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第一天上幼兒園，面對新環境的安歲歲還滿心好奇。
隨後這突兀的聲音卻讓她有些愣怔。
小臉含著不解轉頭看向新同桌。
那雙琉璃似清亮的眸子看向自己，沈巍然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緊了緊，但那張略有些蒼白的小臉依舊繃著。
他最討厭女生了！
不遠處老師已經唱起了兒歌。
可安歲歲卻偏著小腦袋，就那麼一直盯著身邊的人。
最後沈巍然繃不住了。
「看什麼看！你看我幹什麼？！」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小獸般拉起警戒的模樣並沒有嚇退安歲歲。
回過神來的她依舊沒有收回目光，那雙葡萄似的眼睛水靈靈的，裡面像是透露出無限憐惜。
「你好可憐哦，你媽媽對你不好嗎？」
被問到的小男孩一愣，當即惱羞成怒似的反駁：「你媽對你才不好呢！」
面對像是被踩到尾巴炸了毛似的男孩，安歲歲毫不猶豫地昂起了脖子，看著他認真陳述。
「沒有哦，汐媽媽最愛歲歲了～」
「我媽也最愛我！」
面色羞惱的沈巍然也不甘示弱。
「那你為什麼最討厭女生？」
安歲歲的話把沈巍然給問愣住了。
看著他整張臉漲紅卻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安歲歲又一本正經問：「是你說的呀，你最討厭女生了，可你媽媽也是女生呀～」
「難道你媽媽不是女生嗎？」
「可是汐媽媽說過只有女孩子才能生寶寶呀～」
「羊媽媽、雞媽媽、牛媽媽、豬媽媽——」
「你不要再說了！給我閉嘴！」
沈巍然惱羞成怒打斷了正掰手指頭數著的安歲歲。
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安歲歲最後怯怯地收住了還沒說完的話，伸手默默捂住了嘴。
過了好一會。
安歲歲見身邊的沈巍然沒再生氣地大聲吼叫，才又小心翼翼地將手挪開。
把憋了半天的話小小聲問了出來：「那你為什麼最討厭女生？」
「哈哈，那是因為他媽媽把他當成女生養呀～」
「明明是男孩子他媽媽非要他留長頭髮！」
「你看連他的衣服都是粉色的呢～」
沒等來沈巍然的回答，周圍位置上的小朋友們就已經七嘴八舌地開始笑話。
安歲歲的小腦袋瓜子還不太明白他們話里的意思。
她懵懂的視線落在同桌的長髮和他那件粉色襯衫上，最後盯著沈巍然唰一下變得慘白的臉，沒做聲。
貴族幼兒園裡的孩子就算是發生打鬧老師也是努力把雙方都哄好了，不會做任何偏袒。
畢竟無論是哪一個他們都得罪不起。
「歲歲今天在幼兒園玩得不開心嗎？」
特意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來接孩子的安遠齊將小姑娘抱上車。
見她似乎情緒不怎麼高昂，邊觀察邊試探著問。
「大伯，歲歲明天可以去同學家做客嗎？」
安遠齊愣怔片刻隨即笑了：「當然可以！歲歲厲害啊！才一天就交到好朋友啦？」
不像他那兩個臭小子，悶葫蘆似的，幼兒園三年連同班同學都認不全。
「不是好朋友就不能去做客嗎？」
面對小姑娘濕漉漉像是小狗般詢問的眼神，安遠齊當即拔高嗓門：「當然不是！歲歲想去就去，明天想去哪個同學家？大伯送你去！」
「謝謝大伯～大伯最好了～」
在聽見安遠齊肯定的答覆後，安歲歲才鬆了口氣，揚起甜甜的笑。
而沉浸在小姑娘一聲聲大伯中的安遠齊更是打定主意。
只要歲歲喜歡，哪怕是商業對手也能把他變成朋友！
次日。
已經有了一天幼兒園經驗的安歲歲進門後就輕車熟路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昨晚準備的禮物放在小書包里，可是直到午休她都沒等到同桌的身影。
「他怎麼還沒來幼兒園呀？」
安歲歲找到了昨天新交的朋友。
是個看上去白白胖胖特別討喜的小女生。
「沈巍然每次都這樣，只要有人說他，第二天他就會躲在家裡不來上學。」施瑤小聲解釋。
原來他叫沈巍然呀～
安歲歲恍然。
「歲歲今天放學要去沈巍然家裡做客，瑤瑤你要去嗎？」
聽了安歲歲的話，施瑤小臉上頓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歲歲不能去！沈家好可怕的喲～」
像是想到什麼恐怖的事，施瑤嚇得連手裡的小零食都忘了吃。
她抬頭看見老師還在整理午休時的睡衣，才湊到安歲歲跟前小聲說：「沈巍然的媽媽是妖怪，她會吃掉小朋友的！」
-
沈家。
外面陽光正好，可卻透不進被厚重窗簾遮擋住的落地窗。
幾百平的別墅客廳中看上去依舊死氣沉沉。
現代風格的裝修偏向冷色調，頂燈冷白的光襯得沙發上的女人臉色更顯詭異。
「巍然今天沒去幼兒園？」
阮如清神色懨懨，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
「嗯，少爺連早飯也沒吃。」傭人如實回答。
「知道了。」
阮如清按了按發脹的眉心，又坐著歇了許久才朝二樓房間走去。
「小然，開門。」
聲音隔著厚重的木門傳進房間，換來的卻是裡面暴躁的吼聲。
「走開！你走開！我不想看見你！」
沈巍然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被子裡。
同樣是厚重的窗簾，房間裡只開著一盞壁燈，昏暗的光線下，五歲的孩子滿臉淚痕。
聽見裡面的聲音，阮如清放下心來的同時臉上閃過愧疚。
最終她停住了繼續敲門的動作。
「再休息一小時記得下來吃晚飯。」
她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冷漠的。
丟下這句話後，門外再沒了動靜。
寂靜中，昨天安歲歲那句話忽然間如潮水般襲來。
「你好可憐哦，你媽媽對你不好嗎？」
不喜歡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小小的孩子轉過身，將臉蒙在被子裡嗚咽著哭起來。
叮咚——
呆坐在沙發上的阮清如被突然響起的門鈴聲驚得回神。
原本以為是幻覺，直到那清脆的聲音再次響徹客廳。
「歲歲，你真的不害怕嗎？」
「歲歲不怕！」
沈家花園外的可視門鈴前，一大兩小站在那等主人開門。
施瑤縮著脖子，看起來有些忐忑。
安歲歲則是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瑤瑤放心，不會有媽媽吃自己寶寶噠！」
「可是沈媽媽是妖怪誒～」
「妖怪媽媽也不會吃小妖怪噠～」
腿邊兩個小豆丁一本正經的對話讓安遠齊哭笑不得。
很快，門鈴那邊就傳來了詢問聲：「你是誰？」
阮如清看著畫面中的陌生男人，聲音冷漠又警惕。
剛想開口，安遠齊卻突然感覺有股力道自衣角傳來。
「大伯～大伯～你能不能讓歲歲說？」
小姑娘正昂著頭，安遠齊根本無法拒絕她眼裡的請求。
彎身將安歲歲抱起。
「姨姨好～我叫歲歲～是沈巍然的新朋友～」
「姨姨～瑤瑤也來了，她現在在旁邊，我們能進去做客嗎？」
視頻畫面突然切換，一張稚嫩柔和的小臉猝不及防就貼了上來。
小姑娘咧著嘴，露出一排整齊的小乳牙。
怔然片刻，在那清亮純澈目光的注視下，本想要拒絕的阮如清卻鬼使神差地將門打開了。
「請、請進。」
等牽著兩個孩子進到客廳，安遠齊才忽然察覺到侷促。
安家和沈家並沒有生意上的來往，現在看來男主人好像也不在家。
貿然上門的他輕咳一聲：「歲歲，你先在同學家玩，大伯有點事要忙，一會好了給大伯打電話。」
指了指小姑娘手腕上的電話手錶。
「好哦～大伯去忙吧～歲歲會乖噠～」
隨後安遠齊不等她回復就禮貌告辭：「沈太太，麻煩你了。」
冷清的客廳剩下三人。
施瑤看向阮如清那張面無表情且蒼白的臉，默默往安歲歲身邊挪。
嗚嗚～
瑤瑤好害怕！
想回家！
可安歲歲此時卻已經轉動眼睛打量起客廳四周。
「姨姨～沈巍然不在家嗎？」
被奶聲奶氣的詢問拉回神。
家長都離開了阮如清也不好再趕人，只能抿唇道：「巍然還在房間，但他心情不好，不想下來。」
打量著眼前兩個孩子。
一個明顯有些害怕，另一個——
視線落在那糯米糰般細膩柔軟的小臉上。
因為她的緣故導致家不像家。
小然幼兒園三年，從來沒交到過朋友。
更別說主動找上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