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原星腦袋都轉向外看著車外不斷掠過的光影,兩人一路沉默。
等到了家門口,原星解開安全帶:「謝謝,回去開車小心。」
說完正要下車,手卻忽然被男人的大手拉住:「我們之前還需要說謝謝?」
原星勉強勾起唇角:「好,路上小心。」
江籟安看著她,眼神卻有些期待,他想要一個晚安告別吻,但見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又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好,我到家跟你說。」
「嗯。」
原星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大門,江籟安在車裡看到她消失,直到三樓房間的燈光亮起,才驅車離開。
原星站在窗邊,看著他的車子消失。
才換好衣服準備洗漱,放在桌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是信息的提示音,接連不斷。
原星拿起手機,是陶真行發過來的。
他給她發了十幾張圖片,原星隨意點開一張,當看清楚上面內容的內容時,直接被嚇了一大跳。
因為這是一份土地租賃的協議,甲方是周俊楚,確切地說是周俊楚公司的名稱,而乙方,是陶二杭。
原星又點開其他圖片,除了乙方名字不同外,其他的內容基本相同。
原星立刻打給陶真行。
「星姐,你啥時候回來啊?」
「你發給我的圖片是什麼意思?」原星問。
「今天我在下村吃酒席,就順嘴問了那幾個還沒種蘋果的打算明年春種怎麼弄,他們都說也種蘋果,但他們自己不種,有人幫他們種,我一問才知道他們把地都租給別人了……」
「有多少人租出去了?」
「十幾個吧……這不才剛找他們要了合同我就發給你了。」
原星正要張口,隔壁卻傳來了敲牆的聲音,是葉子歸在控訴她吵到她睡覺了,郊區的自建房隔音都比較一般,此時又夜深了,所以她這邊接電話葉子歸可以聽到。
她壓低聲音道:「別找他們要合同了,你直接打電話去確認,你問寧水的那幾家,晚點報數字給我。」
原星跟他通完電話,又分別給雲者和水頭的代表發了信息,讓他們去確認自己鄉里多少戶把地租出去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陶真行和幾個代表都把數字給報過來,原星一合算,差不多就是之前他們宣講了沒參與種蘋果的人。
難怪她記得之前陶二杭還拐彎抹角地來問過來年春種的事情,但後面有沒聲音了,敢情是找到了其他的生財之道。
原星看著那圖片合同上甲方公司的名字,心裡不由冷笑了一下,她還真是低估了周俊楚!
於是直接給陶真行發了信息,讓他先跟陶明西借一下車,直接開去麥安等她,陶真行前段時間駕照也已經考下來了,可以開車上高速。
之前冒領寧水的蘋果的事情,加上這次暗中搶地,她是得找周俊楚好好聊一聊了。
原星很快買好了機票,下樓的時候陳芸和葉高陽正在廚房準備早餐。
她回來的這幾天兩個人都沒怎麼出門過。
「爸,媽,我有點事得先回一趟寧水,以後有時間我再來看你們。」
陳芸臉色一下變了:「你才回來了幾天又回去,那個地方難道比家裡好嗎?你是不是覺得這裡離市區太遠了,要不爸媽重新買一套離市區近一點的房子……」
「不是的媽媽,這裡很好,但我寧水確實還有事。」
陳芸更激動了:「能有什麼事?那個地方把你耽擱得還不夠……」
剩下的話被葉高陽給攔住了,他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機票買了嗎?」
「嗯。」
「爸送你去機場吧。」
陳芸滿臉震驚地看向他:「葉高陽你是不是瘋了,又把女兒送走嗎?」
「她不是小孩子了,她都自己找回來了,還能再丟一次嗎?」
說完就解了自己褲腰上的車鑰匙去開車。
陳芸見攔不住,也只能抹了淚去給她裝東西。
原星來的時候連行李箱都沒有,所以陳芸只是給她裝了很多吃的,有海城的特產也有其他的只要是家裡有的貴的裝了滿滿一個行李箱。
原星看著這一幕,心裡頓時也有無味雜陳。
等三個人一同進到車裡,葉子歸才跟著跑出來:「喂,你們都走啦!不管我了?」
「我們送你姐去機場就回來,你趕緊去學校不要亂跑。」陳芸開口交代她。
和夫婦倆滿臉愁容不同,葉子歸聽到這個消息一掃臉上的陰霾:「走啦?去哪兒?回鄉下嗎?不跟我分家產啦?」
葉高陽腦門筋突突跳:「葉子歸,你下個月的零花錢沒有了!」
「哦……當我沒說。」葉子歸吐了一下舌頭立刻又跑回了家裡,歡快地腳步顯示出了她此刻心情的明媚。
「子非,子歸不懂事瞎說的,你別往心裡去。」陳芸怕原星聽著葉子歸話傷心,安慰道。
「她比我小十一歲,我不會生她的氣的。」
葉高陽卻突然出聲:「你放心,你和子歸都是我女兒,等我和你媽不在了,這家裡的東西你們一人一半,公平對待。」
原星無奈:「爸爸,說這些太早了。」
葉高陽和陳芸因為早年操勞,雖然看著比同齡人要老一些,但年齡真是不算老的。
隨著機場離得越來越近,陳芸又忍不住開始忍不住抹眼淚,她丟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才相聚幾天就分別,她心裡又苦又悔。
原星見她,心裡也不好受,但也只能安慰道:「媽媽,現在交通發達了,你們要是有空,也可以來寧水看看……」
「我們就不去了吧。」葉高陽打斷他。
原星沉默,她明白葉高陽的意思,他們跟她不一樣,寧水對他們來說,就是藏匿了他們女兒二十年的地方,去那裡無非是去親身體驗她這些年受過苦。
「爸爸,媽媽,我在寧水真的還好,我有疼我的奶奶,有關心我的朋友,他們都對我很好。」
陳芸:「子非,你不用安慰我們,那裡再好,哪裡有比在爸爸媽媽身邊好,你要是沒走丟,你現在哪裡需要干粗活……」
原星笑了笑:「這是我主動選擇,不怪寧水,而且,這些粗活我也擅長的。」
本來是想安慰,結果陳芸哭得更厲害了。
原星深吸了一口氣,除了給她擦眼淚之外,也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
他們分開太早,相聚太晚,中間隔著太多東西了,她根本無法立刻棄寧水不顧,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等送她進了安檢口,原星轉頭看著相互扶持的兩人,眼眶不由也紅了,她知道,在這一場悲劇里,最痛苦的莫過於她的父母。
但即便是如此,他們也沒有用自己的痛苦作為籌碼,將她強行留下。
她的爸爸媽媽,真的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了。
候機廳里,原星看著顯示屏里飛機的起飛時間,忽然就上一次在機場被江籟安攔下來的場景,現在想想,那一幕對她來說,其實是有些衝擊的,因為這實在是不太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他總是冷靜而理智,那是她第一次見他那麼慌不擇路的樣子。
然後,她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回寧水,好像沒有跟他說過。
她拿出手機,正要給他電話,但今天是周末,現在時間還太早了,於是就給他發了信息。
【我有事先回寧水一趟。】
原星發完信息,然後起身登機。
等落地省城後,寧水又直奔麥安,最終在午飯的時間,和陶真行在麥安縣城外碰了頭。
「星姐,我聽文西姐說,你找到爸媽了是嗎?」一見面陶真行就好奇地問道。
原星在海城找到父母的事情,她這幾天一直都在和陶文西通信匯報。
「嗯。」
「你家真的是海城的?」
「嗯。」
「那你真的跟籟安哥是同鄉,怪不得他會喜歡上你!」
原星腦子裡一直想著等會兒怎麼和周俊楚談判,話只聽了後半段,她抬眼瞪她:「你腦子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陶真行茫然道:「我說你和籟安哥是一個地方的,所以他喜歡上你,不對嗎?」
原星愣了一下,是她斷句斷錯了……
「不對,誰跟你說的他喜歡我的?」
而且喜歡不喜歡跟是不是同鄉沒有半毛錢關係!
陶真行「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看得出來!」
其實小孩子也看得出,江籟安對她有意思這件事,還是陶小亮最先跟他說的,當時他只當陶小亮年紀小亂說話,結果上次一聽原星走了,江籟安連飯都沒吃就立刻回了海城找她,他就非常確信,江籟安一定喜歡他星姐!
「……」
因為陶真行一路過來沒吃過中午飯,所以兩人又先去找了地方吃飯,其實還是上一次那家麵館,原星記得第一次見到周俊楚樣子,他質樸地外表下其實藏著一個縝密算計的心,他們都被他騙了。
吃完飯來到周俊楚家大別墅門口,陶真行都驚呆了:「周俊楚這人看著挺糙的,竟然這麼有錢。」
原星再經歷了江籟安家門口等人之後,再看到周俊楚的房子已經心如止水了,雖然她沒有靠得特別近也沒有進去,但和江家別墅相比,周俊楚還真是差了好幾個檔次。
原星按了好幾次門鈴,裡面才終於有人來開門了,但不是周俊楚,大概是他請來照顧周月的人。
「你找誰?」
「周俊楚在家嗎?」
「不在,你打他電話吧。」
原星耐著性子,給周俊楚打了這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桶電話。
「原星?」
自從上次他私自把寧水蘋果歸在了自己名下去參賽,原星在沒有跟他交流過一句話,所有的電話和信息原星一律都不回,要不是還有兩千畝的蘋果苗木還需要他的售後,她甚至會毫不猶豫的直接把他拉黑。
「我在你家門口。」原星冷聲道。
周俊楚聲音聽起來也很意外:「我不在家在麥安縣辦事情。」
「好,我等你。」
說完就要掛電話,周俊楚卻攔住她:「這樣吧,我白天確實都抽不出時間,我晚上請你吃飯吧,你倒時候直接過去。」
原星捏著拳頭,咬牙道:「行。」
兩人掛掉電話。
「星姐,這周俊楚他想幹什麼啊?難不成是被你拒絕,因愛生恨所以故意報復我們?」
話剛說完腦袋直接被原星給拍了一掌:「平時有時間多學點東西,少看無腦電視劇。」
陶真行尷尬一笑,咕噥:「這不難得最近農閒放鬆一下……」
臨近晚上約定的時間,原星和陶真行一起來到和周俊楚約定的餐廳,因為等了一下午,所以他們兩人是比周俊楚要提前到的。
原星報了周俊楚的名字,服務員看著原星和陶真行,周先生之前交代是只有一位原小姐,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就直接領著兩人去了包房。
剛進到包房,陶真行嘴巴都長張大了,因為這包房裡除了吃飯的餐桌之外,還鋪滿了玫瑰,從桌上到地下,連空氣里飄散的都是玫瑰的香氣。
原星看著這一幕,臉色卻是鐵青的,她真的無法理解周俊楚的腦迴路,是怎麼在堂而皇之地騙了別人兩次之後,還能堂而皇之地做著這種自以為「浪漫」的事情的。
「確定是這間嗎?」陶真行先回過神,問旁邊的服務員。
「是的,周先生訂的就是這一間。」
陶真行還想再問,原星卻已經提步走進去。
這包房,甚至椅子都只有兩張,明顯就是特意為兩人所準備。
「把椅子拉過來坐。」
陶真行得令,立刻上前去把靠里的椅子拉出來,兩人面朝門後並排而坐。
沒一會兒,包房被人從外推開。
原星看著幾月沒見的周俊楚,他已經把頭髮剃成很短的寸頭,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人模狗樣!
周俊楚在看到房間坐著的是兩個人時,笑意也僵在了臉上。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
原星面無表情:「你是要繼續在這兒談,還是換個地方?」
周俊楚咬了咬牙,最終妥協,幾人換到了另一間正常的包房。
「你今天穿成這樣,不順便約個會可惜了。」周俊楚說道。
原星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是啊,所以前一天她穿著和江籟安約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