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獵人變成了獵物,一雙雙眼睛在暗中潛藏。
孫勇後悔,後悔雨夜的那天來到學校,後悔曾經發生的一切,但過往無法回頭更改,曾經培育的苦果以一種無法改變的態勢加速成熟。
「你來了。你還敢來?」老二的聲音在陰暗的雜物間猶如鬼魅發出怨懟的嘶吼。
孫勇沉默地關上門,黑暗中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後背。
吃痛地發出一聲悶哼,孫勇卻絲毫沒有反抗,忍耐著身後老二發瘋似地廝打,拳擊,腳踢,直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
「對不起。」孫勇在黑暗中懺悔。
老二一拳又捶在了後背:「對不起,你這時候說對不起了?你有把我們當做兄弟嗎?」
「老四斷耳,老三老五現在變成了瞎子,他們在醫院裡躺著,至今昏迷不醒。你一句對不起,他們就能長出耳朵?就能安上眼珠?你個XX養的XXX。」罵到最後老二的話語變得污穢難聽,聲音也變得嘶啞。
「對不起,對不起。」面對老二如同炮彈般的控訴辱罵,孫勇只是一味地道歉。
「媽的,真窩囊, 呸~」老二被孫勇的態度搞的沒了脾氣,轉身吐了口唾沫。
「你究竟幹了什麼?當初敬你是大哥,是看重你的氣度,對兄弟們又仗義,現在,你就跟個落水狗似的,畏畏縮縮的。自從紀愛失蹤後,你就跟變了個人,那幾天一聲不吭,連兄弟們找你打遊戲都不去,跟蔫了一樣。」
「幾天後,你好不容易恢復點人樣,結果就碰到了紀愛索命,你當時的表現,就讓我覺得奇怪,失心瘋似的,一直說著是她來找我們了。現在看來,你早就知道紀愛死了,你一直欺騙我們,直到現在,老三,老四,老五都出事了。你還要繼續瞞下去。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認你當老大。呸~」老二一口唾沫吐在了孫勇身上,一臉陰沉地從雜物間出去。他知道下一個就是自己了,但一切又有什麼辦法來阻止?絕望和憤怒讓他在黑暗中瘋狂毆打孫勇,但理智與恐懼讓他知道自己無法逃脫命運的審批,畢竟他們都參與了對紀愛的霸凌,他們都逃不過,只不過是時間長短。
陰沉的老二已經看到自己不久後的命運,無法避免的,黑暗歸宿。
孫勇拖著疲乏疼痛的身軀從雜物間走出,迎面就撞上了賈儀。
「呦,怎麼回事兒?身後是被人踹了嗎,衣服上還有幾個腳印。」賈儀略顯欠揍的聲音挑逗著孫勇的神經。
沉默的孫勇並沒有在意賈儀的嘲諷,一個絕望的人哪還有心情去在意嘲諷。
「喂,和你說話呢,沒帶耳朵嗎?」賈儀囂張的語氣響起,正如過往的孫勇。
一手抓住孫勇衣領,另一隻手就要扇上去時,賈儀卻突然面露驚恐,趕忙鬆開手。
「呸呸呸,晦氣晦氣。」一邊拍手,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嘴角還不時地向下撇。
「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神神叨叨的聲音從賈儀口中傳出一遍遍重複在孫勇耳朵里。
「你在念什麼?」看著賈儀突兀地動作,孫勇不由地升起來困惑。
賈儀瞥了他一眼,絲毫不理會繼續念著咒語,一遍又一遍,就像是寺里的老和尚,嘴中嘰里呱啦地說些常人聽不懂的話語。
這樣的舉動讓孫勇的好奇愈發強盛,連後背的疼痛都忽略了三分。
「諸邪退散。」賈儀一聲大喝,把孫勇驚地向後摔去。緊接著又伸手在面前畫了一個十字,對著孫勇吹了三口氣。
古怪到了一種極致反而會引起人的好奇,此刻的孫勇就是這樣,他目光止不住地向賈儀身上打量,然後再看向自身,剛剛賈儀看到了什麼?他究竟在幹什麼啊?
「你在幹什麼?」
賈儀面色不善地反嗆:「你問我在幹什麼,我還想問你究竟幹了什麼。」
「我?」
「對!你究竟幹了什麼!周身發著黑氣,手腕上一條紅線呈現斷腕之狀。還有有一道身影趴在你的肩膀上,扭曲的身子如同索命的繩索纏繞在你的脖頸,正在一點點收縮。」賈儀的話語陰惻惻地在孫勇耳邊響起。
孫勇啊了一聲,手腕,黑氣,索命,這幾句話就好像說出了他的現狀,那張紙,他確信,他從沒讓其他人看到過,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真有什麼手段?這一刻,孫勇的腦海中冒出了許多畫面,賈儀那可怕的力量讓他突然覺得或許真的有這種可能。
「賈哥,賈哥。我...我沒幹什麼。這種情況怎麼辦?」孫勇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絲希望,像一隻狗一般,不顧周圍人的目光,一下子扒拉住了賈儀的褲腳。
賈儀略帶嘲諷的目光上下掃視了他一眼說:「這種情況怎麼辦,等死唄。」
這番話如同冷水般澆滅了孫勇剛升起來的希望。
「真的沒有辦法嗎?連你都救不了我嗎?」孫勇面如死灰,頭顱再次低垂,宛若被拋棄的流浪狗,灰頭土臉地自艾自憐。
「當然有辦法,但我為什麼要救你?」賈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嘴角上揚,顯露出一絲嘲笑。
「有辦法,真的有辦法嗎?」
孫勇此刻的心情如過山車般上下起伏,此時他的腦子中被這一升一降的情緒徹底占滿,已經徹底放棄了理性的思考,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他能救我,他能救我!!!
賈儀看到突然興奮起來的孫勇,翻了個白眼說:「那是自然。」
「哥。」孫勇頓時爬向前,手順著褲腳緊緊地抱住了賈儀大腿。
「哥,你是我親哥。我真的求求你,救救我。我今後一定會像孝順祖宗一樣孝敬你,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賈儀確實沒想到孫勇這般不要臉,周圍在看熱鬧的同學越聚越多,戲謔聲,討論聲,嘲弄聲在周圍細密地宣揚著。
「你先放開我的腿,別在這說。」縱使賈儀,面對周圍灼灼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討論,臉也不由地有些潮紅。
孫勇聽到這句話,沒有起身,反而抱的更緊了。
「賈哥,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了。」孫勇如同噁心人的狗皮膏藥死死地黏上了賈儀,像是看到了賈儀臉上的窘迫。自以為拿捏住地得寸進尺。
「好好好,我答應你,你快起來。」看似無奈般,賈儀答應了要救下孫勇的承諾,眼神深處卻暗藏著一絲嘲弄與冷意。
「謝謝哥,你就是我祖宗。」孫勇立刻麻利起身,此時的他一掃頹廢,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潑皮。
明明事情還沒改變,但孫勇卻新生了一般走起路來都變得輕快。
時間眨眼間來到了中午,孫勇早就迫不及待地湊到了賈儀身邊,眼神中滿是期待。
宿舍,雜物間內。
賈儀和賈仁站在孫勇面前,目光上下掃視著孫勇。
「和小儀說的一樣,你確實被鬼纏上了。」賈仁看著孫勇,手輕輕地搭在其肩膀上。
「咦~還挺麻煩。」
孫勇背後一陣涼嗖嗖的,看著面前皺眉的賈仁,內心不由地緊張。
「賈儀哥說他有辦法的。」孫勇趕忙開口,他有些擔憂,難道是騙他的?
賈仁笑了笑說:「只不過是麻煩了點,不過還是有辦法的。我和賈儀自小學習驅鬼之術,沒想到今日竟然能用上,也算是命運,你應當慶幸遇到了我們。」賈仁的腦海中想像著神棍的做法,以此為模版來模仿。
驅鬼之術,孫勇口中喃喃,目光閃爍,一時間他不知道這究竟是真是假。
「孫勇,你要是想要擺脫詛咒,那接下來我大哥問你的問題,你都不可隱瞞!否則誰也救不了你!!」賈儀在一旁正色說道,打斷了孫勇的思索。見他目光又變的痴痴,賈儀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能力【服從】在此刻的使用簡直是如虎添翼。
「我不會的,大哥問什麼我就回答什麼。」
賈仁點了點頭,一張紙條從賈仁懷裡掏了出來,打火機點燃紙張,難聞的煙霧瞬間瀰漫在狹小的雜物間。
「Ong Chi Lin Jin Za Jin Za Sheng Jin Za
Wo Jin Wei Ru Jie Jin Za
Zhong Bu Wei Ru Jie Jin Za...」像是咒語一般的話語在賈仁口中傳出,神秘且詭異的感覺緩緩在孫勇心間升起。
氤氳的煙氣阻隔了孫勇的視線,賈仁的身影宛若突然被拉遠,周圍顯現出縹緲的虛無感。
「你可曾遇見鬼?」咒語戛然而止,賈仁的聲音仿若來自天外,冰冷又遙遠。
孫勇搖了搖頭,他並未見過,但周圍的一切讓他覺得那惡鬼就跟在他身後,向他窺視。
「你可曾得罪人?」
孫勇心中浮現出一個個名字,他得罪的人很多,很多。大部分被欺凌的對象都對他憤恨難平,但此刻所有的名字在腦海中淡去,只有一個名字如緊箍咒一般套牢在他身上---紀愛。
「有。」
「看你的樣子,你已經知道了,那鬼魂是誰?」
孫勇面色有些慘白,「紀愛,是她,一定是她。」
「你是否殺了她。」當孫勇說出紀愛的名字後,整個雜物間就仿佛變得陰冷了許多。
「我。。我。」孫勇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話。
突然周遭的煙霧開始緩慢消散,一道陰冷的影子在周圍浮現,和其同時出現的還有陰冷的寒風。
「孫勇!!!說實話,要不然誰都救不了你!」賈儀突然發聲,如同九天驚雷在孫勇心中炸開,【服從】的能力頓時爆發,孫勇的防線瞬間被攻破。
「我,是我殺的,但是我是無意的,我真的是無意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和秘密一起湧現的還有那潛藏在心底的恐懼。
「她現在在哪?」賈仁的聲音中聽不出喜怒哀樂,此刻的他仿佛真正的神靈,煙霧中的臉龐肅穆莊重。
「在後山的廢棄井中。」孫勇背後冷汗直冒,他感覺背後無比陰寒,仿佛此刻紀愛就站在他的身後,一點點向他靠近。
「噗通。」孫勇又一次跪下了,仿佛只有寬厚的大地才能支撐住他不斷顫抖的身心。
「Yi Qie Yuan Jia Hua Ji Xiang
Mo He Bo Luo Bo Luo Mi」賈仁的聲音適當出現,整個儀式結束。
「哥,大哥。你們可一定要救我啊。」孫勇匍匐在地上,整個人在不住顫抖,剛剛他感覺到了,背後絕對有鬼在盯著他,那種死亡般的陰冷感是不會騙人的。
當然不會騙人,不過帶來陰冷感的不是紀愛的鬼魂,而是賈婷的黑影。為了讓孫勇能吐露紀愛下落,除了賈儀的能力外,還有賈婷的黑影冤魂,這重重操作就是為了保證孫勇所言的真實性。
賈仁示意賈儀走上前去,將孫勇扶了起來。
「我們當然會救你,但你身上的怨念過於強大。要想安撫她,就要將她的屍首入土為安。井本身屬陰,且廢棄之井,不僅陰而且險,再加上冤死,自然戾氣橫生,化為冤魂。」
「是是是,我要把她給埋了。」孫勇深吸一口氣,踉蹌著站了起來,說著的同時目光看向賈仁和賈儀。
煙霧沒有散去,孫勇的目光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警惕與隱忍的瘋癲,剛剛的囧態似乎只是幻覺,那殘忍的樣貌才是他一直以來的天性。
「你們不會說出去吧。」
賈儀在一旁突然笑了一聲,伸手拍向孫勇肩膀,強大的力量,讓他的身軀發顫。
「我們說出去又怎麼樣?現在是你求我們,請擺好你的位置。」
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疼痛,孫勇陰狠的面色瞬間收攏,他是真的走投無路才會鋌而走險,如果這兩人將他的秘密捅出去他也絲毫沒有辦法。
他也只能接受,起碼活著至少還有機會去改變,死了一切可都沒了。
賈仁溫和地將賈儀放在孫勇肩膀上的手臂移開,說:「我們既然要幫你,自然要幫到底,至於其他的事情,和我們無關,我們也懶得去管。」
孫勇聽到賈仁的安慰後,心中不知如何想法,但眼中的淚水卻是說來就來:「我孫勇自小父母就沒管過我,我真的後悔幹了那些事,我以後一定會改過自新做個好人,我孫勇以後就是你們的小弟,不,狗,你們想怎麼使喚我就怎麼使喚我。」
孫勇似乎把跪地當成了習慣,邊哭著就又要跪在地上。
賈仁雙手扶著孫勇,硬生生地阻斷了他跪下的動作。
「先別急著感謝,事情還沒結束呢,等結束了再感謝也不遲。」一旁的賈儀冷聲說道。
「是是是。」孫勇伸手抹去眼淚說,「那我們現在去把她給撈上來埋了。」
「不不不,現在不能,現在不能。」孫勇又仿佛陷入夢魘般繼續說,「天太亮了,會有人知道的。不能被知道。一定不能被知道。」
「晚上,沒錯,晚上,晚上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