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前逃跑時的慌忙,這次林驍一行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尖頂建築。
一路上,藥人們嘰嘰喳喳,興奮不已,話語間儘是脫離苦海的夢幻與解脫。
林驍走在最前列,臉上卻一點沒有輕鬆的表情,反而眉頭緊鎖,目光流露出思索之色。
舊的危機已然解除,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
藥人長老身死,連帶著邪器柳樹一併破滅,夜市名存實亡。
目前看來,藥人長老似乎就是夜市的掌控者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藥人長老的背後,是否還站著一位幕後黑手呢?
如果沒有,那自然是最好的,這說明他全無後顧之憂。
但如果有……恐怕那位潛藏在暗處的黑手已經注意到了夜市的動靜,甚至已經著手在夜市周邊布下埋伏,只等他們自投羅網。
這對於林驍妥善安置這些藥人的計劃極為不利。
「幕後黑手……能是誰呢?」林驍在腦海中不停梳理,「從藥人長老那老匹夫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八成與朝廷中的某些人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朝廷,朝廷……」他反覆呢喃,卻突然一振:
「朝廷!」
林驍想起了那日武遂川曾對他透露過的秘辛。
「朝堂中混入了邪修,他們的手臂上有惡鬼獠牙的印記。」
「大王子一系,高亭侯……」
雖然在與藥人長老的戰鬥中,林驍並沒有仔細查看藥人長老手臂的機會,但同是邪修,又同在王城,要說朝廷中的邪修與這夜市沒什麼聯繫,反正林驍不會相信。
「該怎麼辦才好……」
思索間,一行人再次進入尖塔建築中。
天光正亮,然而尖塔建築內部依舊稍顯昏暗。不過,與夜間相比,能見度已提高了許多,足以看清一些在夜間無法看到的細節。
穹頂高遠,攢成尖角的四面各繪有一幅絢麗的彩畫,畫中一尊千翼千眼的魔神栩栩如生,在四面上擺出四種不同的姿態,象徵著魔神不同的時期——混沌、孕育、廝殺、成道。
姿態各異,但皆是一副居高臨下的視角,給人的心靈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正對大門的彩畫中,魔神盤坐高天,兩隻如山嶽般龐大的腳掌邊有無盡生靈匍匐。祂千眼閉合,仍有血光若血河流淌,千翼收攏,露出其後煉獄一角。
斑駁陽光自窗格投到祂半青半黃的磨盤大臉上,面容模糊不清,卻縈繞著一股詭異的慈悲。
而在這幅彩畫的下方,便是那棵此時已然枯萎的柳樹。
一眼看去,灰暗和焦黑成了柳樹的主色調,不復先前那般濃郁的油綠,曾經繁密如蓋的樹冠變得稀疏,僅剩下幾縷柳枝無力垂落,一條條拖曳在地。
咔——
細微的聲音響起,林驍側耳傾聽。
這聲音從地下傳來,每每響起總會伴隨著一陣搖晃。
「這裡快塌了。」林驍面色凝重。
柳樹枯萎,樹根自然會逐漸喪失生機,而作為地基的樹根地牢一旦坍塌,必將再也撐不起地面上的尖頂建築。
所以,一定要儘快找到夜市寶庫。
林驍先是吩咐眾藥人散開搜尋,接著開啟第三人稱視角,逐一排查大廳內各個角落。
很快——
「這裡!這裡有道暗門!」
柳樹後傳出一聲驚喜的呼喊,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驍更不例外,迅速切回視角,快步向聲音來源處走去。
發現暗門的人正是阿勝,順著他的指引,林驍看到柳樹粗壯的樹幹後有一團虬結、雜亂的枝杈,而枝杈下的地板上似乎有一處微微的凸起。
「這裡我檢查過很多次,原本都打算放棄了,結果我剛要走開,就被樹根絆了一下,正好抓住了這條枝杈。」阿勝邊說著邊伸手指向一根系有紅線的枝杈,「然後地板上就凸起了一塊。」
林驍聞言,走上前拽了拽那條枝杈。誰曾想,還沒怎麼用力,枝杈居然憑空斷裂。
「啊?這……」林驍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
下一秒。
嘩——
如同繩結散開一般,那些繁亂的枝杈碎裂一地,呈現出灰敗的色彩。
林驍頓時瞭然,這些枝杈應是隱蔽暗門的屏障,而手中這根則是開關,平日裡只需輕輕一拉,便可撤去屏障,打開暗門。但如今這些枝杈早已沒了生機,所以才會被林驍輕易毀壞。
林驍蹲下來,撥開散落的枝杈,露出下方的暗門。暗門微微敞開一抹,僅能看見其下的幽黑。
他捏住暗門門板一邊,稍微用力便將其整個掀起,一方僅能容納一人鑽入的門洞豁然顯現在眼前。
隨後,林驍低頭向門洞中望去。
憑藉超凡的視覺,他估算出從門洞到底大概兩米多深,再從側邊看,明顯能看見一個一人多高的隧洞。
林驍抬起頭,迎著藥人們探詢的目光,囑咐道:
「這應該就是夜市寶庫了,你們先在此等候,我下去探探路。」
藥人們點頭表示遵從,他們心裡有數,知道林驍實力不俗,自己若強行跟過去只能是累贅,便沒有多做糾纏。
林驍凝神靜氣,隨後翻身一躍,跳入了門洞之中。只聽得 「咚」 的一聲悶響,他徑直降落至底部,而那個隧洞就在他的面前。
順著隧洞前行,上下左右都是土層,偶爾穿插著幾根萎縮的樹根,留出大段大段的縫隙。正因為這些縫隙,隧洞的結構很是不穩定,一直在掉落土灰。
行至盡頭,便是一扇由金屬製成的門戶。
門戶造型古樸、簡單,沒有多餘的花紋修飾,卻顯得十分厚重。
林驍從系統空間中取出寶庫鑰匙,嚴絲合縫地插入鎖孔,輕輕一扭,鎖芯發出「咔噠」一聲脆響。隨即他按住門把手,下壓。
門軸響動,一股清幽的冷香鑽入鼻腔。
林驍謹慎地觀察了一番,確認沒有陷阱後才正式踏入寶庫。
他環顧一圈,入目皆是一排排擺滿各式物品的貨架,藥瓶、功法、寶材、靈石……琳琅滿目,眼花繚亂。
沿著貨架挨個看去,林驍發現這些物品雖然數量繁多,但是其上散發的波動都不算太強,這就意味著它們的品級不高。
憑他現在的修為實力,自然是並無太大助益,不過也足夠他發一筆橫財了。
或許是思維還沒有完全從勾心鬥角中走出來,林驍此時身處寶庫,一時間有些恍惚。
很難想像,這樣一座有半步金丹強者坐鎮的夜市,它的寶庫竟然只採取了最簡單的防衛措施,既沒有邪法殺陣,又沒有機關陷阱。
從這一刻起,林驍才真正有了收穫的實感。
「不虛此行啊。」他慨然長嘆,心境似乎愈發平和而圓融。
行至盡頭,林驍驚奇地發現,寶庫里居然還有一扇沒有上鎖的門,門楣處掛著一塊木製的銘牌,上面寫著「藏書室」。
「藏書?藏什麼書,功法嗎?可是外面也有功法了啊……」林驍皺起眉頭,本能地覺得這間「藏書室」並不簡單。
正欲推門時,寶庫突然一陣搖晃,泥土自頂上撲簌落下。
林驍頓住,心中暗道:
「震動的間隔一次比一次短了,還是先讓他們下來把寶庫中的東西搬走再說吧。」
一念至此,他當即轉身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