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吸引更多的玩家。」
「你們有什麼方案嗎？」
會議室的屏幕前，站著一個身形魁梧，戴著厚重黑框眼鏡的男人。
結塊的頭髮和黑眼圈彰顯著他的精氣神。
在他環顧一圈安靜如雞的會議室里，每個人也愁眉苦臉，透露出淡淡的死氣……
——
時間已經接近飯點，漫長的會議終於結束。
沈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眼鏡架留下的凹痕微微發酸。
心裡感嘆，這一個接一個的會議還有完沒完……
沈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剛坐下，手機就連著彈出好幾個消息。
掏出來一看，備註「雀神」的頭像上閃出好幾個紅點，而且還在增加。
點開一看，一大堆的消息，大多是抱怨：
「有完沒完啊……上班開會下班上班嗎？」
「今天也沒討論出什麼來，這個新來的主策真會折磨人，開會開得想死……」
「但是想想，該死的另有其人！」
並配上一個「打人」的表情包。
這是沈辰的學妹，叫林語鵲，最近剛入職文案策劃。
兩人同是海城大學畢業的，只不過沈辰是遊戲設計專業的，林語鵲是美術專業的。
他們是在桌遊社認識的，因為都喜歡打遊戲於是有很多共同話題。
林語鵲是個話癆，無論是打遊戲的時候還是平常都叨叨個沒完，再加上很會打麻將，身邊人都叫她雀神。
當然主要還是太聒噪。
沈辰知道，再不及時打住她就要說個沒完了，於是默默回覆：「剛畢業是吧？以後日子還甜著呢。」放下手機，沈辰用手在工位上的觸控板上輕輕一觸。
面前瞬間浮現出好幾塊全息投影屏幕，一個電子女聲響起：
「歡迎回來，沈辰。您已連續工作8個小時，建議喝杯咖啡休息一下，祝您擁有美好的一天！」
我可去你的……
技術革新後，以前只在科幻小說里出現的科技，如今已經變得十分普遍，走入千家萬戶。
但是很顯然，對於人工智慧的情商部分還有待提升。
沈辰本來聽新領導畫餅一早上就很煩，現在臉變得更黑了。
這套人工智慧助手是他們公司研發的。
美其名曰讓辦公環境更加人性化，具有人文關懷，現在看來除開幫忙泡咖啡外，就只剩下當資本家的冷血監工！
「唉……」
沈辰長長地嘆一口氣，並且在玩家需要挑戰的boss數值上又加了幾筆，學會調整自己的情緒是每個策劃的必修課。
既然上班不爽，那就讓玩家不爽，實現痛苦轉移。
「不去吃飯嗎？」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隻玉手拍在沈辰的肩膀上。
「馬上，等我填完這張表。」
「晚上好像就要內測了吧？好可惜，要不是我暈腦機，不然也想去體驗一下呢。」
林語鵲的句尾語氣明顯地低落下去，不用回頭都知道她應該正癟著個嘴。
《位面黃昏》，是沈辰他們公司即將發布的新遊戲。
通過搭載腦機接口，能夠實現完全沉浸式的遊戲體驗，現實與虛擬完全重合，所見即所得。
無論是視覺、觸覺還是嗅覺，都像身臨其境一般真實。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獲得這樣的體驗，像林語鵲說的暈腦機，就是一種類似3D眩暈症一樣的症狀。
在連接上腦機打遊戲後，會有強烈的排異反應，輕則頭痛噁心，嚴重的話會出現認知失調的問題。
在保存表格後，沈辰起來伸了個懶腰，說：「聽說這次技術部的人花了大心思做優化，你真的可以去試試。走！吃飯去。」
「真的？太好了！之前都只能看視頻的，這次終於輪到我啦！去吃什麼？對了，你上次打麻將輸給我還沒請客呢，要不去吃烤魚？烤魚的話，最近新開的那一家我還沒吃過！或者還是去之前那家……」
「……」
也許打開了某種開關吧，聽著林語鵲喋喋不休一路，又巴拉巴拉吃完飯。
當沈辰再次回到工位上坐著的時候，只覺得頭更痛了。
明明剛認識的時候看起來這麼恬靜，人不可貌相啊……
這時工作群的聊天框開始閃爍。
【@所有人】
【內測通道延期至明天12：00開啟！】
……
【預註冊程序已啟動，請各位使用公司提供的內測帳號登陸參與測試！】
好，今晚不用加班！
沈辰全篇掃下來只總結出這麼一句話。
只要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今天看來能準時下班了……
【滴滴！】
剛準備關閉的群聊又閃出一條消息。
【@所有人】
【緊急通知！近期發生多起賽博殺人案，請各位務必保護好自己的工作帳號及個人隱私！】
【如遇陌生帳號發來騷擾威脅信息，請及時報案！】
——
又是忙碌平常的一天，沈辰疲憊地回到家。
本來打算洗洗直接睡覺，路過家裡的腦機設備時還是放慢腳步。
記得說是已經可以進行預註冊了。
沈辰想想，反正今天下班早，不如先建個號吧。
《位面黃昏》是一款高沉浸度的遊戲，它當然允許玩家創建自己的遊戲形象。
俗稱捏臉。
在遊戲裡你可以長成任何樣子，任何性別，甚至任何物種。
沈辰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興致勃勃地捏了兩個小時。
在終於對自己的造物滿意後，正準備進入遊戲時。
腦機端的私信彈窗跳出來：
【《末日戰爭》狗策划去口！你們自己到底玩不玩遊戲啊？？？】
？？？？？
沈辰以為自己看錯了，於是點開聊天框。
他發現這個發消息的人並沒有設置頭像，名字也是一串亂碼。
但是，沈辰現在使用的帳號是公司帳號，怎麼會接收到這樣的私信？
他說的《末日戰爭》，確實是沈辰待過的製作組。
雖然也是寰宇公司的旗下產品，但是那邊可是出了名的重氪！深刻貫徹落實著沒錢玩你個頭的思想。
那也是沈辰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
在公司里受盡領導鞭笞，在遊戲裡還要和玩家進行拉扯，被玩家辱罵。
所以沈辰選擇轉崗——起碼換個製作組，雖然寰宇的遊戲他都不怎麼喜歡，但架不住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而那人卻還在輸出：
【連著幾個新怪都是數值怪，關卡也亂七八糟，不是，這口 口遊戲不充錢到底誰玩得起啊？】
之後就是各種不堪入目地親切問候，雖然因為系統屏蔽詞的原因都被替換成了「口」，看起來有些滑稽。
沈辰很快冷靜下來，決定先不回復，看看對面要說什麼。
果然，對面看到沈辰沒有反應，繼續開火。
【裝口 口 4 呢？你爹說話聽不見是吧？】
【沈辰，23歲，畢業於海城大學……】
從沈辰的姓名年齡，身份證號，家庭住址，IP域名……
一大串個人信息鋪開在沈辰眼前時，心裡閃過一絲波動。
他很快鎮靜下來，發送信息：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非法獲取和暴露他人信息。】
【你等著吃牢飯吧。】
在這個年代，人們已經深刻意識到了信息安全的重要性，有關部門也出台了大量法規用來整治網絡信息泄露的問題。
得到回覆後，對面的情緒顯然更高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策劃你還活著啊？】
【想賺錢想瘋了吧？你們怎麼不連彈匣都收費呢？口 口 口……】
對面繼續狂吠，甚至因為有聽眾，叫得更歡了。
沈辰這邊已經在聯繫公司法務部和網絡監察局了，對於這種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多說無益。
反而因為有人對線，他還更來勁。
……
幾分鐘後，對面沉默了。
沈辰早就已經無心再看他跳梁，正在跟公司法務部溝通。
「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
「今天似乎還有多起針對我們公司內測通道發起的攻擊，也包括對公司職員的開盒。」
「不排除是有組織的針對性行動，總之監察局的人待會兒會讓你去做個筆錄，屆時我們法務部也會派人過去。」
沈辰點點頭：「嗯，麻煩你們了。」
嘟……嘟……
沈辰躺進鬆軟的床里，仔細回想剛剛發生的事。
原本以為不用加班是多麼美好的一個晚上。
到頭來總會有事兒找上門，他就是這種容易卷進事件的神奇體質。
「忙碌平常的一天……」沈辰咬牙切齒，重新穿上外套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