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陽光,破開了如墨的幽暗。
江淵在凌晨三四點左右強迫自己進入了睡眠。
沒有好的睡眠,腦子只會越發昏沉。
保持清晰的頭腦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略顯熟悉的腳步聲漸漸接近,推開了門。
「江淵,起床吧,你姐來了。」
年輕護安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平淡無波:「另外你可以走了,經過我們查明,你爸媽是自己跳下來,和你無關。」
江淵瞬間睜開了雙眼,條件反射的從床上坐起。
「哦,好。」
江淵去洗手間隨意地洗漱了一番,便跟著年輕護安員朝外走去。
才走到半途,便聽到一道帶著憤怒與悲傷的女子聲音:「我要投訴你們,我一定會投訴你們的!」
「我們爸爸媽媽都摔死了,你們居然還把我弟弟給扣留了!」
「你們是覺得我弟弟殺了他的爸爸媽媽嗎?!」
「你們不是都已經搜查過很多遍了嗎?是我爸媽他們自己打鬥引起的!」
「而且我家門鎖密碼都告訴你們了,並且同意你們有新的線索隨時去搜查,你們還想怎樣!」
……
「這位女士你先不要激動。」
「我們也只是按規矩調查。」
「另外我們也並沒有扣留你弟弟,還有今天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他隨時可以離開……啊,他來了。」
江淵剛剛走入辦事大廳。
都還沒反應過來,突然一陣香風襲來,緊接著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片馨香柔軟之中。
江淵一懵,而後耳邊響起悲慟至極的慟哭:「嗚嗚嗚,小淵,爸爸媽媽他們、他們怎麼會……」
「我們沒有爸爸媽媽了,我們以後沒有爸爸媽媽了……嗚嗚嗚嗚……」
被姐姐抱著哭,聽著她發自內心的悲慟,江淵心底不免也生出了些許悲意。
不論昨天爸爸媽媽如何性情大變。
便說在這之前的三天裡,前世做為孤兒的他,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家庭的溫暖和家人的溫馨。
他的心又不是鋼鐵製作的,總歸會有所觸動。
其實昨晚上,他基本想明白了一件事。
或許應該憎惡的不是要殺了自己獻祭給魔神的爸爸媽媽,而是魔神本身!
該死的善憫魔神本身!
江淵猜測,信奉魔神,魔神賜予的力量中,應該帶有一種洗腦甚至是控制思想的作用,才會讓爸爸媽媽,對自己親生兒子下手。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沒有洗腦、控制思維的作用,江淵一萬個不信。
可他勢單力薄,怎麼在這個充滿了怪誕的世界活下去才是目前最大的難題,其它的想了也沒用。
輕輕撫摸著姐姐的後背安慰著她悲傷情緒,卻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不出意外,姐姐江悅,應該也是善憫魔神的信徒,多說多錯,不能讓姐姐也變成爸爸媽媽那個樣子。
哭泣一會兒,江悅的情緒這才稍稍平復些許,鬆開江淵,扶著他的雙肩上下打量,嘴裡不停問道:「小淵,你沒事吧?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姐姐江悅身高很高,或者說他們一家身高都很高。
媽媽都有一米七,爸爸也有一米八三。
他們姐弟倆更高,姐姐足有一米七二,他則有一米八八。
現在姐姐穿了雙高跟鞋,不比他矮多少了。
「沒事,我沒事的姐,就是在這裡睡了一晚,他們沒把我怎麼樣的,畢竟我也不是犯人。」
江淵安慰道。
聽江淵如此說,江悅似乎鬆了一口氣,卻依舊扭頭狠狠瞪了旁邊一直觀察著姐弟二人的年長護安員一眼,怒道:「我還是會投訴你的!」
年長護安員聳了聳肩,一臉無奈的模樣。
「小淵,我們走!」
江悅再次瞪了這兩個護安員一眼,包括大廳里其餘辦公的護安員也沒放過,哼了一聲,拉著江淵離開了護安局。
走出了護安局,江悅整個人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鬆開了拉著江淵的手,低著頭在前面不快不慢地走著。
江悅不說話,江淵更不可能說話。
他實際上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個『姐姐』,以前只在爸媽口中,還有家裡的一些照片上看到過。
現實當中根本沒有接觸過。
自己是穿越過來的,本身和前身的這些至親接觸,就有極高暴露風險。
加上又發現了這個世界恐怖的一面,江淵更不可能主動開口了。
「聽護安員說……」
「咱爸媽是在你的信奉儀式上發生了分歧?」
「媽媽說想讓你信奉悲天神,但是爸爸不同意,媽媽堅持下,爸爸認為她是異端,於是……」
「大打出手了,然後在打鬥中雙雙不慎跌落……是這樣嗎小淵?」
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江悅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語氣和平常一樣,聽不出來什麼。
且依舊低著頭向前走著,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淵卻心中一凜。
眼前,再度浮現出熟悉的【!!!】三個血紅感嘆號。
江淵的嗓子有些發乾,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悶聲道:「嗯……」
「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突然要去信奉悲天神。」
悲天神。
是江淵這幾天從網絡上了解到的一個魔神名稱。
「呵呵,媽媽可真是奇怪呢。」
江悅發出幾聲輕笑,語氣大有深意,似帶有疑惑,又似意有所指:「可是從我祖姥爺開始,我們一家信奉的都是善憫聖神呢。」
「甚至媽媽當初之所以會和爸爸結婚,看中的就是爸爸是善憫聖教的狂信徒。」
「媽媽不是狂信徒,但她的信仰絕對堅定不移。」
「我才離家幾個月,媽媽怎麼就改變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呢?」
「真是奇怪……小淵,你能告訴我一下這是為什麼嗎?」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停下了腳步,就站在路邊。
天空驕陽似火,面前的姐姐目光依舊溫柔,甚至語氣都還是那麼的溫柔。
但徹骨的寒意,卻瞬間遍布江淵全身,眼前跳動的血紅感嘆號愈發快速。
江淵頭皮陣陣發麻,卻強裝鎮定,甚至還露出了疑惑的模樣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這幾個月,我一直忙著高考,對其他事情並未關注。」
「或許是我疏忽了媽媽平時都在忙什麼吧,其實我也對媽媽的選擇感到十分的憤怒與不解。」
「我們一家都是堅定的善憫聖神的信徒,我從小就立志要和爸爸一樣成為善憫聖教的狂信徒。」
「所以媽媽讓我拋棄自己的信仰,去信奉悲天神,我真的非常不理解。」
「姐,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媽媽受人蠱惑了?」
江淵還反問了一句,一臉迷惑的樣子。
他並不知道『狂信徒』是什麼,但從剛剛姐姐口中聽得出,『狂信徒』似乎是善憫聖教比信徒更高一個層次的信徒?
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江悅並未作答,定定地注視了江淵幾秒,輕輕點頭,溫柔笑道:「小淵你有這個目標,我很高興。」
「畢竟能成為神的狂信徒的,萬中無一,也將是家族與個人的無上榮光!」
「既然如此,爸媽也不在了,等咱們給爸爸媽媽辦完獻祭葬禮,我親自為你舉行未完成的信奉儀式!」
江淵內心絕望,卻一副喜悅的樣子,重重點頭。
「車來了,走吧,去天梯館,爸媽的遺體已經在那邊了。」
江悅坐上了路邊一輛計程車,一邊溫柔說道。
江淵跟上,心情極為沉重。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