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碧波亭出來,林驍還在回味與林溫晴的這次交談,以至於他已經忘記了後面與林溫晴都聊了些啥,滿腦子都是那一聲聲溫言軟語的「林驍,林驍」。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林驍捂住胸口,感受著胸腔中那急促有力的心跳。
哦~這戀愛的季節。
走著走著,林驍看到路邊一伙人聚在一起,大聲交談著什麼,他按捺不住好奇,湊上前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哎,你們聽說了沒有,王上要同南梁國用兵了。」
「啊?又要打仗了,什麼情況?」
「還不是因為前幾天南梁賊子勾結邪修在學府試煉中襲擊我國天驕,證據確鑿,王上當然要找南梁國討個說法,狠狠出口惡氣!」
「該打!南梁狗賊欺我北燕太甚!」
「誒,可是我怎麼聽說漢陽公認為此事大有蹊蹺,不同意直接用兵啊?」
「兄台,你這消息過時了,我舅舅的姥爺的外甥的領居家的大兒子是當朝六等子爵。他早上退朝回來後說漢陽公不知怎地,又同意用兵了,現在三十萬北燕兵馬陳兵邊境線,向南梁施壓呢。」
「我就說嘛,漢陽公就是太正直,才會一時被奸人蒙蔽,及時幡然醒悟,尚不晚矣。」
……
林驍微怔,果然無論在什麼時候,新聞輿論的更迭速度都不會太慢。清晨時滿大街還在議論他與林清孰強孰弱,現在連一上午都沒過去呢,輿論風向已經轉到了兩國戰事。
「如果真要開戰的話,我大概率也會被派上戰場。」
微風吹過,林驍仿佛嗅到了一絲血腥,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林溫晴、林陽、林清、李奕……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希望大家都能夠平平安安的吧。」
林驍一聲嘆息,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肩膀上,他不由加快了步伐。
從王宮出來,折幾個彎就到了梧桐巷。陰雨連綿,巷道寂寥無人,連平時最喜歡在梧桐樹下乘涼玩笑的老人和孩子都不見了蹤跡。
林驍以靈氣護體,周身未濕分毫,只要再路過兩個胡同口,就能夠抵達他居住的小巷了。
「乒——」
像是觸發了什麼禁制一樣。
長街雨巷,突發殺機。
林驍一愣,精神力傳來預警,一股鋒銳的氣息將他牢牢鎖定,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殺意。
雨勢越來越大,模糊了二十米開外那道身影的面容。
但林驍早已知道是誰了。
「三王子,你這是何意?」
林清眼帘低垂,微微漏出的目光凌厲如劍,他開口道:
「林驍,你太強大了,強大到鍊氣的時候我看不透你,而我現在以劍道入築基,於氣海凝結劍道之城,領先你一個大境界的時候,我還是看不透你。甚至愈發意識到我與你同為鍊氣時,我的渺小。」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像這樣的妖孽呢?林驍。」
林清的話語穿透重重雨幕,像是一盆冷水,澆得人心頭冰涼。
「我如果是個狹隘的人,我真的會忍不住,趁現在……殺了你。」
劍勢凜然,漫天雨滴仿佛受他馭使,揮灑如劍。
精神力鼓盪,在林驍的眉心中瘋狂示警,但他卻突然放鬆下來。
「那麼殿下是狹隘的人麼?」
從三王子到殿下,稱呼的轉變,昭示著林驍的態度由警惕到鬆懈。
「自然不是。」
雨勢漸小,林清氣勢盡收。
「你什麼時候築基?」
「大概也就是這兩天吧。」
林清點頭,一把拉住林驍的手臂就往林清居住的宅邸走。
「跟我進屋。」
林驍大驚失色,連忙掙脫林清的鉗制,雙手抱胸:
「你……你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啊你,這可有人看著呢!」
林清瞥了眼空無一人的街道,滿臉黑線:
「你說什麼吶?我是估計你至少也是大道築基,想跟你說些突破時的注意事項。」
「吼,是……是這樣啊,那就好。」林驍撓撓頭,跟著走進了林清的宅邸。
築基體系繁瑣,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沒有做到位都有可能成為突破失敗的誘因,更別提被稱為禁忌領域的「大道築基」了。
林清作為北燕自開國以來第一個成就大道築基的人,又舉全國之力輔助修行,自然對大道築基有一個比較深刻的理解,他將每一步都拆分得很是細緻,一點一點講與林驍聽。
這一講,就講到了傍晚時分。
「好了。」林清抿了一口茶水,「這些就是我的全部理解了。」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
「但是,成功之路不能複製,我只能作為你的一個參考,具體突破時,還需要你隨機應變。」
林驍拱手稱謝:
「多謝三殿下傾囊相授,我記住了。」
他轉頭看了眼窗外,雨過天晴,夕陽自窗格中灑下一地金黃。
「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擾殿下穩固境界了,告辭。」
林清起身相送,走到院門口時,道:
「好,你快築基的時候告訴我,我去給你護法。」
林驍欣然應允:
「那我便提前謝過殿下了。」
二人對視一眼,林驍微微點頭,轉身,出門,右拐,就進了自己的宅邸。
就在他剛進門,正準備走下台階的瞬間,背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林驍想都沒想就轉身打開了院門。
「咋了,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完……啊,你是?」
門外站著一位面戴銀色惡鬼面具,身穿深黑銀絲飛鳥服的男子。
男子掏出一塊腰牌向林驍示意了一下,腰牌以黑檀製成,牌面上刻著龍飛鳳舞兩個大字「飛燕」。
「林世子,我是飛燕營的人,指揮讓我來問一下世子可有突破的時間,方便提前給世子做入營登記。」
林驍略一思索:
「額……大概就是這兩日吧。」
男子拱手,道:
「那便靜候林世子佳音了,告退。」
「謝謝。」
林驍點頭,看著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小巷盡頭,才關上了門。
男子從側門進入王宮,並沒有直接回飛燕營駐地,而是轉道去了泰和宮。
此時的泰和宮只點上了寥寥幾盞燭燈,即使在昏暗中仍能窺見平日裡的富麗堂皇,只是如今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
一具具雪白嬌嫩的胴體橫七豎八地昏迷在地,身上滿是青紫傷痕。大殿盡頭處圍著一圈紗帳,隱約可看到黃與白的交纏,傳出一聲聲如野獸般的低吼,夾雜著微弱嘶啞的啜泣。
男子面向紗帳,半跪在地。
「屬下參見二王子殿下。」
帳中人動作一頓,隨即一道乾澀刺耳的聲音響起:
「他說了嗎?」
「稟殿下,林世……林驍說他將在這兩日突破。」
「好,去準備一下吧。」
「遵命。」
男子頭顱低垂,一步步後退出大殿。
「哈哈哈哈哈!」林泰的聲音尖利如厲鬼,在空曠昏黑的大殿中久久迴蕩。
「林驍,你害我至此,準備好接收我給你的『大禮』吧!」
「啊——」
一聲高亢悽厲的尖叫從帳中響起,隨後便再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