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一個旅者
行走山川湖泊,人間百態。
去經過,再回味,依舊前進
然而這人生一途,卻被困於一隅之地。
未曾看過,未曾體驗,未曾回憶
我有點不甘心啊
城市的霓虹在虹膜中閃爍旋轉,吱呀的一聲怪叫,賈仁飛起來的軀體如同殘破的玩偶被遠遠的甩飛拋棄。
最後的視線定格在雨中黝黑的瀝青路上倒映著的各色光影,如同璀璨星辰,閃爍破碎。
真美,墜入星辰大海。
意識沒入璀璨歸於黑暗。時間喪失了意義,不知多久,賈仁緩緩睜開雙眼,先是一道白光充盈著視界,接著開始有彩色光影晃動閃爍,漸漸的眼前開始清晰。
我沒死嗎。
一股發自肺腑的喜悅直衝天靈蓋,重獲新生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賈仁剛要揉揉眼,想看清自己所在地。
可手臂身軀全都像是被束縛帶牢牢的綁在床上,動彈不得。
賈仁艱難的轉頭,身邊各種各樣的醫療機器閃爍著燈光。一條條細線從機器中延伸插向自己的軀幹,鼻喉。
滴滴滴聲不間斷的響起。潔白,機械構成了這個世界。
但很快,一陣腳步聲闖入了這個世界。
「患者甦醒了。」
「患者目前生命狀況良好。情況穩定。」
「留觀二十四小時後轉入普通病房。」
一醫一護像是檢查物品般把他從上到下審閱。
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留下一句,好生休養,有事按呼叫器。
賈仁看向天花板,心思轉動。
我進醫院了,看來我應該出車禍很嚴重,好在撿了一條命。
一陣慶幸過後,賈仁又想起一件現實的問題,醫藥費。
他無父無母,孑然一身。自己賺的錢也只夠自己生活逍遙,平時也沒有存款。
賈仁突然苦笑。
好不容易撿條命,足夠幸運了,這醫藥費,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
想著想著。賈仁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
周圍有兩個人看見他醒來,激動的想要抱來,但看到他身上的管子,只好一人捧著他的一隻手,小心的摩挲。
這兩人看樣子是一對兄妹,很年輕也很俊俏屬於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種。
此刻兩人雙眼紅腫,男孩淚水止不住流。女孩低著頭,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賈仁手上。
這個場面令人動容。但對賈仁來說多少有點怪異。
因為他根本不認識這倆小孩。
他搜刮腦海中的所有記憶,這倆小孩他絕對沒見過。
可是,他們這哭的悲痛也絕不像是演戲。
這是咋回事。
他想要問,但此刻喉嚨插著管,雙手也無力,就像一個玩偶一樣只能任人擺布。
那倆小孩哭了半天,這才開始抽搐的說話。
「哥,你終於醒了。嗚嗚嗚~」男孩剛說完又忍不住的抽噎。
女孩看不下去,直接一個腦崩打了上去,聲音雖然有些哽咽但強裝鎮定。
「哥哥才醒,你個沒用的,別哭了。讓哥哥休息。走。」說著便拉著男孩走開。
「哥哥,你安心休息,你不在家的這幾天,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不要擔心,你安心養傷。」
少女略帶沙啞的聲音讓賈仁越發疑惑。
這倆小孩到底是誰?
搜腸刮肚,依舊沒想到。
人在醫院裡確實有種身不由己的憋屈感。
賈仁吃飯直接從鼻子中灌進去。拉屎撒尿直接在床上。
不用動,不用吃。
大把的時間望著天花板,想著這兩個莫名出來的弟弟,妹妹。
在他住院這幾天裡,來看他的只有那倆小孩。
一天要來看他三次。早上,中午,晚上。
每次來,要麼是靜靜的看著他,要麼是和他聊關於過去的事。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賈仁了解到他莫名多出來的弟弟妹妹還在上高中。怪不得一天來看他的時間安排如此規律。想到這裡他突然有點心疼,倆小孩每天不僅要高強度學習還要抽時間來看他。他這個哥哥可真是有點失敗。
從這倆小孩口中的信息,賈仁推斷出他們三個人似乎相依為命,沒有其他親人。
這幾天下來,賈仁越發疑惑又越發心疼這倆小孩。
在氣管插管拔除三天後,賈仁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要驗證內心疑惑的一天到了。
「幫我拿來個鏡子,謝謝。」
賈仁嘶啞的聲音響起,坐在他床側低頭寫作業的妹妹,抬頭雖然疑惑但依舊照做。
「哥,你沒毀容,別擔心。」
另一邊,弟弟開口道。
賈仁暗自白了這小子一眼,雖然不認識卻有一種發自靈魂的熟悉感。
妹妹找來一個小型的梳妝鏡,拿在手中向床前移動。
鏡子中緩緩映出病床的機器,冰冷的床沿,潔白的枕頭。
鏡子慢慢轉來,一張蒼白的臉,亂糟糟的黑髮,眼下的黑眼圈讓這張青年的臉顯得有點厭世和頹喪。
鏡子中的人臉慢慢僵住。
果然,我還是死了嗎。
賈仁雖然早就有心裡準備,可真當這鏡子中映出來一張陌生的臉時,他還是莫名感到傷感和不適。
我現在是誰?我又在哪?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呢?他的弟弟妹妹怎麼辦?
當自己的一個疑惑解開後,更多的疑惑開始湧現。
陌生的臉龐在鏡子中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知為何,這張陌生的臉並未讓他覺得彆扭,如嬰兒自然會呼吸一般,這張臉似乎天生就和他的靈魂為一體。
陽光緩緩從窗外散下,沒入鏡中投射在臉龐。
他,賈仁重獲一生,定會好好生活。
兩個小孩抬眼看向病床上的哥哥,只見陽光灑落,笑容和煦而堅定。
心中的悲傷如淤塞的江河被疏通,頓時爆發。
嗚咽的哭聲和緊緊的擁抱在陽光下相融。
時間是個小偷但也是個慷慨的富豪。
賈仁經過一個月的康健,身體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
在這期間,兩個小孩也接受了哥哥失憶的情況,對賈仁關於過往的詢問也知無不言。
在二人口中,構建出原主的模樣。
原主也叫賈仁,出生富裕家庭,家中三個孩子,妹妹叫賈婷,弟弟叫賈儀。但中途家中發生變故,父母突然出了車禍死亡,留下一筆遺產,本該安穩一生,可誰知親舅舅借著監護人的名義,吞下了絕大部分遺產,只剩下父母留下的兩處房產和一筆存款。
說實在,如果這兄妹仨人單獨生活,或許還能過的不錯,但他們的親舅舅是真的不當人,喜歡賭博,他姐姐姐夫留下的遺產沒過多久就被揮霍一空。
生活漸漸拮据,便打起了他侄子那兩處房產和存款的主意。
但賈仁也不是那麼容易說動的人,他舅舅經過三番五次索要不到,便開始了打罵。
寄人籬下的生活總是百般忍讓,賈仁每次面對舅舅喝酒後的瘋狂舉動,只是默默的將弟弟妹妹鎖進房間內,安安靜靜的忍耐著舅舅的毆打。
他可以報警,但他沒有,因為舅舅是他們唯一的親人,如果報警,沒有了最後的監護人,那他們兄妹三人必定會被送進福利院,三個孩子說不定就此分開。可能是身為哥哥的責任感,賈仁默默地忍耐了下來。
黑暗的日子一直持續到賈仁成年,破籠的曙光在賈仁選擇起訴舅舅時照耀在身上。
當在法庭中面對舅舅通紅的臉頰,擇人而噬的目光,賈仁只是冷靜的將舅舅這麼多年的家暴證據攤開。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甚至沒有一個多餘的眼神,賈仁過去的隱忍終於化成了一柄尖銳的匕首刺向了那施暴者。
或許壞人真的有壞報,入獄時隔一年,舅舅竟然突發心梗死在了牢中。至此親人只剩下兄妹三人。
兄妹三人之後的生活過的並不拮据,雖說在舅舅家裡,每天的花銷都是自費再加上舅舅的剝削與逼迫,父母的存款被花去了大半。但留下的兩座房產卻也足夠維繫他們兄妹仨人獨立的生活。
一座用來住,另一處租給他人,年紀輕輕卻也已經當上了包租公的生活。
當初聽到這裡,賈仁流下了羨慕的淚水。自己上一輩子,三十六歲的社畜在城市裡沒有立錐之地,如今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都有了兩處房產,過上了包租公的生活。有的時候真的難說誰更慘。
問起住院的原因,也是因為車禍,由於對方全責,所有費用都由對方承擔。自己不用擔心醫藥費用這個問題。
賈仁知道後,莫名鬆了一口氣。
出院的日子到了。
辦完出院手續,在弟弟妹妹左右攙扶下,賈仁第一次出了醫院,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雲白,風清,草嫩,花柔。生機盎然的世界似乎閃爍著燦爛的光輝,耀眼而美好。
深深地吸一口氣,我終於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