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獨自行走在通往北燕學府的官道上。
雖然剛下過雨,但溫度並不低,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路面積水上,熠熠生輝,遠處看好似鑲嵌著一塊塊寶石。道路兩旁的密林里傳來一聲聲清脆的鳥鳴。
北燕學府坐落於燕都城東方墨林山的山腰處,與燕都城內城相隔雖遠,但有一條大道連通,可乘車前往。
林驍自然是沒有配備馬車的,只能步行,好在氣海給予他源源不斷的力量,足以支撐他毫不費力地走完全程。
遠處,北燕學府的山門已遙遙在望,紅牆青瓦,雄偉大氣。門前一塊巨石矗立,上書「北燕學府」四個大字,鐵鉤銀劃,蒼勁有力,久看之下,林驍的眼睛竟有一股刺痛感。
「北燕學府不愧是王室督造,果真氣勢磅礴。」林驍讚嘆連連。
「傳說門口這塊大石頭是北燕開國君主燕武成王自縱橫洲南部海底火山中搬來的百鍊炎晶,又請元嬰大修酒劍客揮劍刻字,四個大字各藏其四縷劍意。」
正想得入神,忽聽腦後傳來風聲,一匹駿馬從林驍身邊飛馳而過,馬蹄踏起積水向他濺射而來。
林驍早有準備,調動靈氣在身周形成屏障擋住水花。
「吁——」。
馬頭調轉方向,前蹄揚起又落下,在林驍面前停住。
林驍昂首看去,馬背上坐著一位與他年齡相仿的黑壯男子,高大的身軀擋住陽光,投下大片陰影。
男子戲謔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呦,這不是我們林大世子嘛,怎麼一個人孤零零地走,連個座駕也沒有啊。」
他又一拍腦門,故作歉然道:
「哎呀,對不起,我忘記了,咱們林世子品質高潔,生活樸素,怎會把錢花在這種地方呢,正好小弟近日來囊中羞澀,你當做做善事,接濟一下。」
說罷,伸出長著黑毛的大手,在林驍面前捻了捻。
林驍盯著男子的臉,在腦海中查找他的身份。
這個攔路搶劫的男子叫劉傑,現在是練氣四重修為,其父四等伯爵吉城伯劉奇是堅定的宰相一派,劉傑自然是二王子林泰在學府的眾多狗腿子之一,仗著天生氣力大於常人,成為小團體中的金牌打手,沒少找林驍的麻煩。
「很好,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正好試試特性的威力。」林驍眸光一凝,暗中調動靈氣。
劉傑見林驍遲遲不回應他,只是呆愣愣地盯著他看,大為光火,面目一下子猙獰起來,執鞭怒喝道:
「林驍!你什麼意思,莫不是昨天給你的教訓還不夠,竟敢拿老子當空氣,又欠打了是吧。」
他罵罵咧咧地翻身下馬,邁步走上前,一對牛眼紅絲遍布,惡狠狠地瞪著林驍,兩片粗厚的嘴唇一張一合,唾沫星子飛濺:
「欸,昨天那幾個人把你腦子打傻了啊,說話啊!」
「我有時候真為漢陽公感到悲哀,怎麼就生了一個你這樣的廢物出來敗壞門楣。」劉傑搖頭晃腦,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也就是我們二殿下心善,屈尊紆貴教你規矩,出了這學府,你看誰還願意管你,你要學會感恩,知道不?」
林驍看著面前口若懸河、如同跳樑小丑般滑稽可笑的劉傑,冷不丁問道:
「這樣的話你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再說一遍嗎?」
劉傑一噎,那張大臉登時黑如鍋底。儘管林驍平日裡再軟弱,他的身份也擺在那裡,如果沒有二王子在一旁撐腰,劉傑斷不敢說這些話與眾人聽。
但此時他被林驍嗆了一句,火氣上涌,活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大聲叫喊:
「老子不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有什麼不敢!」
他捲起袖子,亮出黑壯的臂膀,想要藉此掩蓋自己的底氣不足,又伸出蒲扇般的巴掌,就要往林驍臉上招呼,嘴裡還不停咒罵著。
「真是蠢貨。」林驍眼神凌厲,右手成爪,靈力附於其上,向劉傑揮來的手掌抓去。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脆的喝聲在林驍頭頂斜上方響起。
二人同時頓住,齊刷刷向聲音來源處看去。
只見天上駛來一架裝飾奢華的車駕,拉車的是一匹鹿首獅足,肋生雙翼的異獸,一位嬌俏可人的少女從車駕的小窗中探出頭來。
「長公主有令,你二人速速停手!」
「長……長公主!」劉傑的聲線有些顫抖,揚起的手掌立馬放下,藏於身後,與剛才肆意叫囂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長公主林溫晴是國主獨長女,天生聰慧,才智超凡,深受國主喜愛。又因為奪位之戰中屢獻良策,國主剛登基就將其冊立為長公主,賞賜無數,地位尊崇。如果將二王子林泰最畏懼的人列一個名單,那他這位金枝玉葉、冰雪聰明的姐姐必定榜上有名。
車駕在二人近前落下,駕車的蒙面侍衛掀開帘子,剛才說話的那位姑娘從帘子里走出來,微微彎腰立在車門旁。一道女子聲音從車廂內部傳出:
「劉傑,學府門前,你可是要當街逞凶?」
這聲音聽來十分柔和悅耳,如一捧清泉潺潺細流,但細品之下,又積澱著久居高位的氣度。
劉傑雙腿發軟,整個人往下沉了沉,忙不迭低頭拱手行禮:
「臣下不敢,臣下只是在與漢陽世子切磋武藝,交流感情……對,交流感情,你說是吧,世子殿下。」
他在說這句話時,微微抬頭,略帶威脅地瞪了林驍一眼。
林驍不為所動,緩緩收掌,目光仍然看向長公主車駕。
清晨林間的陽光仍有些晦暗,他所站的方位很難看到車廂內部全貌。
「久聞長公主胸有錦繡,才高八斗,人稱『紅顏夫子』,沒想到當面更甚傳聞,現實排場夠足的,臉都沒露就給這劉傑嚇夠嗆。」林驍心想。
「夠了,我不管你們在幹什麼,總之,學府乃清淨之地,豈容你在此撒野,還不快退去,莫要耽誤了課程。」長公主出聲駁斥劉傑的狡辯,語氣平和,不怒自威。
「遵長公主令。」劉傑如蒙大赦,急忙轉身向馬匹走去,上馬後,他陰狠地瞄了林驍一眼,隨即拉動韁繩,策馬離去。
對於劉傑的記恨,林驍並不在意,此刻最令他頭疼的還是該怎樣應付長公主這尊「大佛」。長公主位高權重,又久不在宮中,與林驍並不熟稔,所以林驍暫時不想與她有太多牽扯。
「直接順著話頭告辭吧。」林驍壓下心裡那種裝叉未遂的無奈感,向車駕拱手道謝:
「謝長公主解圍,臣下告退。」
說完,他抬腳欲走,毫無一絲留戀。
「漢陽世子,請留步。」長公主出聲叫住林驍,「采荷,將藥給他。」
林驍詫異回身,只見車門旁那位侍女揮揮手,一個精緻的藥瓶化作流光從她手指上的戒指中飛射到林驍手上。
「空間戒指!」林驍瞳孔微縮,不止是驚異於長公主的財力雄厚,還震驚於長公主身邊的一個小小侍女竟然能夠使用靈器,要知道,只有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才可以做到這一點。
「侍女都有如此實力,那長公主該有多強。」林驍暗暗揣測。
「藥瓶里裝有五十粒活血丹,治暗傷有奇效,昨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手段有些過激,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林驍不作推辭,將活血丹收入懷中,又向長公主道了聲謝,儘管心中震撼,但語氣依舊不咸不淡。
一旁的侍女采荷卻看不過眼,叉腰立眉,指著林驍喝道:
「長公主殿下慈悲為懷,見你昨日傷重,賜下療傷寶丹,你不說誠惶誠恐,好歹恭敬一些吧,你那是什麼態度啊,你信不信我……」邊說著,邊在身旁凝聚出數根燃著凜凜焰光的冰錐。
「好了,采荷,上車吧,跟邱首座的會面要晚點了。」長公主輕聲制止侍女。
采荷聽聞,揮手散去冰錐,瓊鼻微皺,朝林驍做了個鬼臉,轉身進入車廂。
侍衛將帘子放下,揮鞭抽在異獸身上,異獸雙翼振動,沖天而去。
林驍站在原地目送長公主車駕離去,雙眼微眯,低聲道:
「恩威並施,有手段吶。」
又輕輕捏了下懷中藥瓶:
「這活血丹有些燙手,就不知道是示好,還是封口費嘍。」
很快,車駕消失在天際,林驍收回目光,取出一粒活血丹細細觀察,丹藥色澤飽滿,丹香襲人,定是正品寶丹無疑。投入口中,立即化作一股精純的藥力在體內遊走,滋養四肢百骸。
林驍咂咂嘴:
「嘖,味道不錯,送上門的不要是傻子,管他呢。」
他伸了個懶腰,快步向學府走去。
一刻鐘後,林驍終於抵達學府山門前廣場。
走到近前,那塊巨石更顯龐大,如一座小山,給人的壓迫感更甚,令人不禁感嘆燕武成王之神通偉力。
巨石四周圍著一圈人,個個面朝巨石,盤膝打坐。他們都在參悟當年酒劍客遺留下來的四縷劍意。
「可惜我不修劍,不然我也去試試。」
林驍惋惜地搖搖頭,隨著人群默默走進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