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心理包袱
博雅羅身上的配槍所採取的仍舊是老式的火藥推進技術，射速慢，威力低，早就沒有了實戰價值，只是用作裝飾而已。
但毫無疑問，它仍舊具備輕而易舉殺死一個人，尤其是沒有任何防護的人的能力。
現在，它的這種能力便真切的表現在了人們面前。
在這一刻，所有高級指揮官、參謀、文職人員，以及一些恰巧位於這裡的基層戰士等人，全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那種之前籠罩了整艘風暴母船的癲狂氣息，在這一幕之下迅速消散。
一名之前遵從希洛塔命令，親自下令擊毀了一艘己方戰艦的指揮官忽然間反應了過來。於是他立刻也大聲吼叫了起來：「是，沒錯，希洛塔就是個畜生，是文明的叛徒！就是他下令擊毀我方戰艦的！他該死！」
在這一聲吼之下，不知道多少人瞬間反應了過來。尤其是之前曾經親自下令，或者親自操作，親自下手向己方戰艦發起進攻的人，更是不顧冷汗已經濕透了衣服，爭先恐後的吼叫了起來。
「就是他下的令！」
「我們沒有辦法！」
「希洛塔喪心病狂了，竟然敢下那樣的命令！」
博雅羅眼中的冷意緩緩消散。他打開了公共通訊頻道，讓自己的話語可以傳遞到己方現存的每一艘戰艦與飛船之中。
「擅自下令向己方戰艦發起進攻的罪魁禍首，希洛塔，現在已經被我處決！他的所有命令都是亂命，現在全部取消！現在，凡是風暴文明戰艦，立刻停止互相進攻，如有再敢進攻己方戰艦的，立刻處死！
我命令，所有我方戰艦立刻向文明母船靠攏！」
此刻，因為那一顆小行星而造成的變故已經慢慢平息了下去。該毀滅的飛船都已經被毀滅了，還未被毀滅的飛船，只要能再次組織起來，外界來自敵人的進攻雖然仍舊猛烈，但也有相當大的概率繼續活下去。
在這道命令之下，立刻，戰場之中的混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小。己方飛船之間雖然仍舊維持著互相之間的戒備，但相互進攻這種事情總歸是減少了。
大量的戰艦開始冒著猛烈的炮火，努力向風暴母船機動、靠攏。在過程之中，或許是基於以往訓練得出的本能，又或者理智占據了上風，竟然又開始有一些相互之間的配合出現。
在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之後，大部分剩餘的飛船與戰艦終於以風暴母船為核心聚攏到了一起。
也有一小部分飛船與戰艦未能靠攏過來。他們已經被敵人分割，已經註定了滅亡的命運，再也靠攏不過來了。
在這一刻，博雅羅的心在滴血。
初步的戰損統計已經完成。數據顯示，在之前的強引力源、己方的混亂、敵人的趁勢猛攻，以及最為致命的「白矮星爆炸」事件之中，總計有超過40萬艘己方戰艦被毀，倖存下來的已經不足7萬艘。
無數支威名赫赫的艦隊，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具備優良傳統的艦隊成建制的覆滅，沒有任何倖存者。
他們的番號已經可以直接取消了。
剩餘的艦隊也傷痕累累，就算還有一些剩餘，也各個帶傷。
當初自己率領艦隊主力進入這個星系之時，高達五十六萬艘戰艦的龐大艦隊是何等鬥志昂揚！現在，現在，卻只剩下了這麼一點殘兵敗將。
這一仗，是無論如何打不下去了。此時此刻，博雅羅心中唯一所想只有一件事情。
那便是，逃出去，逃出這裡，與大本營處留守艦隊及客運飛船匯合，然後逃往別的恆星系！
資源不足，那就把所有次人全殺掉，再不行，就殺掉平民，只保留精英！
爬也要爬到別的恆星系去！只要能到達別的恆星系，以文明的底蘊，終有一日能再發展起來！
只要逃出這裡，就還有機會！
雖然己方只剩下了不足七萬艘戰艦，但此刻己方的戰略目標卻不再是攻陷任何一顆行星，而僅僅只是逃出去而已！只要組織的好，這並不是沒有希望！
「命令！立刻整隊！從此刻開始，我方艦隊縮編為6支，輪番執行外圍防守任務！」
要令一支混亂的艦隊重新恢復戰鬥力，整編是唯一的辦法。要讓最前線，最基礎的戰鬥力量重新擁有領導與指揮，要讓他們重新融入到整體之中，要補齊每一個層級的指揮力量，要理順最高層到最底層的指揮體系，要梳理後勤供應與補給體系……
這是一項十分艱難的工作。就算在和平時期，這項工作的繁瑣與艱難程度也要耗去漫長時間。而此刻，外圍來自敵人的猛烈進攻始終沒有停歇。時時刻刻都有大量己方戰艦滿是絕望的化作煙花照亮宇宙。
但此刻，或許是死亡的威脅激活了潛力的緣故，雖然艱難，博雅羅卻終於做到了。
以風暴母船為核心，仍舊龐大的艦隊開始緩慢的向星系外圍突進。而在具體的作戰過程之中，換防、補給、進攻與掩護等戰術動作，也開始有序了起來。
人類文明太空軍旗艦，秦虎大將的眉頭輕輕皺起。胡曉華司令則喃喃道：「怎麼可能？風暴艦隊這麼快就理順了內部？」
要知道，此刻距離之前混亂結束，不過才不到兩天時間而已。
秦虎大將沉聲道：「風暴文明的領袖，具備超出我們想像的領導能力。我們又一次小看了他。」
「他怎麼可能做到？」胡曉華司令滿是不可思議：「之前的混亂，可是友方之間互相進攻的！有了這一層心理包袱，他們怎麼可能還配合無間？尤其是，混亂最初可是從風暴母船那發起的！風暴文明領導者的統治合法性怎麼可能不受到質疑？」
雖然之前一直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但在混亂之中，你卻拼命的想打死我，我也拼命的想打死你。現在混亂雖然平息，但只因為一道上級的命令，你我便又親密無間並肩作戰了？
開什麼玩笑！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沒這麼好騙！
尤其是，最先進攻自己人的，可是總統所在的風暴母船！總統都這樣做，他還配領導整個文明麼？
在幾乎每一個戰爭模型預測之中，秦虎大將看到的結果，都是敵人不可能在短期內恢復組織與戰鬥力。但很顯然，敵人又一次出乎了己方的預料。
秦虎大將嘆了口氣：「無非是找一個人背鍋罷了。只要將所有罪責都推到這個人身上，那麼，大家所有人便都再度變得純潔無暇，可以親密無間的合作了。因為之前你我都沒有錯，錯的是那個背鍋的人。」
胡曉華仍舊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這，這，所有人就都信了？」
「信不信，重要麼？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有了一個安慰自己的藉口。只要有這個藉口就夠了。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風暴文明的領導者是如何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尋找到如此恰當，如此合適，足夠讓所有人都說服自己的藉口的。這個人，不簡單啊，如果有他帶領這些殘兵，說不定還真能被他們逃出去。」
「一定不能讓他們逃走。」胡曉華喃喃道：「如果被他逃走了，還不知道要給我們造成多大亂子，讓我們多死多少人。」
此刻，風暴母船。
博雅羅清楚看到，來自敵人的進攻如同潮水，戰艦，自動化武器幾乎鋪天蓋地而來。己方倖存戰艦數字在飛速下降。但……下降的速率，相比起之前已經大大降低了。
他輕輕的鬆了口氣。
因為有足夠的戰略緩衝空間在，無論威力如何巨大的武器，對敵人，對己方所能造成的殺傷都較為有限，不太可能出現一發炮彈連續幹掉幾艘十幾艘戰艦的事情出現。
這才是戰爭的常態。如同之前那樣，一下子戰損幾十萬艘戰艦，只是特例。
而，依照這個速率計算，至少風暴母船逃出內星系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區別只在於，在風暴母船脫離了敵人星系自動防禦體系覆蓋範圍——也即敵人喪失了主場之利的時候，母船周圍還在護航的己方戰艦，是剩下三萬艘還是三千艘的問題了。
博雅羅便在此刻，向幾十億公里之外，駐守在大本營的殘餘力量發出了命令。
「除重要次人之外，其餘所有次人一律處死。平民之中，年齡在350歲以上的，智力評級在D級或以下的，患有C級及以上疾病的，同樣處死。所有遺體回收分解。拋棄一些不必要輜重，等待我方返回，之後立刻起航前往其餘恆星系。」
對於博雅羅的命令，風暴艦隊所有領導者俱都默認。
這是人們唯一的選擇了。
放下通訊器，博雅羅看向了戰場實景圖，看著那些紛亂如麻的眾多光點，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便在這個時候，一個不起眼的小光點從戰場邊緣悄然出現，徑直向著戰場核心而來。處於交戰前線的風暴文明戰士，也同時看到了一艘造型古怪的小小飛船離開敵人陣列，向己方沖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