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意雙關,鄭玉仙雖有些摸不著頭腦,卻明白了虎平濤的意圖,但她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小虎,你……你確保我們能拿獎?」
虎平濤臉上仍然掛著令人猜不透的微笑:「前提是鄭阿姨您必須按照我說的做。」
「以後不用音箱,所有人都用無線耳塞?」
「是的。」
「那好,我就信你一次。」
……
虎平濤並非空口白話。
新鎮街道辦事處的文化藝術節所設獎項遠不如市級那麼高,其主旨來源於上級部門的「文化娛民、文化自信、文化傳播」系列要求。轄區內的企事業單位有上百家,不可能所有單位都來參加。以前幾屆藝術節的經驗看,參賽單位及團隊大約在三十個左右,按照所設獎項,大部分參賽團隊都能獲獎。
除了參與獎和優秀獎,真正有含金量的就是一、二、三等獎。其中三等獎有三個,除了獎狀獎盃,更有一千元的獎金。
虎平濤學的是美術,他從小就學習素描。那時候在昭市青少年宮,美術、音樂、舞蹈等藝術類課堂集中在三樓。小孩子天性散漫,美術班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喜歡串教室。因為虎平濤當時也學著鋼琴,有一次他偷偷溜進舞蹈班,趁著老師沒來,即興彈奏了一段。
學舞蹈的都是小女孩,在那種情況下成為幾十個小女生矚目的焦點,成為了虎平濤童年時代的驕傲之一。
他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了舞蹈班的陸霞老師。後來陸老師退休,全家離開昭市遷居省城,虎平濤一直留有陸霞的電話號碼,在大學的時候經常聯繫,只是沒想到童年時代的舞蹈老師住處就在耳原路派出所轄區範圍內。
陸霞是專業舞蹈教師,也是街道辦事處上一屆藝術節的評委。虎平濤說動了陸霞幫忙給麵粉廠夕陽紅舞蹈團編舞訓練。一個多月時間雖短,卻勉強夠了。
……
兩周後,耳原路派出所。
星期一,例會。
廖秋翻看著擺在面前的文件與表格:「這個月的綜合出警效率不錯,比上個月高了很多。呵呵,這樣一來,咱們所月終評比的分數至少能進前三。」
趙麗負責派出所文案及數據錄入工作。她對比了一下兩個月的案件處理圖表,認真地說:「廖所,這兩個星期110指揮中心那邊傳過來的噪音擾民糾紛比例降了一大半。」
「我看到了。」廖秋把表格翻到第二頁,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張建國:「老張,我記得錦興小區那邊一直投訴有廣場舞噪音擾民,怎麼最近沒動靜了,你們是怎麼做的?」
「跳廣場舞的是麵粉廠鄭玉仙那幫人。以前她們在紫薇花園,後來轉到了錦興小區,音響開得特別大,一到晚上居民就打110投訴。這些人都上了年紀,不能抓又不能罵,而且噪音的問題劃歸環保部門,我們說白了就是替環保局背鍋。」
張建國抱怨了幾句,話鋒一轉:「後來小貓幫著聯繫了街道辦事處和社區,讓鄭玉仙她們參加今年的文化藝術節。」
指導員陳信宏一聽就樂了:「我知道麵粉廠的那個夕陽紅舞蹈團,平時跳舞搞得跟健身差不多。就他們那水平,還參賽……恐怕是墊底的吧?」
「以前是,現在就不一定了。」張建國笑著,故意賣關子。
陳信宏頓時來了興趣:「老張,聽你的意思,夕陽紅舞蹈團,文化藝術節,還有錦興小區居民最近沒有投訴,這幾件事情都聯在一塊兒?」
「哈哈,你們肯定想不到這其中的關聯。」張建國很得意,把事情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
廖秋聽了覺得很意外:「這都是虎平濤的點子?」
張建國點點頭:「上個月,小貓跟著我跑了幾趟錦興小區,每天都在處理夕陽紅舞蹈團噪音擾民的問題。他認為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無論麵粉廠那些老人還是小區居民,誰都不會讓步。這樣搞下去只會讓我們重複處理,無法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陳信宏聲音裡帶著詢問成分:「所以小貓想到了讓鄭玉仙她們參加藝術節的舞蹈比賽?」
「麵粉廠退休職工不是社會閒散人員,兩者之間有顯著區別。」張建國正色道:「包括鄭玉仙在內,她們有退休金,家庭結構大多穩定,屬於能夠被勸說,並且有所改變的那類人。獎項刺激對她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只要有引導,再加上來自街道辦和社區的幫助輔導,噪音擾民的問題就可以得到解決。」
趙麗手中握著碳素筆,問:「麵粉廠的舞蹈團現在活動都用上了無線耳塞?」
張建國點點頭:「主要是晚上用。白天錦興小區的居民要上班,家裡基本上沒人,她們在外面廣場上跳舞,就算音量開大點也沒什麼。鄭玉仙現在比過去好說話。小貓幫找的那個舞蹈老師很專業,她們學的也開心,說是要好好排練,爭取這次藝術節參賽獲獎。」
廖秋聽懂了,笑道:「這應該算是交換條件吧!」
張建國沒有否認:「是的,但很管用。廖所你看這兩個星期的110報警比例就知道,噪音擾民排名已經降了下來,我們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每天晚上在錦興小區那裡蹲守。」
指導員陳信宏滿含深意地說:「這是好事,虎平濤做得很不錯。」
張建國道:「小貓也說了,他這辦法只能針對麵粉廠的夕陽紅舞蹈團,要換了別人,還得根據實際情況來做。」
陳信宏嘆了口氣:「是啊,每個人的想法和需求不同,。」
「小貓挺用心的,工作也很積極。」廖秋一邊做著會議記錄,一邊認真地說:「別看只是個普通的民事糾紛,他能通過正常渠道從根子上解決問題,光這點就可以看出他對平時工作的確是花了心思。同志們,咱們日常出警,可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得好好尋找病源才對。要是大家都能像小貓這樣,我們身上的擔子就能減輕很多,分局每月的評比排名也能上去。」
張建國道:「說起來,對這事的處理我真是不如小貓。」
廖秋笑著安慰他,半開玩笑道:「不奇怪,活到老學到老,何況老張你還年輕。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
下午四點多,接到110指揮中心的信息:錦興小區C座有人被關在電梯裡,報警求助。
張建國帶著虎平濤和吳永翰火速趕到現場。
一樓電梯門緊閉著,外面圍了十幾個人,七嘴八舌站在那裡議論。
「這電梯前天就出過毛病,我按了五樓,本該直接上去,可它到了三樓就滅了燈,突然回到一樓,然後才上的五樓……那天真把我給嚇慘了。」
「電梯是去年新裝的,怎麼沒用多久就變成這樣?該不會是假冒偽劣產品吧?」
「這事得問物業,他們最清楚。」
「都別說了,讓開,快讓開,警察來了。」
張建國分開人群直接走到電梯前,抬手敲了敲緊閉的門板:「人還在裡面嗎?」
傳來一個焦急的女聲:「我在,求你們幫忙開開門吧!」
虎平濤連忙上前,隔著門縫安慰:「別哭,我們已經打電話給電梯廠家的維修人員,他們很快就到了。」
事情很簡單:一個帶著孩子的婦女進了電梯,按了上四樓的鍵,結果電梯門一關就沒反應了,停在一樓不會動,門也打不開。那女的在裡面按了緊急求救鍵,又撥打了110報警電話,現在物業和警察都趕了過來。
問題不難解決,就是得花時間等。
電梯裡忽然傳來男孩的哭聲:「媽媽,我害怕,我要出去。」
這再次引發了圍觀者的議論。
「趕快讓物業過來把門弄開,裡面有小孩。」
「物業都是幹什麼吃的?平時收管理費一分錢都不能少,遇到問題就人都找不著,我看這物管費以後也不用交了。」
「反正電梯就停在一樓,要不咱們先用鉗子把門撬開?」
「千萬別這麼做,電梯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它的感應系統應該還在工作,撬門說不定會引發別的問題,要是突然掉到下面幾層就麻煩了。我以前在網上看過相關的視頻,聽我的,真別亂動,還是耐心點兒,等維修人員來了再說。」
張建國很是焦急,轉身走出人群,來到站在外面的物業經理面前,低聲問:「廠家的維修人員什麼時候能到?」
物業經理身穿藍色制服,這起突發事件把他搞得不知所措,牢牢攥著手機,緊張地回答:「快了,我兩分鐘前又打了一次電話,說是已經到街口了,就是堵車,一下子還進不來。」
「讓他們快點兒,實在不行就先來兩個人查找故障原因,開車的人可以慢一些。」虎平濤湊過來說。
「好的,好的。」物業經理急得滿頭大汗,連忙撥通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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