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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回青溪村

2024-08-27 10:28:47 作者: 雪漠鼎
  離別濃,仍從容;

  相逢半杯苦茶,雲捲雲舒,濃淡由他。

  少年健,終不怨;

  痴伴兩鬢星暇,物悲物喜,竟無牽掛。

  歸去,落霞處已流水繁花!

  滿紙荒唐言。

  這裡講的都是作者臆想之言,沒有歷史依據,僅供讀者老爺們一笑,切莫較真。

  人生就是一場逆旅,如果有機會可以重來,是不是就能彌補很多前世的遺憾?那將是一場怎樣的精彩。

  唉,昨天晚上睡眠很差,做了好幾個夢,迷迷糊糊的一場接一場。具體夢到什麼內容,早上起床後大多都不記得了,只剩餘濃濃的「疲倦」,心裡只想哭,仿佛悲傷了一個世紀之久。

  「再懶一會兒,明天一定早睡早起去跑步。」

  人到中年的祝衛國掀開窗簾一角,看著窗外微明的天色,又聽到「呼呼」的風聲,心氣兒一泄,人又躺下了。

  這一睡著,再醒過來就八點多了。

  祝衛國拍拍自己肥胖碩大的肚子,肚皮上的肥肉波瀾震盪,發出「砰砰」的聲音,像是一個熟過頭的水西瓜。

  他不由得嘆氣,「這沒有毅力真不行啊,總是計劃的好好的,事到臨頭卻不能堅持執行!」

  遙想衛國當年,高考大捷了,全村震驚。校服整潔,恰相逢,一身傲骨拼勁。

  在學校舉辦的一次三千米跑選拔中,他累的要吐血,真跑不動了,汗水濕透外套,腳步有千斤重。這特麼和自己的跑山狩獵不一樣啊。剛想停下來休息一下,後面的體育老師就憤怒的跑了過來,「嗷」的一嗓子,自己立刻就有了力氣,也不吐血了,氣也夠喘了,也能跟上前面的隊伍啦。

  所以,好多事情,不是自己做不到,是自己先放棄了。尤其是人到中年,有幾個小錢了,酒局多了點,人再懶了點,這身體的血壓啊、血脂啊該高不該高的都高高的。

  一陣手機音樂聲把祝衛國從沉思中喚醒,公司小蜜嗲嗲的通知他,趙局臨時有事出差了,今晚約的飯局黃了。

  祝衛國把手機放下,心裡想~建設大廈這工程應該是夠嗆了。黃就黃了吧,這趙局年紀輕輕,胃口真好,想必把工程利潤全都給他,還是餵不飽的。

  看看空空蕩蕩的房間,心裡突然就升起這生活有些索然無味的感覺。有些想家了,想念那個大山深處的老房子和房子裡的老母親了。

  爺爺奶奶和父親已經故去多年,只有那經久年月的風霜,吹落了滿山的金黃,一年又一年,周而復始。

  奶奶的無花果樹,是饞嘴的我童年最深刻的記憶。我常常因為偷吃了不熟的無花果而舌頭髮麻,奶奶就會笑著拿水給我漱口。

  院子裡還有一棵石榴樹,樹歪斜的很厲害,遒勁的枝幹如龍盤旋,巨大的疤痕飽經歲月的滄桑。這裡也是我的最愛,童年的我可以很容易的就攀爬到樹上摘小燈籠一樣火紅的石榴花。

  這思念的草在心頭一種下,就開始瘋長。

  老婆陪著孩子在國外讀書,工程又黃了,自己一個孤家寡人也沒什麼要緊事,乾脆回家看看老媽。

  也曾把老媽接出來和他一起過,可是住了不到一個月的老媽就死活不住了。她說:「國啊,我夢見你爸了,他一個人在家冷鍋冷灶的,到處找我哩。」就這麼著,老媽一個人住在村里,好在二姐住在附近,可以照顧。


  說走就走,祝衛國簡單洗漱一下,就一個人驅車直奔大山深處的家。

  小山村距離自己現在居住的城市在地圖上測量,直線距離不到一百公里,可是車下了公路在大山里七繞八繞這路程就遠了。

  路上分別打電話給秘書和兩個項目經理,把工作簡單安排一下,告訴他們這幾天有事沒事別打擾他。車子過了紅旗公社再行進不遠就下了公路,一頭扎進大山里。

  老家的村莊叫青溪村,山村不大,建村時間最早可追溯唐代,是一個祝姓大家族逃難來此定居,漸漸聚攏一些流民形成一個小小的自然村。

  傳說,村東群山最高峰「雪漠鼎」,常年積雪,雪融成溪,水繞村南,得名「青溪村」。現在的「雪漠鼎」早就沒有積雪了,可是「青溪」依舊有溪水潺潺。

  青溪村的路非常不好走,是村民自己開山修建的土石路,彎彎曲曲坑坑窪窪的山路很窄,有些地方只能供一輛車通行。就這還是近幾年眾村民花費很大的力氣,繞山反覆拓寬後的新道路。

  村里人如果步行外出,還是喜歡走老路。因為老路的距離公社要近很多,可是車輛就根本沒有辦法通行,尤其是靠近青溪村最後一段山路,路陡坡滑,一旦冬天下雪,普通車輛根本就上不去。

  夏天一場雨,進村必經之路的一條山溪如果漲水,普通車輛還是進不去。如果天氣乾旱少雨,這山溪就時隱時現,涓涓細流只能從石頭縫隙里尋找。

  後來,為了村里人通行方便,村里人在溪流上打造一個活動的、類似吊橋的小小木板橋,用鋼索拴著,正常天氣下就放下木橋供村里人通行,暴雨時山溪漲水就收起來,防止被溪水沖走。

  過了這山溪,再爬上一個陡坡,距離青溪村就不遠了。這山溪沒有名字,山溪下游匯聚成灣,這灣因形狀像個葫蘆就叫「葫蘆灣」。

  車輛是上不去木板橋的,這橋僅僅供人行走不濕鞋子。

  祝衛國下車看看山溪,溪水很淺,水流不大,自己的「路虎」底盤還行,應該能輕鬆趟過去。

  駕駛著車輛慢慢進入山溪,「砰」的一聲,輪胎爆了,車子一歪就停在溪水裡。

  「草」,祝衛國罵了一聲,加大油門,歪歪扭扭的把車子好歹從溪水裡開了出來,下車打開後備箱取出備胎千斤頂,把爆了的輪胎換下來。

  這輪胎恐怕要報廢。他檢查一下輪胎破損的地方,發現有一塊稜角分明的白色石頭鑲進輪胎花紋里了,祝衛國用平口螺絲刀摳了幾下石頭,把石頭從輪胎上扣的鬆動一些了,就用手去拽這石頭。

  「嘶」,一不小心,石頭的稜角把祝衛國的手指割破了,血一下子就染紅了這顆白色的石頭。

  祝衛國想把手收回來,卻驚恐的發現,石頭居然迅速融入他的手掌里,他全身的血液呼嘯著源源不斷的湧進他手掌里的白色石頭。他恐懼極了,可是他只能含混不清嗚咽的喊叫。

  他自己能清晰的感覺到他身體裡的力量在慢慢的流失,人也慢慢的軟了下來,越來越疲倦,眼皮越來越沉重。

  他心裡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媽媽,我要回家。我好疲倦。」最終,祝衛國強撐著疲憊的身體爬上碎石礓,來到家門口。

  一面青磚高牆,塊塊破損凹凸不平,斑駁的歲月泛著大片白色的水漬結晶,飽經滄桑的大門緩緩打開,父親是那樣的蒼老卻強壯如一棵老松,站在他的臂膀下是那麼的安心,他卻禁不住淚如泉湧。


  再次醒來,祝衛國發現自己睡在家裡土炕的涼蓆上,窗外知了在拼命的嘶吼。

  「是誰把我救回來的?」祝衛國想著就翻身坐起來,「嗯?」他發現異常,自己的身體不對!這小手爪是誰的?這細胳膊細腿又是誰的?自己那碩大無比的大肚腩哪裡去了?小褲頭裡毛絨絨的大傢伙哪裡去了?哪兒去了啊?

  啊……祝衛國站在涼蓆上歇斯底里的嘶吼,驚天動地,嚇壞了推門而入的奶奶。奶奶急忙放下手裡的笸籮上前詢問「大國你怎麼啦怎麼啦?」

  奶奶一邊急切詢問,一邊橫抱起祝衛國開始上下左右檢查他的身體。

  「奶奶」?!祝衛國發現正在拎著他的身體上下翻飛的檢查的人居然是他的奶奶,那個全世界最最溺愛他的奶奶。

  奶奶對他的愛是不分善惡對錯的,不管祝衛國闖多大的禍,奶奶永遠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奶奶明明已經去世好多年了,那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人是誰?祝衛國停下喊叫,怔怔望著奶奶。

  奶奶讓祝衛國這一驚一乍的弄的慌了神,轉頭對門外大喊:「當家的,當家的,快來看看大國怎麼了。」

  祝衛國的爺爺慢騰騰的走進屋來,這時的祝衛國已經恢復正常,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正常的,不再大聲喊叫了。「大國呀,頭還疼嗎?」爺爺問。

  祝衛國摸摸自己的頭,頭上纏著一圈紗布。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受過傷。

  「不痛了,爺爺。」祝衛國回答的很清脆。

  好不容易把莫名其妙的爺爺奶奶糊弄離開後,祝衛國一個人開始「捋」這眼前的「混亂」。

  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應該是只有五六歲的樣子。自己在山溪邊上被白色的石頭吸乾了血,回到了自己這五六歲的身體裡。挺好!就是不知道這是平行世界還是另外一個時空?

  那個時空里的自己是死亡了還是消失了,那個時空的老媽、姐姐們和老婆孩子會是怎樣的悲傷?老媽肯定會難過,姐姐們也應該會難過吧,至於老婆孩子嘛,呵呵,一地雞毛,都是有幾個臭錢鬧的。

  祝衛國伸出自己受傷的右手反正檢查,很好很完整,瘦的像只小雞爪,皮包骨頭,但是沒有傷口。右手掌中間發現一個菱形的淡淡紅色的胎記,這是上輩子沒有的。用左手摸摸,沒有什麼異常感覺。

  理不出什麼頭緒,祝衛國跳下火炕,穿上地上唯一的黑色塑料涼鞋,溜溜噠噠出了屋門。自己的童年記憶已經很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新奇美好。

  暴擊心靈的,往往都是最最常見的日月,那經久年月的風霜,吹落了盛開的花朵,一年又一年,周而復始。

  奶奶的無花果樹長的張牙舞爪,混合著泥土味道的空氣是那麼的清新,淡淡的芳草氣息,鳥鳴啾啾,不遠處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這幾個孩子,他都認識,和他的年齡相仿,名字也能叫出來。祝衛國邁步走向他們,「永強,大勇,大剛。」隨著祝衛國的呼喊,幾個孩子也看到頭纏紗布的祝衛國,「大國啊,來玩兒!」永強用手背擦了一下快流到嘴巴里的黃鼻涕,招呼著祝衛國,對他的頭上的傷視而不見。

  五六歲的孩子能玩什麼遊戲?每個人都手持一根小樹枝正賣力的挖螞蟻窩呢,弄的滿頭滿臉都是泥土。順便再給螞蟻窩澆一泡尿,這三小子有兩個還穿著開襠褲,特麼的掏小雞雞根本就不用手,雙腿叉開就開始尿。

  祝衛國擺手拒絕孩子們的遊戲邀請,他來這裡只是想再次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回到童年時光。面對眼前的幾個發小兒,那傻樣,他太熟悉了,這個真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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