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外面的人已經離開了。
刑漠將裹屍袋的拉鏈稍微拉開了一個口子。
零星的燈光灑進,宋雲喜被光蒙了眼睛,那平時如小鹿般明亮的眼睛湧起了些許水汽。
像蒙了霧氣般潮濕。
刑漠看到了,牙關咬緊,喉頭一噎,聲音划過喉嚨。
「你也收到任務了?」
宋雲喜點頭。
兩人還保持著類似擁抱的姿勢。
兩人是同伴,恰好是一男一女,做這個任務很合適。
但此時兩人的姿勢卻讓這件事有了那麼一絲尷尬。
宋雲喜甚至還抓著他的衣角。
【如果忽略裹屍袋,這兩人的鏡頭像不像懵懂少女撞進冷酷總裁懷裡?】
【我知道,轉角遇到愛的那種!】
【懵懂少女撞進冷酷總裁: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樓上,筆給你吧,你來寫。】
【這兩個人是脫過敏啊?怎麼還不親上去?!】
「我們先跟著他們看看。」打斷宋雲喜的為難,刑漠在確認外頭沒有危險後,將裹屍袋拉開,長腿跨下不鏽鋼長桌,再扶著宋雲喜下來。
話題暫且揭過。
跟著那隊人兩人到了另一處的解剖室。
門外已經聚集了好幾批記者,都是想進去採訪的。
宋雲喜遞出幾顆金豆隨機選取了一個幸運記者。
「兄弟,打個商量,借用一下你們的衣服和工作證怎樣?」
幸運記者狐疑地看著宋雲喜。一個嬌滴滴的女生後面站著一個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呈現護衛姿勢。
「你們不是今天第一個了,想要偷肉嗎?建議你們死了這條心吧。」記者鄙夷地說。
宋雲喜粲然一笑,又不客氣地拿出了三顆金豆豆。
「你覺得我需要去偷嗎?這是什麼你們不認得嗎?」
幸運記者當然認得金子。
「你覺得我能用金豆換你這破爛的工作服我還需要偷那點肉?」
宋雲喜用回跟他一樣的鄙夷語氣回諷。
「那是為什麼?」
宋雲喜挽上刑漠的手臂,親昵地說「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咯。」一副作威作福無所畏懼的跋扈大小姐模樣。
工作服陪伴著幸運記者出入各新聞場面,上面血跡汗跡並沒有很好地被清理。不過電視台的logo倒是清晰,穿上是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這大小姐的口味可真重啊。
最後,刑漠一臉嫌棄地穿上那身充滿味道的工作服,宋雲喜戴上了那工作證。充當了刑漠的小助理。
兩人順利地跟著採訪人流進去了。
「哥哥,這是一點小心意,老闆要求高,我們想拍幾個獨家畫面。」宋雲喜邊說又邊往守門的人手裡塞了幾顆金豆。
守門的人收了禮自然辦事,側身讓兩人進去了。
「誰准你們進來的。」門內穿白大褂手持解剖刀的男人呵斥。
宋雲喜又開始掏口袋。刑漠眉頭微動,對她這套流程已經很熟悉,這人肯定又準備掏錢了。
【哪裡來的散財童子,請給我來一打!】
【地址給我,我可以演變態醫生】
【那我演守門的那個人】
【我演變態殺手吧!】
【靠!都將角色搶完了,那我這不只能演屍體了嗎?】
「哥哥,我們就拍幾張照片,很快。這是小心意。」宋雲喜也很熟悉地說起同樣的話。
「行吧,不要打擾我。」
宋雲喜乖巧點頭,又拿多了些金豆,一併派給了解剖師的助手。
「讓大黑小白他們也過來幫忙,躲懶算是什麼回事。」那解剖師朝其中一人喊道。
行嘞,真當她散財童子啊?還搖人過來,活脫脫超市大媽排隊領雞蛋啊?
好吧,此時此刻她還真是派雞蛋了。
刑漠由著她,副本里遇到的問題千千萬,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既然宋雲喜有解決的想法,那他也尊重。
反正只要不危害兩人的任務進度,那問題都不大。
兩人組隊而已。
殊不知一旁的宋雲喜心痛得不行。
【叮,累計欠債675900元】
【玩家您這有點猛啊,請及時還債,請40天內清償第一期債務,否則將會被強制傳送哦,加油!】
……
一輪「領雞蛋」後,白大褂解剖師和他的助手終於進入了正題。
解剖師手中的刀子沒有猶豫地把屍體從上到下切割成兩半。他們切開肋骨,檢查心臟及其他臟器的情況。
由於缺乏保存技術,不少臟器已經開始腐敗,甚至還有氣體溢出。
她的臉部被剝開,將頭皮往後拉,下墜的時候壓迫到部分血管,伴隨著溢出的組織液,那裡形成了大塊的積血。
宋雲喜看見他們看了一眼後就轉移了地方。
他們將身體的部分製作成切片,又將一些整體切割出來,裝在大寬口瓶裡面。然後快速地在旁邊的電腦以及筆記本裡面記錄著。
門口早已等待了不少人。他們不是記者。在助手記錄完後,他們迅速進來,用一個個冷藏櫃將東西裝走。
「他們是什麼人?」刑漠問道。
許是因為他們給了錢的原因,解剖師面色不雅但還是回答了刑漠的問題。
「運輸者。」模稜兩可,再多的就不說了。
刑漠利用拍照的功夫,靠近了他們的記錄台。悄悄記下了他們記錄的內容。
見他們工作已經到尾聲,便帶著宋雲喜先出去了。
他們回到小院落,刑漠用小火爐做了一碗熱湯。
「喝了吧。」
湯冒著白煙,透過白煙宋雲喜看不清刑漠的表情。
但她還是乖巧的,一口一口地喝下了他端來的湯。
湯沒有加肉,清淡但足夠暖胃。
一碗下去,煨暖了宋雲喜的雙手。
「好點了嗎?」刑漠問道。
宋雲喜愣住,半晌點點頭。
她以為她掩飾得夠好,但沒想到刑漠還是看穿了她。
宋雲喜下午看著眼前開膛破肚的屍體,她一開始還認真地找尋證據,但後面只覺得悲涼。
那女玩家就這樣毫無尊嚴地冰冷地在不屬於她的位面的世界裡被隨意擺弄。
她珍貴且隱私的身體被裸露,被切割,而她毫無反抗能力。
所有屬於人的尊嚴、自主、權力,對待人體的方法和規則都不復在她身上存在了。
她那一刻多麼真切地感受到,活生生的人和屍體之間有著明確的區別線。
宋雲喜突然想起一句話:
死亡所帶來的最後侮辱就是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那麼她會在這場遊戲中,有一天也會走到這樣的局面嗎?
即使生命消失了,仍舊無法保留自己最後一絲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