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停頓了一瞬間：「那我寄一半。」
阮櫻依舊不說話，看著前方的小路。
王浩垂頭：「我就給我父母寄二十塊錢吧。家裡兄弟多，侄子侄女也不少。我一個人，實在養不起那麼多人。」
二十塊，在老家可以吃半年了。
阮櫻回頭笑了笑：「聰明。」
她站在沙灘上，看著王浩帶著工人檢測海帶和紫菜的長勢。
王浩非常認學，還聰明。要不然基地也不會讓他去做葉淳光的勤務兵。
阮櫻靠在石塊上，悵然地看著大海：「可惜我現在不能下海。真想去海里游一下。」
有人輕笑：「還想游泳，恐怕要等十個月以後了。」
「葉淳光？你怎麼來了？才八點多。」
葉淳光穿著潔白的制服，捧著軍帽。
無比俊美。
兩隻烏黑的眼眸鎖在阮櫻身上，眷戀地看著她的笑容。
阮櫻的臉紅了一下，這傢伙，長這麼好看幹嘛？
葉淳光笑吟吟地：「想看看我媳婦，看看她有沒有偷偷下海？」
阮櫻調皮地翻了個白眼：「你討厭。我又不是小孩，知道輕重。」
一縷頭髮被海風吹起，落在她的眉上。葉淳光抬手把那不聽話的頭髮放回去：「是嗎？我可以相信你嗎？這十個月都不會下海？」
阮櫻摸了摸小腹：「當然，為了寶寶，十個月算什麼？再說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還有八個月，我就自由了。」
葉淳光目光溫柔，泛著點點星光：「好，知道你乖。等寶寶出來，我打他屁股，誰讓他不乖，浪費了她媽媽十個月不能下海。」
阮櫻一巴掌拍在他胸前：「你敢，你打他我就打你。」
葉淳光順勢把那隻手按在胸前：「我過來看看你就走。你要乖……」
他渾厚的嗓音，帶著莫名的磁性。
如同小溪的水，撫慰了阮櫻的全身。
阮櫻抬頭，看到葉淳光的目光里滿是不舍和眷戀。
「怎麼，這次要去很久嗎？能回家過年嗎？」
葉淳光眼裡含笑：「爭取。」
他輕輕親了親阮櫻的手心，閉了閉眼睛。
又去親她的額頭。
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岸邊有人按了聲喇叭。
葉淳光立刻鬆手，後退，最後看了阮櫻一眼，快步上了車。
車子掉頭，「轟」的一聲開走了。
阮櫻知道他馬上就要上艦，於是走到沙灘最高處，默默等待。
王浩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站在她身後，陪著她等。
十幾分鐘後，一支艦隊出海了，這艦隊呈三角形，一艦領頭，其餘的艦緊隨其後。
最大最前面的那艘艦的甲板上，站著一個人。
他靜靜地站在甲板上，那雙眼睛，似乎穿過茫茫的海水，籠罩在阮櫻身上。
阮櫻使勁兒揮手，而王浩，則敬了個軍禮。
隊長，我會照顧好嫂子。
放心。
葉淳光走後，阮櫻也很忙。她不能下海，就在工廠里待著，對工廠的未來做詳細的規劃。
有時候蘭雅在工廠陪著她。
在工廠加工海產品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圍著她說話，時間也過得很快。
王浩接管了財務工作，建立了工廠的財務體系。工廠總算初具規模了。
很快到了年底，阮櫻拿著帳本，把所有的工人都交到工廠里開會。
各村的村民都有，石塘村的，路下沙村的村民最多。因為這兩個村離工廠最近，來回方便。而且，這些人，阮亮都很了解。
不了解的人，他還不信任，也不敢隨便雇那些陌生人進來幹活。
阮櫻敲了敲桌面：「安靜，安靜。」
院子裡的人都不說話了。
她現在可比剛畢業那會兒嚴肅多了。
冷著一張臉的時候，很能嚇唬人。
「各位叔叔伯伯，各位嫂子、嬸嬸，各位兄弟姐妹，快過年了，我們工廠也開工半年了。」
「這半年來，大家都辛苦了。」
「沒有大家的付出，就沒有這個工廠。下海的小伙子們，風裡來雨里去，辛苦了。」
那些精壯的小伙子都垂頭，微笑。
哎喲，廠長還真客氣，就這麼點兒力氣活兒，不值當說。
「在工廠里晾曬海帶的姐姐嬸嬸嫂子們，你們辛苦了。」
女人們也微笑，低頭。
都是些不費體力的活兒，廠長也太客氣了。
「咱們灘涂養殖和淺海養殖也剛開始，大家都非常盡心。我在這裡，謝謝你們。」
所有人都鼓掌。
阮櫻微笑：「古人說『盡人事，聽天命』。大家這麼努力，老天爺會看到我們的辛苦，會感受到我們的心意。」
「我堅信，明年，我們一定會有大收穫。」
工人們都安靜地看著她。
這可是他們工廠第一次大會呢。
好新奇的感覺。
他們這個廠長，年輕漂亮，技術好，性格也很溫柔。他們都很喜歡。
跟著工廠這半年，他們都掙到了不少錢。
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收益，家裡的小日子，肉眼可見的改善了不少。
能吃上肉，能穿上新衣服。
孩子能上學了，兒子也能娶上媳婦了。
這些，都是這個年輕的廠長帶給他們的。
他們能不敬重嘛。
阮櫻接著說：「也快過年了，大家都要回家準備年貨，我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接下來，請阮亮阮副廠長講話。」
大家都笑，鼓掌。
阮亮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嗯，我也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我知道，你們都等著這一刻呢。」
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因為，他們聽小道消息說，今天要發年終獎。
年終獎，這是多麼新奇的詞。
他們都是泥腿子，是漁民。
從來都沒聽過。
也沒有經歷過。
「王浩，準備好了嗎？」
王浩拿著個大包，「行了，開始吧。」
阮亮裝模作樣掀開一個本子：「齊春，年終獎 38元。」
齊春捂住嘴。她不敢信。
所有人都不敢信。
原來年終獎就是發錢。
他們的工資都領過了，都不少。
沒想到，廠長還給他們發年終獎！
還要發錢！
阮亮看到齊春不敢動，瞭然一笑。
一開始阮櫻說這個話的時候，他也不敢相信。
誰掙了錢不往自己錢包里揣？就這個年輕的廠長，拼命發錢。
當然了，他已經知道他的年終獎，那可是58塊呢。
他媳婦的年終獎，24塊。
兩個人加一塊兒，一百多塊。
老天爺，當時他差點兒給阮櫻跪下。
他們石塘村，要翻身了。
他們石塘村，將不再是周圍十幾個村子當中最窮，最讓人看不起的村了。
他老阮，腰板要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