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白色的牆壁壓抑，泛著消毒水味的空氣令人窒息。
「顧總，夏小姐想從分公司的帳戶上挪用了一千萬，這個事情我得跟您匯報一下，您看怎麼辦？」
顧亦宸剛結束午休就接到了分公司財務部主管打來的這通電話。
顧亦宸擰起眉，「她要拿這筆錢做什麼？」
「不知道，說是急用。」
「你自己知道該怎麼辦。」顧亦宸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他將手機扔到一邊，身心俱疲。
現在對夏姝，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夏姝出現在門口，笑吟吟的，「阿宸，我又來看你了。」
顧亦宸看見她，連忙要去收散落在床頭櫃的那些照片。
夏姝動作卻比他快一步，警惕地問：「這些是什麼？」
她快步走過來，先他一步奪過那一沓照片，翻看起來。
上面都是顧亦宸請人蹲守拍下來的林清苒的日常生活照。
夏姝饒有興致地一張張翻看完，忽然笑眯眯地看向顧亦宸，「阿宸，原來你這麼想林清苒啊？弄到這些照片，一定費了好大功夫吧？」
顧亦宸臉色微變，沉聲道：「還給我。」
夏姝將照片整齊地規整好，遞到他跟前，卻又在他伸出手的時候縮回了手，玩味的眼神看著他，「阿宸，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不宜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我想，這些照片你還是別看的好，否則，瞧見林清苒跟陸司桁整天膩歪在一起，你又要不開心了。」
她走了幾步，將手裡的照片「嘩啦」一下全扔進垃圾桶里。
「夏姝！」顧亦宸暴怒。
夏姝轉身，無辜的眼神望著他，「阿宸，你怎麼了？這麼大聲喊我的名字幹什麼？」
「你憑什麼扔我的照片？」顧亦宸看她的眼神能噴出火來。
夏姝冷笑一聲，「你的照片？」
「林清苒知道你在偷拍她嗎？」
「你說她要是知道你整天像個變態一樣，派人跟蹤她拍下這些東西供你意淫，又會怎麼想你？」
「你說話要不要這麼難聽？」顧亦宸聲音冷硬道，「我只是想看看她每天的生活，想知道她在做什麼，我從未想過打擾她。」
他從病床上起來，這段時間以來，他身形消瘦了不少，但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身上的傷。
顧亦宸來到垃圾桶旁邊，竟是不管不顧的，直接將手伸進垃圾桶裡面把那些照片拿了出來。
向來有潔癖的男人此刻卻像個拾荒者，用指尖一點點將照片上沾上的垃圾屑清理乾淨，又用衣袖擦了擦，又將照片緊緊攥在手中。
夏姝看著他的動作，微微睜大了瞳孔，「你也不嫌髒。」
顧亦宸怎麼會嫌髒呢？他把這些照片看得比什麼都寶貝，整齊地放進抽屜里，瞪了夏姝一眼警告道：「不許碰我的東西！」
夏姝冷嘲，「顧亦宸，你現在真像個傻逼。」
「如果你只是來罵我的，那麼請你趕緊滾。」顧亦宸蹙眉，冰冷且厭惡地看著她。
對於這樣的眼神，夏姝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又嫌棄我了是嗎？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永遠覬覦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說得好聽這叫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說得不好聽這叫犯賤。」
「犯賤？」顧亦宸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夏姝，犯賤的人好像一直都是你。」
夏姝咬著唇，瞪視著他。
顧亦宸不以為然，「我想我們大可不必維持表面上的假惺惺，剛才分公司的人來電話說你要從公司帳戶上挪用一千萬，你想花就花吧，帳戶上的錢你用多少我都不在乎，我只有一個要求，以後不要來煩我。」
他很清楚，夏姝威脅著他，糾纏著他，不是因為放不下他。
她放不下的是他手中萬貫的家財，能讓她一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
真噁心。
顧亦宸覺得自己當初真是的傻，他跟夏姝根本就不是門當戶對，這樣的感情，從一開始，就註定是錯的。
夏姝說喜歡他是喜歡他的錢，而林清苒不缺錢，她說喜歡他就是喜歡他這個人。
他只恨自己太晚才知道這個道理。
夏姝挑了挑眉，嘴角上揚，「你真的不在乎我花你的錢？」
「不在乎。」
夏姝得到滿意的答案，沒說話，轉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又重歸靜謐。
顧亦宸的視線從重新合上的病房門挪動到窗台的綠植上，外面陽光很好，可他一瞬之間忽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身子一僵，不知所措，又不可置信地伸手撫了撫自己的眼眶。
幾秒後，視線又恢復清明。
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前天也有過。
也是突然之間短暫的失明，但是幾秒後又自己恢復了。
他以為只是錯覺，或者是沒休息好。
可是現在看來……
顧亦宸如夢初醒，突然有些害怕，臉上冒一層冷汗，他著急忙慌地摁下了鈴呼喚醫生。
不一會兒，他的主治醫生來到了他的病房，這位主治醫生是當地出了名的專家，戴著眼睛，微胖。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趙嶼寧。
趙嶼寧還以為他傷口又怎麼了，關切，「傷口怎麼樣了？」
「嶼寧，我剛才突然什麼都看不清了。」顧亦宸著急地將自己的情況跟他們說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前天也是這樣。」
主治醫生聞言，來到病床前，讓他端坐好，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白，沒看出什麼異樣，又問：「這次受傷之前有過這種情況嗎？還是只在這次住院期間有？」
顧亦宸搖頭，「之前沒有過。」
主治醫生想了想，從白色大褂上衣口袋取出一支簽字筆，在病歷上畫了幾筆，又問他：「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頭暈呢？或者犯噁心想吐？有沒有？」
「也沒有。」
「上次來的時候，你說那人用磚頭砸了你的腦袋是吧？」
「嗯，他砸了我後腦。」
主治醫生沉吟了一番，「估計是腦內淤血的原因，再拍一個腦部CT看看吧。」
他看上去很有經驗的樣子，顧亦宸聽不出來到底嚴重還是不嚴重，只能是靜候發落，輕輕點了點頭，「好。」
醫生繼續拿著筆在病曆本上寫著，又說道：「明天上午安排一個腦CT看看，你今天你先休息。」
「嗯。」
醫生走後，顧亦宸後知後覺有點心慌。
突然的失明，這個問題要嚴重可以很嚴重，要不嚴重也可以不嚴重，就怕檢查結果出來……
趙嶼寧看出了他的擔憂，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那個醫生既然說是腦淤血，我估計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你也不用過於擔心，到時候咱們對症下藥就是，最好是沒什麼大問題……」
顧亦宸向來身體健康，從小到大都沒怎麼生過病，接管公司以後每天因為忙碌只睡五個小時卻都還精神抖擻。
他有健身的習慣，也還年輕，因此從未想過生死的話題。
最近在醫院裡住多了，看見太多的傷病患者，看著那些人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竟隱隱生出了一絲多愁善感，人死之後歸於塵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又是什麼呢？
這個時候，他忽然好想見見林清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