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日常(4)
沈沅纖瘦的背脊, 緊緊地貼合著陸之昀寬闊健碩的胸膛,在這萬籟俱寂之際, 她亦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寢殿的氛圍, 靜謐而溫馨。
陸之昀在外人的眼裡,或許是強勢冷峻的鎮南王,但在私底下與沈沅相處時, 他總是溫柔且體貼的。
約莫著旁人也想像不到, 他對待妻子的態度竟會這般的溫和。
沈沅仍未有任何困意,但適才心中陡然加劇的不安卻漸漸消弭, 面上的憂色也褪了幾分, 軟聲回道:「嗯, 是有些睡不下。」
「有什麼心事嗎?」
男人的聲音在深夜裡很顯低沉, 極富磁性。
沈沅如實回道:「朔哥兒今日做的事, 我已經知道了…那隻海東青的傷勢可有大礙?」
陸之昀低聲道:「沒什麼大礙, 醫師說了,傷好了後,也能同從前一樣, 照常飛。」
他的嗓音不再透著倦啞, 語氣也恢復了平素的沉定。
但當沈沅提起了陸朔熙後, 她亦明顯能夠覺出, 陸之昀的聲音不易察覺地嚴肅了些。
沈沅想, 前世陸之昀比她活得長,與陸朔熙相處的時間也比她多, 等她去世後, 這孩子就愈發頑劣, 想必那時的陸之昀也很頭疼。
只朔哥兒這孩子,在她的面前向來是乖覺的。
前世她隱隱發現了陸朔熙的性格有些小問題, 也督促了他幾次,他每回都在她的面前承諾會好好改正,她也便放心了下來。
她前世生朔哥兒時,與今世不同,那時的她或多或少有些難產的跡象,產後身子也虧空了不少。
陸之昀為了讓她能夠好好地養身體,便一直讓乳娘撫養著他,她同朔哥兒相處的時間,也不敵今世要多。
思及此,沈沅不禁嘆了口氣,話音幽幽地道:「唉,好在朔哥兒還小,我們以後不能再讓他像以前那樣了……」
話音甫落,沈沅卻覺,男人環著她的雙臂,正不易察覺地漸漸收攏,將她擁得又嚴實了幾分。
她亦能明顯覺出,陸之昀在聽罷這話後,身體也是明顯一僵。
沈沅忽地反應了過來。
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說錯了話。
她連眨了數下的眼皮,故作鎮定道:「季卿…我有些倦了,便先睡下了,我們明日再聊。」
陸之昀卻將兩指併攏,眸色深沉地看著懷中的美人兒,捻了捻她軟小的耳垂。
沈沅闔上了眼眸,佯裝睡下。
「以前?」
陸之昀低聲問罷,又道:「以前,是什麼意思。」
沈沅雖閉著眼睛,卻仍能覺出,陸之昀已然撐起了身子,也正在觀察著她的神情。
她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卻依舊裝著一副淡然的模樣,回道:「就是…他幾個月大時,就用手將雀鳥砸死的那次……」
「這麼大點兒的孩子,就做出這般暴虐的行徑,多可怕啊……」
說罷,沈沅能明顯覺出,陸之昀應是放鬆了不少。
「嗯,睡罷,我已經罰了他抄經文了。」
沈沅頷首後,雖闔上了眼眸,可心臟卻仍在怦怦地跳著。
陸之昀復又緘默地看了沈沅半晌,終是低首吻了吻她柔順的烏髮。
***
三日後,華陽殿。
晨鳥啾鳴,天朗氣清。
廖哥兒剛一起身,便瞧見陸朔熙已然端坐在案,衣發皆一絲不苟,正挺著小身子板,在書案前朝著經文。
陸朔熙的神情有些嚴肅。
廖哥兒覺得,堂弟現在的神情很像他的五叔。
堂弟雖然沒有五叔那麼令他害怕,但這么小的他,竟是做出了這樣一副的神情,還是讓廖哥兒覺得又些不寒而慄。
廖哥兒邊揉著惺忪的睡眼,邊問道:「朔哥兒,你還抄經呢?」
陸朔熙回道:「嗯。」
廖哥兒面上顯露了驚異:「你昨夜…難道一晚都未睡?」
立侍在一側的乳母答道:「世子昨夜在您睡下後不久,也睡下了,只是一起來,就開始抄經文了。」
「哦。」
廖哥兒回罷,想起在陸朔熙剛剛出世的那年,他也曾擔憂過沈沅這個嬸母待他的態度會不敵從前。
擔憂歸擔憂,卻也知道,如果沈沅真的更偏愛親子一些,也是無可厚非。
幾年過去了,沈沅對他同陸朔熙的態度是一樣的,她不偏不倚,一併將他視若自己親生的兒子。
廖哥兒也悄悄地,將沈沅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五叔陸之昀亦是如此。
他對誰都是那副嚴厲冷肅的模樣。
朔哥兒這個弟弟性情雖然暴戾了些,卻也沒欺負過他,兩個人宿在一間寢殿時,相處得也很融洽。
不經時,惠竹來了華陽殿一趟,喚了兩個孩子一併去沈沅的寢殿用早膳。
陸朔熙聽罷,只面無表情地撂下了手中的狼毫筆。
而廖哥兒胖乎乎的小臉上,卻顯露了幾分懼色,他軟聲問向惠竹,道:「惠竹姑姑,我五…鎮南王殿下會一起用嗎?」
惠竹笑意溫柔地回道:「殿下已經去軍營了,只有長公主殿下在。」
廖哥兒這才鬆了口氣。
兩個孩子到了沈沅的寢殿時,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豐盛的淮揚點心。
廖哥兒和朔哥兒都隨了沈沅的口味,喜食淮揚菜,這一桌子的珍饈都是那年陸之昀帶著沈沅回揚州探親時,請回京師的廚子做的。
兩個男孩的面前都擺著碗兒甜蜜的桂花糖藕粥,食碟里也擺著五丁包、雞絲卷子、蟹黃湯包等淮揚名點。
兩個孩子最喜歡吃的,是黃橋燒餅,內餡是用松子仁和胡桃仁剁碎了製成的,混著冰糖碎和熟豬油,口感香甜可口,外皮酥脆。
這麼大點兒的男孩最是喜歡吃這種點心,但沈沅怕吃多了,他們的牙齒會生蛀蟲,便只讓廖哥兒和朔哥兒每人最多吃兩塊。
孩子們吃得都算開心,廖哥兒吃到了喜吃的食物,面上顯露了饜足。
朔哥兒肉嘟嘟的臉上,卻顯露了與年歲不符的淡淡陰鬱。
等他吃完了沈沅夾給他的那個五丁包後,便道:「孩兒還要抄經,便先回去了。」
沈沅卻喚住了他,柔聲道:「你和廖哥兒都等會兒再走,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們倆個。」
聽罷這話,廖哥兒的小臉兒上即刻就顯露了興奮之色。
朔哥兒的神情也多了些好奇。
沈沅已然喚婢子將要送給兩個孩子的禮物引進了殿中
卻見,沈沅要送予廖哥兒的,是他一直都想要的白羽鸚鵡,這隻鸚鵡一直被馴獸師豢養著,已經會說好幾句話了。
廖哥兒教了它幾句,它便一直廖哥兒、廖哥兒的喚著,逗得內殿裡的婢子都笑出了聲來。
而送給朔熙的,卻是一隻毛絨絨的松獅小犬。
卻見它鼻眼都皺成了一團,有著松獅犬獨有的愁苦表情,卻因著身形胖乎乎的,顯得格外的憨態可鞠。
等它長大後,毛色會變得更深。
婢子將懷中的松獅幼崽放在了地上後,它立即便邁著四隻小短腿,噠噠噠地跑到了朔哥兒的面前。
朔哥兒垂首看向它時,沈沅語氣溫柔地問道:「朔哥兒,你喜歡它嗎?」
朔哥兒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眼睛就沒離開過這隻松獅犬,點頭回道:「喜歡。」
沈沅暗覺,她在像朔哥兒這麼大時,最想要的,就是只玩寵了。
但舅母羅氏卻對貓毛狗毛過敏,不僅不准她來養,也不許其餘的姨娘豢養玩寵。
如今能讓朔哥兒實現自己當年的心愿,沈沅的心中倍感欣慰。
「不過,朔哥兒在收下這個禮物前,能不能答應娘一個要求?」
朔哥兒揚起小臉兒,看向了沈沅,不解地問道:「什麼條件啊?」
沈沅卻用縴手撫了撫自己隆起的肚子,回道:「松獅犬與其他的犬類不同,如果不耐心地豢養它,它很難會與主人親近。
有時它還會很頑劣,惹你生氣。
朔哥兒,你若想豢養它,讓它成為信任你的玩伴,在同它相處的過程中,一定要耐心些,千萬不能對它動粗。」
動粗這兩個字,語氣稍重了些。
沈沅瞧著兒子的臉蛋上顯露了遲疑和懵然,又添了句:「朔哥兒,當初你還在我的肚子裡時,經常會用小胳膊腿鬧我,可是因為你是我珍愛的孩子,所以娘對你也很有耐心,將你辛辛苦苦地生了下來。
你若真的喜歡它,就要嘗試著將它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對待,就算它頑劣了些,也要溫柔地待它。」
「朔哥兒,你能答應娘嗎?
如果不能,我這就差人將它送回原先的地界去。」
朔哥兒看著向它搖尾乞憐的松獅犬,還是忍不住蹲身,摸了摸它毛絨絨的腦袋。
半晌後,終是奶聲奶氣地道了句:「能!我能待它好!」
***
日暮時分,陸之昀已卸甲從軍營折返回府。
行至王府花園處時,便聽見了幾聲奶聲奶氣的犬吠之音,他蹙著眉宇,循聲看去,見陸朔熙正在同一隻松獅幼崽嬉鬧玩耍。
陸之昀走到了兒子身前,沉聲問道:「你從哪兒弄來的這隻犬?」
陸朔熙微微挑了挑眉,稚嫩聲音竟帶了些許的得意:「是我母妃送給我的。」
「你母妃送給你的?」
陸朔熙將松獅犬抱進了懷裡,奶聲奶氣地回道:「對啊,母妃送你的是一隻蠢鳥。
送我的,是能長成雄壯獵犬的松獅犬。
我的松獅犬,可比你的海東青要強多了。」
陸之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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