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入職場

  計委，全稱為計劃經濟委員會，自共和國開國以來就在各級政府設置，國家計委更是有著「小內閣」之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縣級計委沒有國家計委那般大的名頭，但也無疑是人人渴望進入的好單位。

  紫琅縣近兩年經濟發展勢頭迅猛，縣財政狀況有了很大改觀。1985 年老城改建時，縣委對縣委、縣政府以及所屬工作部門辦公地點進行了全局規劃和改建，在城南地區劃出一塊地，修建了新的縣委、縣政府大樓。計委的辦公地點就在縣政府大樓的三層。

  今天是 7 月 3 號，星期天。按說通知書上規定的報到時間是 7 月 4 號，梁文軒完全可以明天再去報到。然而，只要是個中國人都會明白，真要是到了 4 號再報到，領導對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好印象，一頂工作不積極的帽子是少不了的。

  用梁文軒的話說，今天就是他去拜碼頭的日子。按照程序，有三個領導會找他談話。第一個是縣計委主任，現任紫琅縣計委主任是去年剛剛上任的，由原來的紫琅縣陳家鎮黨委書記任上平調過來的關山，紫琅縣本地人，1950 年第一屆大學生。第二個就應該是分管他所在規劃科的何凌。第三個就是規劃科的科長。拜碼頭這東西也有不少講究，按理說你第一天到工作單位，領導應該沒什麼和你說的，但是你還就必須去，按著順序、一個不落才行。

  知道梁文軒今天要去報到，何凌特意到他家帶著他一起去。時間還早，何凌也不著急到辦公室，只是慢慢地和梁文軒說著一些應該注意的地方。計委雖然只是一個縣屬的科級單位，但是俗話說得好，廟小妖風大，各式各樣的人物卻不少，因此忌諱也很多。何凌也只是揀重要的和他說了說，大部分還得靠梁文軒自己去領悟。

  在何凌的指引下，梁文軒很快找到了計委主任的辦公室。不過時間尚早，關山尚未到辦公室，不過辦公室里也不是沒人。一位年輕的男子在打掃衛生，主任辦公室的衛生本就很好，將地面清掃一下後，年輕男子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杯出去泡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

  「你是新分配來的梁文軒吧？昨天關主任還提起你了，你稍微坐一會兒，關主任馬上就到。」年輕男子微笑著說道，「我叫錢東，東西南北的東，辦公室的，關主任的助理。」

  對於面前的男人，梁文軒不用對方介紹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雖然京城對幹部配備秘書的規定是縣處級以上，但是下面的幹部自有方法應對。錢東這樣的助理本質上就是關山的秘書，只是缺少一個名義而已。

  「錢助理好！我就是梁文軒，剛分配進我們計委，以後還請錢助理多多關照啊！」雖然對方只是一個正科級幹部的秘書，梁文軒卻立即起身向對方伸出了右手。這是梁文軒看史書總結的幾個注意點之一。從小梁文軒就愛看史書，而中國五千年歷史中有將近一半是官場史。看那些前人的故事，梁文軒自認為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就比如現在，雖然對面站著的只是一個秘書，但是秘書作為領導最貼心的人，一旦對你產生壞印象，難免會影響到領導對你的印象。

  「別這麼客氣，我比你年輕一點，你喊我聲錢哥就行了！現在想當幹部就得有文化，像你這樣的重點大學優秀畢業生鐵定是重點培養對象，要是以後升官了，可得照顧一下錢哥啊！」錢東是通城本地中專畢業的，在計委熬了兩年後，終於在去年被新上任的關山看中，當上了關山的助理，級別也提到了副科。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錢哥，一點心意，務必請收下！」

  梁文軒送給錢東的是兩包蘇煙。在江南省，中華、蘇煙算是第一等的煙，通常菸民們是不會自己買來抽的，而是買了以後送禮用。

  錢東也沒有客氣，接過煙順手放進了兜里。在主任辦公室里要是為了兩包煙推來推去，被關山看到了反而不好。更何況這樣的小禮物這一年來，他也沒有少收過。讓錢東驚訝的是梁文軒向自己送煙時候的動作很自然，臉上的表情就沒怎麼變過，完全像是在請自己的朋友抽菸一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煙我收下了，要是有事，你就和錢哥說一聲，能幫我一定幫忙！時間不早了，關主任也快到了，你再坐著等會兒吧！我還有事，先出去了。」梁文軒給錢東的第一印象還不錯。前兩天聽說上面分配下來一個東大經濟學的優秀畢業生的時候，錢東還以為會來一個眼睛長到額頭上的傢伙。也難怪他會有這樣的想法，現在的大學生，那可不是天之驕子嗎！更何況還是重點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卻沒想到，梁文軒完全沒有一點傲氣，待人接物也很是老道。

  「好，錢哥您忙您的，我坐這等著就行了！」梁文軒待人接物的老道不是天生的，而是他故意鍛鍊的。大學裡的時候，他的室友提議在學校外面開個小飯店。幾個年輕人熱血得很，就這麼八個人分別投了點錢，在學校大門外不遠處開了個小飯館。三年下來，生意很是不錯。在這三年時間裡，梁文軒的為人處世也得到了很大的鍛鍊。

  梁文軒看了看時間，七點二十，離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估計再有一兩分鐘，關山應該就能到了。趁著關山還沒到，梁文軒細細地看起了辦公室里的裝修。辦公室是朝南的，採光很好，兩扇窗戶擦得很乾淨。辦公室面積不小，足有十六七個平米。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個大書櫃，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柜子的書。梁文軒現在所坐的地方擺放著一張木質茶几，而他所坐著的是一條木沙發。對面就是關山的辦公桌，辦公桌很大，桌上擺放著一些文具，正中位置則是錢東剛剛放上去的文件，應該是等著關山處理的。

  有一個地方卻讓梁文軒有些不解，辦公桌對面擺放著兩把椅子，椅子的做工很不錯，不過梁文軒總感覺椅子的高度有些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

  梁文軒正在細細觀察關山辦公室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聽腳步聲的方向，應該是朝著自己所處的辦公室來的。梁文軒估計應該是關山到了，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門開了之後，梁文軒發現進來的是兩個人。先進來的是一位三十幾歲的男人，個頭和梁文軒差不多，1 米 80 的個子，國字臉，戴著一副眼鏡，給人以很濃的書卷氣。落後半步的是赫然是梁文軒剛剛認識的錢東，錢東手上拿著一個公文包，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應該就是紫琅縣計委主任關山了。

  「關主任，您好！我是新分配來的梁文軒，今天來報到了！」雖然心裡暗暗地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不過想要真正做到，卻也不容易。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梁文軒向關山做了個自我介紹。

  「小梁吧？昨天我還和小錢提到過你，我們計委終於也有重點大學的畢業生來工作了，看來上級還是很看重我們計委的工作的嘛！把你這樣一個青年才俊分配到我們這了。我們計委又多了一員干將啊！小伙子，好好干！計委的大梁最終還得靠你這樣的年輕人來扛！」關山對梁文軒確實是寄予厚望的。從去年接手計委到現在，說實話，關山對計委里自己的一群手下有點失望。一群年紀大的不是琢磨如何上位，就是人浮於事混日子。年輕的不缺想做實事的，不過知識、能力卻不到水平。這次終於有位專業對口的大學生分配到自己手下，關山著實存了培養一番的心思。

  聽到關山的一番話，雖然明知道是領導們的場面話，關山是第一次見自己，又會對自己有多了解呢？不過梁文軒心裡卻是很難真正做到心靜如水，難免進行一番表態：「關主任謬讚了，我剛從學校畢業，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不過我相信，在關主任領導下，我必定能迅速成長，達到領導們所希望的高度！」

  「呵呵，好，年輕人就要有朝氣！別站著了，坐！按慣例還有幾句話和你說一下！」梁文軒的一番話在關山聽來雖然還顯稚嫩，卻很真誠，關山對梁文軒的印象無形中就升了好多分。

  當梁文軒真正坐在了關山對面的時候，就是這麼坐著，他就明白了這兩把椅子的妙用。你需得仰視才能與領導有視線的交流，無形之中，就讓人有種敬畏之感。這就是官場之中延伸出來的一門藝術了。這次談話只是例行公事，二十分鐘後，梁文軒就從關山辦公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