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剛過,避難所派來的行動小組準時出現在了廠區附近。
接過黎青陽從一旁遞上的望遠鏡,秦康細細觀察著來人。
指揮這次佯攻行動的是四隊隊長朱順,他帶領著自己隊裡另外四名成員,再加上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踩著細碎的步伐從廠門口一擁而入。
跟在隊伍最後頭的是一頭獅子,對於他,秦康倒也是沒什麼印象。
進入廠區,只見異能者小隊和那獅子都跟隨著朱順讓到了一邊,五十名士兵分列了前後五排站定。
前排士兵中有一人出列,小跑著來到朱順身前,兩腳跟一敲並腿立正,行了個軍禮。
那人向朱順匯報了幾句,得到指示後,便立即歸隊。
前排士兵出列,如一條平移的直線般向前走上三步,齊刷刷抬起了槍。
那槍口下方懸掛著一根黑粗的管子,是榴彈發射器。
隨著班長喊出開火的指令,整排四十五度斜著的黑管子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發出「嗵嗵」的聲響,好像為慶祝什麼開了一溜的香檳。
十發槍榴彈伴著嗚嗚的鳴嘯,穿過天空,以預先測算好的拋物線軌跡,大差不差地落在了位於前方工廠車間的地界。
一連串的爆炸轟鳴聲中,火焰熊熊,硝煙四起。
早前秦康和黎青陽藏身的車間於片刻間已是滿目瘡痍。
前排士兵從中分作兩隊,一路小跑繞到了方陣最後。
第二排士兵依樣起步上前,抬起槍,又是一輪榴彈齊射。
這次的彈道落點靠前一些,落在了空曠的雪地上。
跟著是第三排、第四排……五輪齊射之後,整片廠區差不多都被槍榴彈犁了一遍。
爆炸引起的衝擊波震塌了蒙在陷阱上的網罩,讓黎青陽前一天的苦工付諸東流。
他圓睜著一雙眼睛怒視秦康:「怎麼回事?行動草案里沒有這一條啊?」
「大概……大概是新加上的吧。這不是草案來著嘛!」
「你們經常更改行動方案嗎?」
「常有的事!辛苦做好交上去,領導看過一拍腦袋,加上若干條修改意見,又打回來重審。這要是一次過了不就顯得領導沒水平嗎?」
黎青陽用家鄉話罵了一句,不再理他,轉頭繼續用望遠鏡觀察目標。
秦康心裡也早就問候過了朱順全家。
他盡了臥底的本份,把陷阱的情況報了回去。這避難所可是全不管他死活,上手就是一招榴彈洗地。
他們是安全了,敢情就自己是一次性的嗎?
讓你佯攻,隨便放兩槍裝裝樣子就行了嘛!搞出這麼大陣仗,彈藥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撒,真正敗家玩意兒!
硝煙散盡,朱順伸手向前一指,士兵們散開隊形,編成了若干個戰鬥小組,繞開場地上的坑洞,迅速向前方突進。
朱順帶領著其餘的手下,緊隨其後。
看樣子他們是要闖進廠房建築里搜尋一番。只有秦康曉得這不過是走個過場。
這時候,黎青陽猛地站起身,隨即走向一扇窗戶,且招呼秦康趕緊跟上。
「走樓梯太慢了,我們用鋼絲繩速降,去他們來的路上找地方躲好,等他們回程時候打個伏擊。」
窗戶被黎青陽一把推開,瞬時寒風倒灌。
秦康的腳下沒有動,他看見了那根鋼絲繩上泛出的光是紅色的。
「你愣著幹嘛?」
「黎大哥,你準備去的地方是工廠的正北方嗎?可我記得那一片除了一條冰凍的河,其餘都是開闊地帶,這不太適合打埋伏吧?」
黎青陽的臉色越發陰沉。
「本來計劃里,這些人應該已經吃了陷阱的虧,又找不到我們,士氣大損,又帶著傷員走不快。我們再偷偷跟在隊伍後頭,抽冷子幹掉掉隊的……可現在……」
他一下抬起頭,眼裡滿是怨毒:「就這麼放他們回去,我也不甘心!多少要弄死幾個!」
秦康走上前兩步,拍了拍他的肩:「你也看到他們的火力了。正面遭遇我們肯定吃虧。總會有別的辦法……哎,那根繩子通到哪裡?」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黎青陽瞥過一眼。
「奧運花園。」
「什麼?!」秦康不由叫出聲,「這不是那個案發現場嗎?」
「沒錯!」黎青陽臉上露出得意,「這是我用來以防萬一跑路用的。他們想不到我還會重回這個現場吧!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康的嘴角上揚:「但是還有句話,叫做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這一句話似乎已經超出了黎青陽的華夏語水平,秦康只好接著解釋。
「你覺得敵人不會到以前的案發現場故地重遊,所以藏身在那裡。但是當局的勢力也算是和你打過幾次交道了,對你的行為特點就會有一定的了解。在這個前提下,作出一些反常規的操作,比如搜查這個現場也是很合理的。」
黎青陽一時語噎。
秦康把已經推開的窗戶重又關上,湊近一步:「黎大哥,我們就去奧運花園吧!我覺得要打伏擊的話,沒有地方會比那裡更適合了!」
接過黎青陽遞過來的一截鋼絲繩,秦康按照他教的辦法,把繩子穿過事先綁好的鋼索上方,又將兩端繩頭都在左右手掌上繞過幾圈。
黎青陽讓秦康先滑。
高層的風呼呼地拍在臉上,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看著通向遠方的鋼絲繩上那一抹油綠,他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上的繩索,兩腳用力後蹬。
哧啦聲響起,身子迅疾前移,頭頂上鋼索之間似已摩擦出了火花。
身後也傳來類似的哧啦聲,黎青陽緊隨在他身後。
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寒風不住灌進口鼻。可能有迎風飆出的淚,卻也早已在留下任何痕跡前風乾。
隨著高度的下降,眼前的景物也愈發清晰,一片高樓林立的小區已經映入眼帘。
那鋼絲繩的終點就綁在小區附近一棵高大的行道樹上。
「跳!」黎青陽在身後高喊著。
接連的撲通兩聲,兩人前赴後繼地滾落在厚實的雪地上,在慣性作用下連著打了好幾個滾才告停下。
看著彼此粘著滿頭滿臉的雪粉,都不禁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