體素質已經大幅提高,但要他穿成這副清涼模樣赤腳走在冰天雪地里,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要說那十六個轎夫也都身具異能,那得強橫到什麼程度才能無懼嚴寒?何況那僅僅只是轎夫。
「實在是太裝逼了!」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秦康苦笑,是不是裝逼,等下自有南越人幫他們試水。可惜現在距離太遠,看不到對方的記憶,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話說回來,黎青陽他們的心理素質也未免太好了些吧。這麼一大夥人敲鑼打鼓地過來,藥店裡依然是靜悄悄的,門縫都沒有開過。
隊伍走到離開藥店門口十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同時打住的還有鈸鐃的敲擊和漫天花雨。
轎子依然傲然挺立,似乎又抬高了兩寸。
領隊之一將鈸鐃收夾在腋下,從前列跑回到轎子邊上,聆聽了幾句吩咐,又一路奔到了最前頭,還拉上了另一個領隊。
這兩人扯開了嗓子,朝著藥房大聲叫喊:「無上瑜伽密法靈修會伸城分會會長,濕婆座下尊者,智慧和勇氣的化身,光明的守護者,克里希那·伽亞·阿耆尼大駕光臨!爾等速來迎接!」
藥房裡頭沒有給出絲毫回應。
「呱呱呱!」
一隻烏鴉扇著翅膀橫穿過了半空,噗的一聲,一坨混著黃綠白三色的鳥屎掉在了門前三五米外的雪地上。
叫門的兩人扭頭看向轎子。隔了有一會兒,尊者克里希那升起一隻蹄子,招了一招。
他身後的高個男子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站在了兩個領頭的人中間。
隨後,奇景出現,這三人腳底下各自出現了一道炫目的光暈。
左右兩人眼中暴射凶光,手持的鈸鐃打著旋接連橫向飛出,直取那藥店的房門。
聲聲轟響中,門倒牆塌,煙塵彌散中,隱約可見門牆上已被砸出了一個可供五六人齊頭並進的大洞。
塵埃還未落定,已有六個人分邊左右從洞口竄躍而出,手上拎著比人還高的木棒和竹竿。
靈修會這邊的陣型也有了變化,原先負責撒花的已經擱下了竹籃,現在全都圍繞在高個黃袍男子周圍,腳底下都和先前兩人一樣多出了一圈光暈。
十五個對六個。
「殺!」
隨著高個男子一聲斷喝,他身先士卒向前疾沖,速如雷轟電閃。
其他人緊隨其後,與高個子只拉開了前後腳的距離,竟也不遑多讓。
十幾米的間隔實在太短,他們衝到對手面前僅需一瞬。
這一瞬,從門洞的中央伸出了一隻乾瘦的手。
伴隨著一聲聲嘭嘭巨響,非但是這些人腳底下的光暈消失了,他們自己作為鮮活的個體,也消失了。
像是有人把炸彈吞進了肚子隨後引爆了一樣,碎裂的腸子、臟器和骨頭茬子撐爆了體表的皮膚,有如血色的泥漿,崩飛出了十多米遠。有幾滴血直接濺到了站在對面矮小的南越人的臉上,他們卻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滿地模糊血肉和斷臂殘肢中,唯一完整些的一具骨骼還孤零零地佇立著,看著還比平常人高了一頭。
那條乾瘦手臂的主人,這才緩步從門洞裡走出。他看著大約也就二十五歲左右,被油黑髮亮的皮膚拖累著有些顯老,寬鼻厚唇,兩隻小眼睛裡頭是深不見底的墨黑。
克里希那猛地睜開眼睛,他把懷裡的女人用被子一裹,扔在身旁。白袍迎風舒展,身形已從床墊上躍出。
他的足尖尚未點地,身體已經發生了變化,不見了白毛白衣,變得如熔岩般紅彤彤一片,金黃色的火焰縈繞通體上下躥騰。
矮個黃袍也從後抄上,一揚手有道光球射向敵方,瞬息而至。
那七個南越人身高本來就沒超過一米七,中招後更是急劇縮水,轉眼間成了學步嬰孩的大小。
這下火牛站在他們面前,便有如泰坦巨人一般,蹄子踢起帶上熊熊烈火向這幾人橫掃而去。
黎青陽故技重施,抬起一手向虛空抓去。只見克里希那踢出的左腿上的火焰瞬間熄滅,可攻勢不改,整條腿由冒著煙的烏黑熔岩鑄就,結結實實踢中了擋在前面的人。
那幾個矮子直接被踢成了兩截,皮膚接觸到滾燙的熔岩,仿佛岩燒烤肉般滋滋作響。
黎青陽和剩下的三個同伴連滾帶爬地向旁邊逃去,小短腿潑了命似的蹬踏在地上,差點打上了結。
克里希那將他的左腿抬起,站原地一個彈抖,整條腿再一次透出通紅,火焰從死灰中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