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兇手
已經是巳時,一早的濃霧已經散盡,晴空萬里的,太陽還有些大。
陳鵬下車後四下看了看,找了一處地勢稍高的樹蔭,站在樹下邊聽著人群中的動靜邊聽身邊百姓的議論。
「大人,給我們做主啊!我婆娘死得冤枉啊!」
「大人,我娘死得冤枉啊!」
「行了!就知道喊冤枉,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大人再怎麼問怕也問不出什麼,我來幫你們找出兇手!」明月頂著大黑眼圈一個大嗓門就把趴在地上哭的人給鎮住了。她昨晚沒睡好,現在可沒心思跟他們在這兒唱戲。
師爺站在張縣令身邊厲喝一聲,「肅靜!聽苦主說!」
明月雙手抱懷好整以暇地看著周鐵牛。哼,我看你到底能說出什麼。
周鐵牛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該說證詞了,趕忙指著明月控訴,「就是她,是她害死我婆娘的。今天一早,我跟婆娘一起去地里鋤草,回來的時候剛進村子,我婆娘就說渴了,剛好碰見了這毒婦,我婆娘就去牧家跟她討了一碗水喝,我當時看見那碗水裡有東西,這毒婦跟我婆娘說那是金銀花水,喝了對身體好,我便沒在意,結果,結果剛到家她就不行了!我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是中了斷腸草的毒。後來我才想起來,我婆娘那日在後山嘴快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她當著被明月救下的一個老者的面兒說明月拿著給畜生治病的藥給人喝,一定是這句話讓明月覺得沒了面子就懷恨在心了。我帶著幾個兄弟要去牧家搜罪證,但是這毒婦攔著,死活不讓我們進院,牧家院子裡一定有毒草還沒清理乾淨,否則她怎麼會不讓我們進去。大人,給我們做主啊!你現在就派人去搜,一定能找到證據。」
牧雲河不合時宜地端著一碗水來到張縣令的臨時辦公桌前,「大人辛苦,來,喝點茶下下火,這是我牧雲蓮表姐從京城帶過來的,專門清火的。」
牧雲河接著又給師爺和官差以及牧雲蓮一人倒了一碗。
「一大早的,大家遠道而來都辛苦了,來,喝口水。」
「表姐,你帶來的茶,你也嘗嘗。」
牧雲蓮看見遞到自己面前的碗裡飄著的東西,二話不說,一把將碗給打翻了,「我不喝,誰知道這是不是有毒的水。我是帶來了藥茶不假,但是放在這裡這麼多天,誰知道是不是被明月那毒婦動過手腳?!」
牧老娘瞥了一眼牧雲蓮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牧雲天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表姐,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溫婉端莊的表姐怎麼變成了這樣!
「分明就是金銀花水,怎麼會有毒?」這時,一身白色僧袍的妙遠邁著從容淡定的步子走到了明月身邊,他還順手接過牧雲河手上的一碗水一飲而盡。
牧雲蓮剛來此地不久,自是不認識妙遠的。
但是,張縣令認得啊,他趕忙起身來到妙遠身前,微笑著說:「大師,您怎麼來了?您看,我這正在審案,這次應該跟您不相干,您還是不要再插手了。」
小萌悄悄吃瓜:「行動還挺利索,不像是剛剛上過房的人。」
妙遠淡淡掃視了一下眼前的眾人,「當年貧僧年少輕狂執意要普度眾生,後來慢慢看透世事只渡有緣人,現在幡然悔悟,一切皆有命數,有些人心底的魔性是除不掉的,趁早送他們去十八層地獄才是功德一件。大人,您繼續審案,貧僧就在這看著。」
他本是一個溫潤的帥和尚,說話的語氣也很平和,但是卻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被他掃視到的人頓感心頭有千斤巨石壓下來。
周圍一下就安靜了,好半晌都沒人說話。
張縣令突然覺得自己背後有一陣陰風吹過,他不禁抖了抖,但是混跡官場多年,他也是根老油條,不會讓這些不相干的人擾亂了自己的初衷。
見明月竟然跟妙遠聊起了天,張縣令怒火中燒,他坐回位子上重重一拍桌子,「明月,死者是喝了你的水才出事的,很明顯,你就是兇手,你還不認罪嗎?來人,把明月押入大牢,再去幾個人到她家搜!」
妙遠上前一步擋在明月身前。
官差們看看妙遠都遲疑著不敢拿人。
明月怒視著張縣令,「你憑什麼斷定我是兇手?就憑周家人的一面之詞?我已經說了五遍了,如今當著妙遠大師的面我再重複一遍,那水是從一個桶里舀出來的,當時王大叔路過也喝了,今早來幫我家幹活的村長家的兩位大哥和嫂子也都喝了,他們都沒事,而且,他們跟周家嫂子是一起喝的,根本不存在我單獨給周家嫂子下毒的可能,他們就在這,你大可問問他們,剛剛妙遠大師喝的也是同樣的水,他這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還有,你怎麼知道死者就是被毒死的?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死法?你驗屍了嗎?好,即便是毒死的,那又是中的什麼毒?怎麼就斷定毒是我下的?斷案講的是證據,不是空口白牙的一番話,還沒證據就把人關進大牢,張大人,你這腦袋今早是不是被城門夾過?!」
張縣令被人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了臉一下就火了,「在本官面前不跪,本官已經對你很容忍了,還口出惡言,來人,不用搜了,明月就是兇手,把人押進大牢好好審問,審到她認罪為止!」
「慢著!大人,真正的兇手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瘦弱的男子帶著人正疾步朝這邊走來。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援軍趕來了。
就是這援軍有點特別,一水的全是婦人,何氏帶著王家村的娘子軍跟在牧雲開身後走得囂張又霸氣。
牧雲蓮看見來人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表哥!」
眾人先是倒抽一口涼氣,然後也驚呼出聲,「詐屍了!大白天的鬧鬼啊!」
他們盯著牧雲開身後王家村娘子軍隊伍之前的人,迅速後退,唰唰唰地一下就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雙排車道出來。
牧雲開一身黑色短打將原本就瘦骨嶙嶙的身子襯得更瘦了,剛剛醒過來的他臉色還帶著病態的蒼白,但是步伐卻很穩,漆黑的瞳看向明月時閃爍著奕奕的神采。
他這身衣服還是明月昨日托王大哥從鎮上新買回來的成衣,明月坑了牧雲蓮一把,有錢了,就給家裡人一人置辦了一身新衣,牧老娘收到新衣服並沒有穿,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到了包袱里,說等著出門再穿,牧雲河跟牧雲天的都被牧老娘給收起來了就怕他們穿去地里幹活去山上采山貨給刮壞嘍,牧雲開這還多虧是跟明月住一起,否則今天也沒機會穿新衣服出來。
牧雲河與牧雲天看看大哥,又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補丁,然後苦著臉對視了一眼。
明月有一瞬的錯覺,就覺得朝著自己走來的牧雲開很像守護公主的騎士。
牧雲開來到張縣令面前,指著身後被王大嫂子和村長兩個兒媳壓著的婦人說道:「大人,這就是周鐵牛的婆娘,她好端端的,什麼事都沒有。」
妙遠用身份和武力值壓得官差不敢對明月出手,明月又當眾分析得頭頭是道還指著張縣令說他沒腦子,牧雲開則是帶來了本該死去的人,用事實說話,證明了明月是無辜的。他們這一連番的操作下來,張縣令先是沒了面子,接著又連里子都被翻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撕了個粉碎。
張縣令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的,就像頻繁閃爍的霓虹。
他看了一眼牧雲蓮,那眼神分明是說:你不是保證這件事能萬無一失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可是牧雲蓮滿心滿眼的全在牧雲開身上,還是金嬤嬤拉了一下她,她才注意到張縣令不善的目光。
她訕訕地低下頭,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張縣令此時還不知這件事是王姨娘跟牧雲蓮合謀的,只以為是牧雲蓮辦事不利,王姨娘也沒把整件事跟他說,牧雲蓮以為王姨娘說了,所以今早在路上就只告訴張縣令讓他見機行事,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他們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反轉。
張縣令壓下找牧雲蓮算帳的衝動,拍著桌子問道:「周鐵牛,說,這是怎麼回事?」
周鐵牛能說什麼?他是收到了王姨娘的口信才故意讓自家婆娘去牧家討茶水喝的,王姨娘還特別交代說牧家那日收到的藥茶喝一口就能昏迷不能多喝,只要能把明月送進大牢他們就是大功一件,可誰成想,那貴客送來的藥茶沒毒啊,於是就只能用假死來矇混過關了,現在這種情況很明顯這些人是去刨了他今早埋的那個空墳了啊,還去後山的山洞把假死的婆娘給起了出來,這些讓他怎麼說?
周鐵牛的婆娘就是那日在後山嘴特別快特別能叭叭的那個婦人,她此刻整個人都是懵逼的,渾身抖成篩糠,嚇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牧雲蓮眼珠一轉,一副悲傷不能自已的模樣,「大人啊,明月就是個毒婦,你快把她抓起來啊!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她一定是下毒控制了我姨母和村長他們。」
旋即,她哭著撲向了牧雲開,「表哥!」
牧雲開就像見到了髒東西一樣,嗖地一個閃身躲到了明月身後。
牧雲蓮撲了個寂寞,對上明月涼涼的目光後,她腳步踉蹌著連連後退,盯著明月身後那抹瘦削的身影哽咽著說:「表哥,表哥,你怎麼能不理我?」
不可能,子母蠱是無解的,除非母蠱死,否則子蠱不會失控的,可是,明明母蠱就在自己體內,為何表哥不受控呢?
牧雲蓮邊後退邊心思百轉著,差點被一個登徒子給揩了油。
金嬤嬤趕緊帶著兩個丫鬟上前把牧雲蓮護在身後。
牧雲開站在明月身邊淡然地理了理衣服,就好像周圍的事都跟他無關一樣。
看熱鬧的人都紛紛看向一臉厭惡的牧老娘、若無其事的牧雲河和意氣風發的牧雲開,心道:「姑娘,你這腦袋是不是跟張縣令一起被城門夾過啊?」
明月看向太過心急而自亂陣腳的牧雲蓮,冷冷勾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