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屍骨，埋葬在我腳底下的這片土地里，我每日都在為他超度。」
上師提起他時，神態有些感慨，卻不知是為何。
「此人原本就只是個普通的牧羊人，和其他放羊的一樣，在草原上放羊。」
「可是隨著羊群的逐漸增多，草原被破壞的非常嚴重，慢慢的已經不再適合他們繼續生存了。」
過度放牧導致自然環境被破壞的新聞的確不在少數，這並不算太稀奇的事。
「後來，他有一天有了一些感悟，因為感悟，才有了迷惘。」
「他找到我，訴說了他的迷惘。」
「他放羊，是為了讓生活過好一些，可現如今卻因為他的放牧，導致自己的家園不適合再居住下去了，反使得家園被毀壞無法繼續生活，他問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我答，這是你與眾人嚮往新的生活並為此前進時只顧著前進，而忘了生活不止有前進一件事，才有此壞。」
上師說這段事，頭一次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情緒。
或許他年輕的時候也有為了賺錢養家拼了命賺錢結果忽略了自己的家人，反而讓自己的日子無法平和的過下去的經歷吧，就是為這個而出家也說不準。
「我告訴他，你應該回頭看看了，目的與行動既然產生了衝突，也就說明路走錯了，應該回頭，再找條路，但切不可只顧著眼前而忘身後。」
「再後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受了什麼啟示，是自己感悟的，還是有人授予他的，但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生出了一個心愿，那個心愿就是將自己向草原索取的一切還給草原，他選擇讓自己成為草原的養料，讓草原得以恢復。」
吳窮聽後，方知那牧羊人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循環往復的變成肥料，就是為了讓這裡的生態環境恢復。把迷路的人帶走，是因為他也是迷路之人，困於生活這個迷宮裡上下求索而不得。
淋過雨的人選擇給世界打把傘，很偉大的舉動。
上師講完了這個簡短的故事之後，問吳窮道：「你的情況，與他有些許類似，你因為一些事情而出發，並做了許多的事情，你有沒有想過，是路錯了。」
上師口中的路，不是吳窮腳下走的路，而是一個概念。
首先，吳窮得清楚自己為什麼出發，是為了自己的母親，還是為了秀秀。
然後，他才能明白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目的和行動衝突了，才是他能看見牧羊人的原因。
之所以無法觸碰，或許是牧羊人發覺到他雖有這種衝突，但貌似可以兼得，所以才現身但不帶領吳窮走出困境。
吳窮坐在上師身邊，學著他的樣子打坐 也不知道學了幾分像。
他閉上雙眼，上師也繼續誦經。
聽著經文聲，吳窮開始冥想。
他腦海里仿佛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般。
「我來到這裡，究竟是圖什麼？」
「這還用問嗎？我的母親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所有人都對她忌諱莫深沒有隻言片語，我到現在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當然要來找她。」
「既然如此，那我不應該去找她嗎？為什麼一直在想秀秀的事呢？」
「她這麼多年不見我，我想是有原因的，也許她並不想和我相見呢，也許她也根本不把我和老爹當家人呢，但秀秀並不一樣，秀秀一定還是想要回家去的。」
「那麼，我真的是為了我母親才來的嗎？」
「是，也是為了秀秀，這兩個目的不算衝突。如果問優先級的話，那就是為了秀秀，這個目的我一直很明確，怎麼能算失路之人？」
吳窮的冥想陷入了死胡同。
他被牧羊人定性為了失路之人，但又沒完全失。
自己的目的從來都是十分明確且堅定的，既然會被這麼定性，那恐怕只有一種可能了。
吳窮現在走的路，是與他母親相關的，但他的主要目的是帶秀秀回家，所以失路了。
秀秀的失蹤與他母親密不可分，或許是她已經要接觸到真相了也說不定，故而找她的線索跟找自己母親的線索不算本質衝突，所以牧羊人不帶他走出困境。
換言之，他這裡有線索，是一個可以同時找到秀秀跟自己母親的線索。
不僅如此，吳窮還想到了更深的一層。
秀秀留下的線索是隼，這個隼的意思，是不是是說要走回頭路，目的是找牧羊人？
或許當時的秀秀也經歷了差不多的事情，只不過沒有成功被牧羊人帶走，之後的秀秀也許突然想通了也有可能。
想通之後，吳窮睜開雙眼，上師還在誦經。
他又看到了，遠方的那個牧羊人，牧羊人仍舊驅趕著羊群，也還是那一副似尋找不得的模樣。
這一次，是否可以觸碰到他呢？
吳窮試著跟上，離他還有三五步距離的時候，他回頭看了吳窮一眼，輕笑道：「跟著我吧。」
吳窮嗯了一聲，這一次終於可以了。
牧羊人只帶失路之人，吳窮之所以被帶走，是因為他猜對了秀秀的心思，該走回頭路了。
可回頭路又該怎麼走，他不知道，牧羊人也就出來了。
牧羊人不緊不慢的往前，一句多餘話都沒有，吳窮就這麼跟著他。
一連前行了半小時後，牧羊人口中突然念念有詞，似是在唱什麼民歌。
這種帶有地區風俗文化的民歌在各個地方都不算少見，相對出名的是信天游，牧羊人懂並不奇怪。
民歌的內容有點意思，吳窮仔細傾聽著。
這是在歌頌一位給世人啟示的神明，感謝著祂給一切苦難之人指明脫苦之路。
他在前面唱，吳窮在後面聽。
等到他最後一句唱完之後，牧羊人倒下了，又化作了肥料滋養大地。
等到草原的生態徹底恢復之後，跟他相關的傳說也許就會徹底消失了。
而此刻，吳窮的面前，那是一片湖，周圍沒有人的痕跡，吳窮之所以確定，是聽聞這附近沒有任何的垃圾。
「這個湖內，是有著什麼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