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時間已經將近下午五點,我坐在休息室中,看著手機上江玥的四十幾個未接來電以及此時仍沒有停止的通話請求,我的頭皮一陣發麻。
這到底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非要一刻不停的打電話呢?為什麼一定要見我呢?我和江玥平時沒什麼交集啊?她是真的瘋了嗎?我到底要不要去見她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糾結,要是正常人,還能說得通道理,我不會怕。可如果真的要面對一個瘋子,天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砰砰砰,三聲拍門聲後,休息室的門被推開,手術室護士長滿臉焦急的向休息室裡面看,看到我在後一個箭步就衝到我面前拉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趕快去看看,那個ICU的江玥一直在拍手術室大門,吵著要找你,我都勸過好幾次了,她就像著了魔一樣一直在重複要見你,聲音也變了,那樣子看起來可嚇人了。要不是看都是一個醫院的,我都要喊保安了,你電話也不接,害得我一通找。」
「我說小安啊,你到底把江玥怎麼了,她怎麼一副不找到你誓不罷休的樣子呢?看你小子平時斯斯文文的,該不是欺負了別人女孩子吧?告訴你啊,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吃著碗裡看著鍋里的,完了自己還擺不平的人!」護士長一邊走還一邊對我斜眼冷視。
我嘆了口氣,「這都什麼和什麼呀,這個事一時說不清,我沒把江玥怎麼樣,我跟她就是普通同事,我從來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我既沒借錢不還,也沒奪人所愛......」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先過去把人給我安撫好了,雖然周六手術少,可也不是沒有,被門口那些病人家屬看到了這影響多壞呀!而且這已經影響到手術室的日常工作了!快快,再走快點!」護士長拉著我開始近乎一路小跑。
來到手術室接送病人的通道大門處,我已經聽見了外面咚咚咚的拍門聲和嘶啞的喊聲:「安凌海,我要見安凌海,安凌海,我要見安凌海......」
這刺耳的聲音,就像直接敲在耳膜上的重鼓,聽得我眼角直跳。一旁的護士長卻毫不猶豫的點了一下開門按鈕,直開門開始打開。
「我靠,護士長你急什麼,你好歹讓我聽聽啥情況呀。」
「聽什麼聽,你自己去把事情擺平!」
我雙眼緊盯著那緩緩開啟的屏障,全身緊繃,我不知道會面對什麼。
門,還是打開了,江玥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換了件外套,外套的拉鏈拉到了最高,遮住了大部分脖子,沒帶口罩,也沒帶帽子。
消瘦的臉,深陷的眼窩,布滿血絲的眼球,一頭花白的頭髮一覽無餘。江玥甚至比她的母親看起來還要蒼老,對了,她的母親呢?昨天見面的時候可是寸步不離的呀!
江玥看見了我,她停了下來,並沒有什麼動作,就這麼站在門前直勾勾的看著我,那幾乎要將眼角瞪裂的眼神,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我。
然後,江玥上半部臉一動不動,僅嘴角僵硬的橫向咧開,一抽一抽的似笑非笑。
這個表情我見過,和已經死亡一個多月的老陳臨死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看到這一幕,我背後的冷汗刷一下就出來了,呼吸也變的急促起來,我還是一動不動,緊緊盯著江玥。
我感到自己心跳的很快,肌肉也開始顫抖,我知道這是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後的表現。要麼打、要麼逃,就看江玥接下來如何動作。
護士長看見江玥瞪我的樣子也是下意識的愣了一下,「呃~這個,江醫生啊,安醫生來了,有什麼事你和他到外面去聊好嗎?這手術室交換間是接送病人的,你這麼堵在門口影響我們正常工作了。」
江玥沒回應,依舊直勾勾的看著我。
護士長想過去拉江玥卻又有點不敢,看看我又看看江玥,站在那左右為難。
我和江玥都沒說話,三個人就這麼隔著已經打開的大門對立著。門口有好幾個病人家屬站的遠遠的向這邊張望。
交換間的直開門會自動關閉,關門時間是十五秒,時間一到會自動關上,而就在門已經開始自動關閉的瞬間,江玥有了動作,她突然就直挺挺的面朝下倒了下去,臉直接著地,面部和地面相撞時發出砰的一聲。
我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這該多疼啊。
她倒下後脖子的位置剛好是大門的位置,此時大門剛好移動到江玥脖子處,一下將她的脖子卡進了門腳。
大門是感應式的,在關閉過程中如果遇到一定程度的阻力就會自動打開,可此時卻沒有。
門的感應設備應該是感應到了阻力,在努力的開門,可是門腳那裡好像被什麼塞住了,打不開。
就這樣,江玥的頭在交換間裡面,身體在交換間外面,臉朝下的躺著,手術室大門不停的發出被阻擋開門的機械聲,這,也是此時交換間裡唯一的聲音。
「這......怎麼了這是?別愣著趕快救人啊!」
護士長反應了過來,朝著江玥沖了過去,而我卻愣在原地。不是我不想動,也不是我被嚇傻了,我甚至當江玥倒下的瞬間就反應過來要救人。
只是,就在她栽倒的那一刻,我猛然感到一陣眩暈,就像頭被什麼撞了一下,要不是我一把扶住了身邊的一張病床,我都有可能會摔倒。
直到護士長奔去救人,我還是沒有從眩暈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小安,小安,安凌海,你別在那光看著呀,過來幫忙啊,快點!」護士長一邊嘗試開門,一邊對著我喊道。
我用力甩了甩頭,眩暈感稍稍好了一點,蹲下身子慢慢的靠過去。我仔細一看,終於發現門打不開的原因了。
大門是滑動式直開門,下方有一個滑動的軌道,江玥脖子周圍的衣服在門滑過來的瞬間剛好卡進軌道裡面,卡的很緊,同時一起卡進去的還有江玥脖子處一大塊皮膚。
護士長嘗試拉開衣服,可一用力就會讓江玥頸部皮膚拉扯的更厲害。我也上手嘗試幫忙,可很難拉開。我發現江玥頸部的皮膚非常鬆弛,真的就像一個老年人的皮膚。
江玥就這麼面朝地面一動不動的躺著,也不喊疼。
「江醫生,江醫生你別緊張,我知道這樣很痛,我這就去喊工程部的來幫忙處理。」護士長以為江玥會很痛,顯得很焦急。
我則是伸手摸了摸江玥的頸動脈,沒有搏動。
雖然還沒有測呼吸、心跳這些,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江玥已經死了!就像老陳那樣!
我沒有太過驚慌,畢竟這種事情不算是第一次經歷了,我轉頭對護士長說:「江玥應該是死了,我們一起用點力,把門推開。」
「什......什麼,死了?」
「你摸摸這邊的頸動脈。」
護士長摸了摸,臉色開始難看起來,看著我問道:「什麼情況?她為什麼一看到你就倒下去了?一倒下去就死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眉頭緊鎖,緩緩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和我沒什麼關係,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今天一定要見到我,我更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我就倒下去了。」
「不管怎麼樣,我要報告醫院,讓上面來處理,還要通知她家人。哎,怎麼突然就......這剛才還在拍門,怎麼突然就......」
說到這,護士長抬頭看了看,周圍還有好幾個病人家屬躲得遠遠的朝這邊看,還有人拿手機拍照。
「我們趕快把人先弄進來,說不定還能搶救一下。」說著,護士長開始加大力度。
在我和她合力下,終於把江玥拉了出來,她頸部的皮膚被扯掉了一大塊,露出了血淋淋的頸部肌肉和血管。
我們把她抬進了手術室,立即開始搶救。雖說我在全力參加搶救,可我心裡明白,救回來的可能性極低。
我現在思考的是江玥為什麼一定要見到我?這周圍這麼多人,她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她的母親哪去了?我剛才那一陣眩暈代表什麼?是不是意味著我接替了江玥被鬼纏上了?可我什麼奇怪的都沒看見呀!
帶著諸多困惑,我和手術室的人全力搶救了三十分鐘......果然還是回天無力。
江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