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課第一天,盛喃就發現自己被高三B棟的「假象」欺騙了:安喬絕對無愧市重點高中,課程安排的緊密程度堪稱學渣地獄。
在校時間從早上6:30到晚上22:00,中間包括1節早自習、8節正課和3節晚自習;午飯可以離校,晚飯禁止出校門;全天大部分的「休息」時間集中在上午的課間操,即以班為單位,集體帶隊去400米操場跑4圈。
一周下來,小白菜基本熬成小白菜乾了。
周五,課間操結束。
學生們從嘈雜的走廊里返回教室。
盛喃跑圈跑得平常粉白的臉都刷上一層嫣紅,也不知道是熱得還是曬得,她沒顧得管,氣若遊絲地走到最後一排。
停下時,腿軟得差點給課桌跪下。
走在她旁邊的女生扶了她一把:「哎盛喃——小心點,沒事吧?」
「沒事…」盛喃無力地抬了抬胳膊,把自己的蔫白菜葉攤平在課桌上,「謝謝班長。」
「哎呀客氣什麼,欒老師特意囑咐我要照顧好你。」
「……」
說話的女生叫郭禹彤,是高三實驗11班的班長。她性格大大咧咧,在班裡人緣很好,無論在男生女生那兒都很吃得開。
欒鍾海發現盛喃這周下來還是有點融入不了班裡,今早剛安排郭禹彤來跟她做同桌。
課間操回來以後是教室里最熱也最鬧的時候,窗戶外藍天晴雲,校廣播迴蕩全校的慷慨激昂的「我要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都擋不住教室里的喧吵。
郭禹彤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表:「盛喃,你先休息,我去把原位的最後一箱書搬回來。」
盛喃從趴狀起身,白著小臉問:「需要我幫你一起嗎?」
「不用,」郭禹彤笑,「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能搬幾本書?」
盛喃:「……」
換個人她肯定就昂首挺胸地反駁回去了。
但面前這位,班裡女生隊首,身高175,比盛喃足足高了14公分。
……個高的說了算。
盛小白菜咽回自取其辱的辯詞。
沒一會兒,郭禹彤就抱著一大箱書過來了。
書箱往地上一砸,動靜哐的一聲,震得盛喃懵然抬頭。她幾乎感覺自己連著凳子原地彈起來了幾公分。
「喃喃,這是你的東西嗎?」
「——?」
一句喃喃把沒回神的盛喃叫得更懵了。
她低頭看過去,正對上蹲地的郭禹彤抬頭看他,眼睛像大月牙似的:「忘了問,你不介意我這麼喊你吧?」
盛喃看著蹲下好像沒比自己坐著矮多少的郭禹彤:「不…敢介意。」
「啊?」郭禹彤一愣,隨即噗嗤笑了出來,「你真好玩。」
盛喃:「……」
她只是一不小心說了心裡話而已。
「這個紙袋子是你的吧?」郭禹彤把兩條凳子中間的紙袋拎出來,「看起來包得很小心,我怕給你壓壞了。」
「啊,是我的。」盛喃接過。
「是什麼貴重物品嗎?」郭禹彤猶豫了下,輕聲,「我們學校校規里可挺多不能帶的。」
盛喃哭笑不得:「不是,只是一件外套。」
「咦?外套怎麼還裹著紙?」
「因為是別人的,洗好以後怕弄髒,」盛喃把它拿到桌子靠牆的里側,「等我今晚放學再送過去。」
「今晚放學?」
「嗯。」
盛喃放好袋子,沒聽見郭禹彤接話,她直起腰回頭,就見郭禹彤同情地看著她:「你不會不知道,周五晚上也是要上晚自習的吧?」
「……?」盛喃緩緩眨了下眼:「明天不是周末麼。」
「是,」郭禹彤同情地看她,「但安喬這邊高三生的周末,是分大休小休的。大休是上周那種,周五晚上不上自習,周末兩天放假在家。」
盛喃生出不祥預感:「那,小休呢?」
「就是這周這種,周六周日名義放假,但是要留校全天自習,只是不上課,」郭禹彤補充,「並且小休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要正常上晚自習,也就是22:00放學的。」
盛喃:「…………」
晴,天,霹,靂。
她盼望了整整五天的、視作慘澹白菜生希望的周末,就這麼飛了??
「哐。」
失去了希望的小姑娘木木地把腦袋磕到了課桌上。
郭禹彤在旁邊被她神態反應逗樂得不行:「你是要給誰送衣服啊?很著急嗎?」
「一個朋友,」盛喃氣若遊絲,「我還跟他約好今晚7點就去撞球室給他送……」
郭禹彤拍拍她:「那就只能跟你朋友解釋一下了。」
「…嗯。」
盛喃沮喪地從書包里摸出手機。
高三A棟這邊校規格外嚴格,不許學生帶手機就是其中一條。雖然有不少人藏帶,但被老師看見是絕對要出事的。
盛喃只能貓低了些,偷偷給趙阿姨發簡訊,告訴她晚上放學時間推遲的事情。
然後就是……
盛喃遲疑地往上翻了一點,對上那個名字只有「J」的聯繫人。
醞釀一會兒,盛喃輕敲字。
-抱歉,我今晚可能過不去了。
-我把外套帶來學校以後才知道,我們今晚和周末都要上自習qvq
那邊沒回復,盛喃托著臉頰陷入愁思。
趙阿姨之前問起外套是誰的,她怕被報告給盛天剛,就說是班裡同學借她的。今早趙阿姨送她來學校也看到她帶了,如果今晚再帶回去,顯然沒法自圓其說。
可這樣在學校里再放一周也不合適,而且她都跟大拽比說好今天給他送去撞球室的……
盛喃突然想到什麼,低頭敲字。
-不然,我把外套送給裴朔,讓他給你,這樣可以嗎?
盛喃這句剛發出去,教室前門突然被推開。
她驚了一下,慌忙把手機一藏,抬頭。
並不是哪位老師。
是班裡最能鬧騰的那個叫喬子然的男生,一進來他就興奮地跑上講台,拍了拍講桌:「同志們,父老鄉親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
下面有人接:「下午放假?」
喬子然扔了個粉筆頭過去,沒好氣地說:「放什麼假做什麼夢你早上沒睡醒吧?」
不等那同學說話,他轉向全班,掐著嗓子滿面笑容地裝起播音腔:「好消息就是,咱們安喬一年一度的民間校草校花評選大會——開、始、啦!」
「切……」
班裡半片噓聲。
作為資深顏狗,盛喃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眼眸都亮起來了。
可惜她剛準備深入聽取一下,桌下握著的手機突然震動。
盛喃低頭。
【J】:可以
盛喃眼神一松,剛打字:那我下午就給裴朔送——
對面又跟來第二句。
【J】:你這種慫但又不怕死的精神很可嘉
盛喃:「…………」
大拽比這一提醒,被A棟積極向上熱情好學的氣氛薰陶了一周的盛喃才突然想起,高三B棟是怎樣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僵了半晌。
以從心為人生教條的盛小白菜只能撤回自己方才的提議。
-那那還是算了。
-不過我這邊有點小情況,不太方便把外套再帶回去;放學校一周我又擔心出什麼差錯orz
-不然……
盛喃猶豫好幾秒,還是把下句發了過去。
-你什麼時間再找裴朔,方便過來拿一下嗎?
沉默之後。
還是沉默。
不出盛喃所料,對面並沒回復。
也對,借了他的衣服,還讓他自己來拿,怎麼想都有點過分了。
盛喃嘆了口氣,準備想個新法子。
「這有什麼好鬧的,」台上喬子然不知道正在跟誰說,大嗓門地拍了拍桌子,「那校花肯定歸咱班的黎雪晴,但校草不是還定不下嗎?」
「……」
嘈雜笑鬧里,盛喃好奇地問同桌的郭禹彤:「黎雪晴同學是哪個?」
郭禹彤驚訝:「你還不認識她呢?」
盛喃有點赧然:「我在班裡沒太來得及認識誰。」
「嗐,沒事,下午體育課我帶你,就都認識了,」郭禹彤說著,已經伸手指向教室前排中間的位置,「喏,那個把黑長直紮成馬尾的女生就是黎雪晴,她連著兩年被選為校花了,今年肯定也是她。」
盛喃好奇地張望了好幾秒,終於等到那個女生側過身。
鵝蛋臉,桃花眼,是那種很標準的美人相。
盛喃看見就呆了神:「真好看……」
旁邊郭禹彤一愣,扭回頭笑出聲了:「喃喃,你口水要掉下來了。」
「…!」盛喃驀地回神,臉頰一熱,「我才沒。」
郭禹彤笑:「可以啊,沒看出來,你這看著挺乖的,其實這麼花痴呢?可黎雪晴是女孩,你這對象是不是搞錯性別了?」
顏狗本質被迫暴露,盛喃也放棄掙扎了:「其實我不挑。」
「啊?」
「顏即正義,」盛喃繃臉,「性別不重要,美人都好看。」
郭禹彤失笑。
講台上喬子然又敲桌板:「哎哎,大家聽我說一下,關於校草怎麼投,我的建議是啊,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乾脆就都來投我,怎麼樣?」
「砰,」一個紙球飛上去,教室里不知道誰笑,「喬子然你要不要臉,投你當校草?那人家不得以為咱安喬是個女校啊?」
喬子然傻了兩秒。
班裡的哄堂大笑里,他終於反應過來,氣得拍桌:「他大爺的這話誰說的啊,什麼叫投我校草安喬就女校了,我長得有那麼磕磣嗎??」
「吁——」
台下一片夾著笑的噓聲。
盛喃坐在最後的角落也忍不住跟著彎下眼角。
此刻她突然覺得高四也挺好的,雖然很忙很累,但很多男生女生坐在一個教室里,在很長的時間裡你都一直會記得他們的名字和笑臉,熟悉他們的說話和舉止;大家親密又吵鬧,像很多個朋友和家人那樣。
笑里盛喃落了落眼,看見前桌埋在書堆里,穿著褶皺校服的那個叫丁小君的女生一直低著頭,沒抬起來,好像那些笑鬧都和她無關。
不過轉來以後,好像確實從沒見過她……
盛喃沒來得及想完。
「行了行了,不投我就不投,」喬子然懊惱抱臂,「那你們說,咱班選誰作校草候選啊。」
這話一出,教室里安靜了不少。
11班是理科班,男生數量不算少,但要說長相特別帥的,似乎還真沒有。
安靜里不知道誰嘀咕了聲:「要是復讀生來上課就好了,那校草肯定也是咱班的了。」
「?」
聽見復讀生這詞,盛喃本能機警。
什麼情況,選校草和她有什麼關係?
郭禹彤適時靠過來解釋:「不是說你,說的是本來應該坐你這位置上的那個復讀生,名字特別奇怪,叫靳一。」
盛喃驚訝:「就是那個校通緝榜榜首、曠課17天的靳一?」
「通緝榜?哦你是說警示欄吧?對,是他,不過現在是曠課24天了,」郭禹彤說,「班裡幾乎都沒見過他本人,但英語課代表去老欒辦公室送暑假作業的時候好像見著了,說是長得特別離譜的那種帥。」
「……」
盛喃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大拽比竟然蒙對了,「長得帥」同學在通緝榜上被撕掉了證件照的原因,竟然真是長得帥?
盛喃隱約覺得哪裡有點被她忽略了的線頭。
但教室里這會兒已經鬧騰起來了。
「帥有什麼用,他家長在辦公室鬧那麼大動靜,肯定不可能回來了。」
「關鍵也沒人見過,真帥假帥還不一定呢。」
「什麼叫沒人見過,」教室中排一個女生惱道,「我不算人啊,我親眼看見的好不好?」
講台上喬子然嬉笑:「文姐,也不能憑你一面之詞,就說他長得帥吧?」
女生氣急了:「怎麼叫一面之詞,我有證據的!」
「證據,什麼證據?」
「……」視線焦點的女生臉色變了變。
班裡立刻有人起鬨:「喲,警示欄那照片,不會是文姐你撕的吧?」
「胡說,」女生更惱了,「我只是那天在辦公室外面偷偷自己拍了張而已!」
「——」
教室靜了兩秒,起鬨聲立刻掀起來了。
全班鬧騰著讓文夢佳拿出「證據」來看,文夢佳糾結了幾秒,咬牙起身:「不管了,都不准打小報告啊——喬子然你個狗東西別關多媒體投影。」
喬子然誇張地彎著腰後退:「您請,您請。」
文夢佳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機開始擺弄什麼。
教室最後排。
盛喃撐著臉頰,耷著眼看自己的手機。
大拽比依舊沒給她回消息。
……脾氣還是那麼拽。
盛小白菜剛腹誹著。
「你不看啊?」郭禹彤突然問。
「啊,」盛喃抬頭,「看。」
「怎麼感覺你對帥哥興趣不大,至少沒有對黎雪晴……」
這微妙的語氣讓盛喃一繃:「別誤會,我筆直筆直,2B鉛筆都沒我直。」
郭禹彤笑出聲:「那你不盯著?」
「她沒傳好嘛,」盛喃心虛得握了握手機,「主要原因可能是最近見過最帥的了……」
「嗯?你說什麼?」
「沒。」
「哎,」郭禹彤突然說,「文夢佳弄好了。」
「?」
盛喃抬頭。
投影幕布上,文夢佳操作的滑鼠正在傳到桌面的一個圖片文件上雙擊。
文件打開。
是一張占滿全屏的照片。
照片中間的男生背倚在辦公室的窗旁,長腿散漫支地,懶懨懨地半側著身,眼眸落在窗外,被像素模糊了一點的側顏在光影間更描得清雋修挺。
盛喃呼吸慢慢屏住。
這個糊影,看起來怎麼那麼像……
「別說我一面之詞啊,放大給你們看,」文夢佳一滾滑鼠滾輪,「看清這張臉了嗎?有本事現在再說我一面之詞啊?你們自己看,帥、不、帥!」
「——」
靜寂之後,教室里女生們激動又遺憾地討論起來。
唯獨盛喃一個人石化在最後排。
放大的照片裡再清晰不過——
耳骨釘,淚痣。
…大拽比。
所以。
大拽比……
就是靳一??
盛喃:0-0
手機連著震動了兩下。
盛喃還呆著,本能低頭。
【J】:嗯
【J】:傍晚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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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盛喃:!!
盛喃:這個人竟然自己說自己長得帥!
靳一:哦,我不帥嗎
盛喃:……
靳一俯身湊近:來,你再看看
盛喃:…………
盛喃:(顏狗的繳械.jpg)
#不能慫啊小白菜#
#畢竟強勢程度決定將來體位(劃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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