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是人的領域,陽光掃蕩所有未知恐懼,自古以來的習性定義了白日即安全。
賈婷和李紅果靠在走廊上,臨近正午的陽光令人感覺炙熱又光明,驅散了繚繞在身體上的寒意。
「賈婷,李紅果。」一道女聲在二人身後響起,急匆匆地向她們跑來。
「怎麼了?」李紅果扭頭看向這個陌生的姑娘,有些眼熟,似乎在教室里見過。
「王夢,王夢她在廁所里喊你們。」女孩有些慌張,齊耳的短髮隨著喘氣,一晃一晃。
王夢?王夢是誰?賈婷和李紅果二人面面相覷,她們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你們還愣著幹嘛啊,王夢她看上去很焦急,你們快去啊!」女孩推著賈婷二人,一路直奔廁所。
雖滿臉疑惑,但二人依舊進了廁所。
有些發黃的白瓷磚鋪滿了地面,廁所里空蕩蕩地,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去吃飯了,少有人還待在廁所里。
「你們來了。」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顫顫巍巍地從廁所深處的隔間探出頭來。
正是和賈婷她倆一個寢室的女孩。原來王夢就是她啊。
王夢目光呆滯,眼角微微泛紅,對著二人說:「你們,你們快來,我。。。我又發現了一張紙條。」
女孩的聲音好像破音的黃鸝鳥,恐懼和驚嚇似乎下一秒就穿喉而出。
「怎麼回事兒?」李紅果大跨向前,怎麼又發現了一張紙條。
賈婷緊隨其後,她並不意外紙條的再次出現,但讓她有些驚奇的是,為何會在這地方發現紙條,這裡和紀愛又有什麼關係?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上廁所,結果我剛要拿紙就發現口袋裡裝著這張紙。」王夢的表情就快要哭了出來,一個正常人遇到這種事情很難保持鎮定,更何況這是一個還涉世未深的少女。
賈婷輕輕拍了拍王夢後背,扶住了快要支撐不住的她。
李紅果面色凝重,手指輕輕捏過紙條,鮮紅的血字蜿蜒扭曲,字跡可怖又難看。
「今夜,目睹者刮目。」
昨天是盲從,今天是目睹,紀愛她到底要傷多少人?
王夢看到那張紙條被展開,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扶著她的賈婷都能明顯感受到她渾身冰冷,她真的被嚇壞了。
「昨天,那張紙條上,寫了割耳後,今天早上就有人耳朵被割下來了。」王夢面色蒼白,從早上聽說那件事後,她就止不住地後怕,現如今她又從身上掏出來了和昨夜一樣的紙條,和第一次的無知不同,這一次知道這張紙條代表的什麼含義後,王夢的恐懼就如雷雨的前夜,悶沉沉地堵在嗓子裡。
「她,是她回來了!」
宛若一聲驚雷撕破了雲層,王夢的恐懼終是決堤宣洩而出。
「你別亂想!」賈婷的聲音似乎有魔力一般強制打斷了王夢的呢喃。「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就算是紀愛鬼魂,我們又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兒,更何況這件事兒不一定是紀愛搞得鬼。」
「不是紀愛,又是誰?」王夢雖被賈婷打斷了對恐懼的聯想,可依舊無法想到除了紀愛誰會割了他人耳朵,又有誰能將紙條放在她們的寢室和自己的口袋裡。
「就算是紀愛,那又怎樣。」賈婷沒有正面回應王夢,畢竟這件事確實不大可能是她人所為,但安撫王夢的關鍵不是究竟是不是紀愛乾的這件事,而是紀愛不會傷害她們。「無論是何種緣由,讓我們接連發現紙條,但她傷害的對象都是又明確指向的,她的復仇不會牽連無辜的。」
「王夢,我們問心無愧。」
最後一句話,賈婷聲音中似乎真的摻雜了魔力,就連一旁的李紅果都突然間覺得安心了許多。
「謝謝。」王夢臉色稍稍好轉,驚恐的表情也慢慢平和,「我知道她不會傷害無辜,可我就是害怕,她畢竟是鬼啊,而且,而且。。。」
「怎麼了?」看著王夢吞吞吐吐的樣子,李紅果語氣有些急切加好奇。
王夢有些緊張,無意識地扣著手指甲,說:「我昨晚,我夢見紀愛了。」
賈婷和李紅果面色一變,這一消息所代表的含義對於二人來說非同小可。
對於李紅果而言,這就是一項線索,一項關於紀愛下落的線索。但對於賈婷而言,卻說明了一些其他信息,她知道昨夜紀愛曾出現在她們的寢室里,王夢的夢可能並非真的只是夢。
「昨晚,我夢見自己變成了紀愛,周圍的一切變成了灰白色,陰沉的氣息讓我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泥沼,我的思緒和我的身體仿佛是一根被白蟻鑽空的朽木,艱難地遊走。」
「很快,畫面就來到了一處狹小的空間,我漂浮在欄杆上,窺視著那個像一個小盒子一樣的空間。一個模糊的,看不真切的身影在晃動,一股惱怒與厭煩浮現在我心間,就像是煩人的蒼蠅在我耳邊嗡鳴。」
王夢聲音中帶著一絲煩躁,眉頭皺了起來。
「看著他在我面前,我。。。我沖了上去,我的身體不受我的控制,那模糊的人影在我面前越來越大,我能看到他那讓人噁心的流膿,粗鄙的模樣。他的眼珠污濁又布滿血絲。但我識別不出來是誰,只有局部的畫面被噁心地放大,緊接著,那身影一個晃動就癱軟了過去。」
王夢伸出自己的手,繼續說:「我想要扶他起來,可我的手卻不受我的控制,抓住了他的耳朵,就輕輕一撕。就像是撕開絲帛,撕拉一聲,軟膩濕滑的感覺就流淌在我手上。我嫌惡地撇下,面前就是洗手池。」
王夢臉色越發難看,「我想要洗手,可卻瞥見了鏡子,那裡面,不是我,不是我,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穿著老舊的校服,浮漂在空中,一滴滴黑血順著襠部緩緩滑落,是紀愛!她就那樣盯著我,忽然就要衝向我,我被嚇醒了。」
「那只是一場夢對吧。」王夢身體有些顫抖,噩夢與現實交織,讓她不由地浮想聯翩,恐懼已經編織成網一步步就要套牢她。
「不要擔心,那只是一場夢。」賈婷緩緩抱住她,輕拍她的肩膀,聲音中那愈發明顯的蠱惑般的能力撫慰著王夢脆弱的心靈。
。。。
她,她會來找我的,不行,這樣不行。
雨水滴落在蒼白的臉上,划過一道道水痕,如裂痕分割碎裂留在孫勇的夢境中。
閉眼就是那張臉,越來越近,孫勇知道是她,一定是她。
午時的陽光碟機散不了一點心中的陰寒,那不能見人的內心深處,無數鬼魅橫行。
「嘭~」宿舍大門被粗暴的打開,賈仁和賈儀前後腳進來。
孫勇像是只受驚的兔子,猛地從位子上躥了起來。
賈儀戲謔的目光上下掃視孫勇。
只見他整個粗壯的身子微縮,一雙眼睛在四周掃視,背後的冷汗浸透了背心。
賈儀走到孫勇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帶微笑地說:「天氣也不是很熱呀,怎麼就出了一身汗。」
「你的肩膀好僵硬啊,是有什麼事嗎?」
孫勇眼神躲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有,是太熱了,是太熱了。」說著,一雙大手在面前扇風。
賈儀冷笑一聲,也沒說什麼。
就在此時,田計輕輕地推開宿舍門,小心翼翼地開門進來。
低著頭,快步走到床鋪,拉開書包拉鏈,翻出一本書就開始看了起來,一點也不關心周圍環境,就像一隻把頭埋在土裡的鴕鳥。
孫勇昨天才被教訓過,而且此刻他也沒心情和往常一樣把田計的書搶來愚弄,現在他腦海中只有那張越來越近的蒼白的臉,這一切搞得他精神緊繃,無暇在意他人。
賈仁和賈儀則悠然自得,在這個狹小靜默的宿舍里,一切都仿佛被緊緊把握。
他們自然看得出孫勇的緊張,那斷耳的少年讓他一步步深陷恐懼的泥沼,看他這狀態,遲早會被恐懼擊垮。
到那個時候,或許一切的真相就會被吐露出來,而那個時刻不會太晚了。
午休的時間異常短暫,學校被一股陰冷的氣息籠罩,一些聲音在暗地裡開始如病毒般傳播。
孫勇似乎異常害怕一人獨行,緊隨在在賈仁和賈儀身後。
來到教室里,與平時混混沌沌的樣子不同,教室里的聲音此起彼伏。
但當孫勇進來後,那聲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大鵝,歸於寂靜,只有一雙雙眼睛掃視著跨入教室的來人。
沉悶,鬱結,孫勇感覺自己被扒光了身子,目光如刀片般想要破開他的內心,暴露出他所有的惡行。
緩步低頭走到後排,周圍空曠寂寥,當初的兄弟,如今各懷心事。
「艹,看什麼看,眼珠子不想要了!!!」和孫勇的唯唯諾諾不同,老五那暴躁且癲狂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教室。
原本在偷偷打量的眾人收回了窺探的目光。
站在老五身後的老三,拍了拍五弟的後背,眼神示意他收斂點,帶著他走到座位處坐下。
老二最後出現,可能是因為經過老五的一聲吼,看向老二的人就少了很多。
四人不似平時熟絡,共同的秘密迎來了不同的分支,命運或許在那一刻就已然落下。
上課的時間無聊中帶著麻木,很快就來到了晚上。
四人在一條偏僻小路上密謀。
「你的計劃是什麼?」李紅果有些驚奇地看向賈儀,一個新手能保持鎮靜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他竟然在鎮靜之餘,提出計劃,這種心態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賈儀沒有理會李紅果的目光開口說道:「雖然,我們已經推斷出孫勇的小團隊和紀愛失蹤這件事密切相關,甚至他現在的狀態,恐懼遲早會讓他開口,但僅僅這一條路,不見得保險。」
「你還想從誰身上下手?」賈婷聽出了賈儀的意思,孫勇是最優解,但只有他一個的話,難免會有遺漏。這時候找到另一人,哪怕毫無線索,但至少要比只聽孫勇一人所言要來的全面。
「紀愛的班主任。」這是賈儀和賈仁討論的結果,從孫勇那兒得知紀愛失蹤前曾去找過班主任,無論是去幹什麼,班主任那裡多少會有關於紀愛的線索。
「今晚,我們分成兩路,我和哥在寢室里盯著孫勇,以防今夜他出事兒。姐,你和紅果姐一起去班主任的辦公室里瞧瞧,看有什麼線索。」
李紅果聽到後,搖了搖頭說:「計劃看樣子可行,但紕漏太多,且不說班主任辦公室里是否會有線索,今夜紀愛至少選中一人當目睹者,萬一選中的就是孫勇,你們兩個普通人怎麼可能護他周全,甚至有可能把你們自己給賠進去。」
賈儀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反駁,笑著說:「確實,我們確實無法保護孫勇,但也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全,一旦發現選中的是他,我們自然會乖乖的熟視無睹,紀愛目前看來是有針對性的復仇,我們不會有事的。
說是保護其實只是當一個類似於監控的功能。主要是因為,夜晚的潛伏去辦公室也只有你和我姐二人能做到,你畢竟經驗嫻熟還有獨特的能力,而我姐自小打拳,身體素質也比普通人強悍,這個任務也只有你們兩個能完成。」
但其實這一決定還有一個原因賈儀並沒有說,那就是紀愛的鬼魂就藏在賈婷她們寢室,夜裡讓二人出來,一方面是為了探查,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擔憂那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