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另一種考慮
「沒有月亮,你確定嗎?」不排除沒看到的可能,但這麼大一輪天體,恰好沒看到的概率太小了。
格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思索了一番,尋找著夢境裡那個窗口,回憶著從中窺見的那個、被滂沱大雨支配的世界,恐怕不可能在這樣的天氣看到什麼月亮。
「沒有。」他肯定道,「雨很大,我在敦靈很多年了,沒見過那種程度的雨。」
「不應該啊.」
「為什麼不應該?」神父覺得這人比自己神神叨叨多了,神職人員頂多有解釋夢境的權力,但這位還能管夢裡什麼天氣。
那當然是因為豐富的實踐經驗。克拉夫特沒法那麼回答,但他很確定在過去的經歷中,沒遇上過那一邊有天氣變化的情況。
印象中,無論文登港還是維斯特敏,深層地帶在真正的危險出現前,總是維持著褪色油畫般的平靜,那種平靜幾乎成了默認的規律,就像一具按真人塑造的蠟像,無論多麼逼真,都是不會動的。
不說氣候差不多的維斯特敏,就是在濱海的文登港,過去後也沒發現過天氣變化留下的痕跡。
至於敦靈,他很清楚這邊情況複雜要命,沒必要下去冒險,所以沒有親歷過。
但有人替他去過。
他明確記得,在維斯特敏堡的異教巢穴,得到的某份高度懷疑屬於《人體結構》作者愛德華的手稿,那張菌斑點點的紙現在還保存在他手裡。
它很好地還原了記錄者是如何被深層的蠕行生物鎖定、又是如何恰巧因為地形原因得到緩衝時間、直視頭頂的天體返回現世。
最後還有愛德華的特色頸椎標記,可信度很高。
考慮到手稿里還提到過在編纂專著,那麼可以推斷時間應該是在《人體結構》成書前後。
《人體結構》的完成和傳播基本公認是在敦靈,作者也被認為是敦靈本地人。那麼完全可以推測,手稿完成期間,敦靈的深層和其它地方一樣,是沒有天氣變化的。
但凡深層生物把人拖過去那會是個雨天,結局可能就會大有不同了。
克拉夫特有些不確定格林的情況是不是自己所知的那種了,抑或單純只是某種創傷後應激障礙。
「有文獻記載,敦靈地區的此類夢境,是不會下雨的。」
「文獻?什麼文獻?」
「孤本,非公開資料,而且是個案報導,比較偏經驗性。」克拉夫特解釋道,審判庭的人不知道這東西對大家都有好處,「僅供參考。」
「你這文獻,是多久前的?」
「呃有五六十年了吧。」照著一份半個多世紀前的記錄看病,還是草率了,最好的辦法是下去親眼看看。
問題是他不想下去,下去這個舉動本身屬於慢性自殺,萬一狀況不對就成了真的自殺。
克拉夫特舉棋不定,這麼長時間過去,完全可以有什麼變化發生,也可能那份手稿撰寫期間就剛好是敦靈深層的天氣穩定期。
折中的辦法是暫時離開敦靈,找個夠遠的地方住段時間,看有沒有變化。
「對了,還有件事。」格林從爐火上把壺架下來,用濕布包著握柄,給三個空杯滿上熱水,眼神示意瓦丁去關上門,「有位修士,叫桑鐸,你大概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見過他,之前一起回來的。」
「他怎麼了,也做夢了嗎?」
「也許,很難說是不是更糟些。」吹開浮在茶麵上的浮沫,格林吸了口熱茶,滾燙的液體帶給了他一些刺痛的暖意,驅走些昨晚的陰濕氛圍。
「喝太燙的水對口腔和食道不好。」克拉夫特看得皺眉,習慣性提醒道。
格林一滯,茶水在嘴裡咽下去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經常燙傷黏膜可能會增加食道癌的概率不好意思,職業習慣了,你繼續。」
「他昨晚來找了我,狀況很像在陵墓里跟那東西近距離接觸後的樣子,或者說很像那些異教徒。」
「更早之前有過嗎?」
「沒有,準確地說是不太確定,我們被暫時限制了外出,除了每天禱告,我基本見不到他。」對這事格林很摸不著頭腦,像剛出院不久就發現病人又開始發熱咳嗽的家屬。
無法理解是哪出了問題,所以乾脆把醫生叫來看看。
「不應該是遠離那些東西後情況就會好轉嗎?」
「的確不合理。」按當時在陵墓里的表現,脫離影響源後,認知出現異常的修士恢復得很快。
正常進程下,他們應該逐漸好起來,直到那段經歷結痂癒合,成為一道不敢觸碰的精神疤痕。
「你們能離開敦靈嗎,我建議儘快找個夠遠的地方,觀察病情變化,最好環境好點的。」這時候可以試試經驗性處理,拉開與可能致病因素的距離總是不會錯的。
聖母大教堂離騎士島陵墓還是不夠遠,說不定那東西還有能力在這個距離上影響比較敏感的個體。
換個自然環境更好的地方也有助於遠離敦靈的壓抑氛圍,對心理疾病有好處。
「事實上我們就是那麼做的,桑鐸修士已經被控制住,近日會被送往一座修道院,在那接受治療。」得到了專業人士的印證,神父多少安心了些。
「但我還不能過去,出了這事,要處理的麻煩更多了。」
「沒辦法嗎?」
格林的態度很堅決,在醫生看來這是自覺病情不嚴重時的典型作風,「有很多事要辦。」
「唉,保持密切聯繫吧。」克拉夫特很明白勸不動他,呆在自己能提供幫助的範圍內也未嘗不是個好辦法,「還有其它信息嗎?比如那位修士說過什麼?」
提起這個,格林身上的陰鬱感又濃重了一分。
「和那些異教徒說的差不多,門、結束痛苦、更多人,還有什麼『它來了』之類的,恨不得把整座城市都送進地獄來滿足邪惡之物永不饜足的胃口。」
「糟透了。」
「可不是麼。」格林搖頭嘆息,即使那些動搖的人在他看來多有意志不堅、信仰偏差的問題,但每失去一個都還是極為痛心。
他沉默下來,沉默地喝著放涼的茶水,而克拉夫特則在思考些別的東西。
當觀察到的現象與理論不符的時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理論不完善,另一種就是觀察本身有局限性。
一般情況下,克拉夫特還是比較傾向於由既往經驗得出的理論有缺陷,並試著在原有基礎上調整嘗試。
不過考慮其它情況也是必要的。
看樣子他們已經遠離了影響源頭,但有沒有可能不是他們的問題,而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在接近呢?在另一個層面上?
如果那邊真的大雨傾盆,又意味著什麼?
他想起了在陵墓中取得的筆記,想起了那個在雨天聽到某種聲音的人。
「格林,你最近有幻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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