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斑紋
仙國之內的一處撐天支柱已經被毀掉，所以此刻升起來的支柱只有三個。
但在龐大的怨氣之下，哪怕只有三個支柱，也足以打開通往九幽冥府的大門。
先前團藏可以使用穢土轉生的時候，顧塵就知道了這個世界有靈魂的存在，既然有靈魂的存在，那就必然有一個靈魂可以去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現在來看，毫無疑問就是所謂的九幽冥府。
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齊安帝的目的竟然根本不是升仙，他的目的竟然是打開鬼門！
不過想想齊安帝的動作，集聚四州怨氣，將其作為路引，這種行為能夠打開仙國就有鬼了。
所以…天機玉匣果然騙了我……
顧塵心中一冷。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不值得信任，但沒想到偶爾願意相信一次，結果卻依然被騙。
他就不應該懷揣著那無用的天真。
不過既然是打開鬼門，而且鬼門已經被開啟，那顧塵如今也沒必要和齊安帝繼續纏鬥。
之前顧塵找齊安帝的麻煩，是因為天機玉匣說齊安帝在打開仙門，而以怨氣打開仙門的方法，會招致天上仙神對人間界的清洗。
覆巢之下無完卵，為了自保，顧塵只能去想辦法弄死齊安帝。
但現在，打開的是鬼門，顧塵的召喚陣法又即將充滿，他大可以召喚一個對鬼魂有傷害的角色來幫助自己。
到時候顧塵只需自保就可以，沒必要去管其他人。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保護其他人是多餘的。
所以現在顧塵有了退意，他不想跟齊安帝拼命，最主要的是，如今只有顧塵一個人，周圍沒有任何自己的召喚角色，這讓顧塵心有不安。
只是顧塵想要跑，齊安帝卻不會給他機會。
「來吧，寧順，在朕前往冥府之前，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
「……」
什麼虎狼之詞？！
躲藏在一旁，讓幻影吸引注意力的顧塵嘴角抽搐。
雖然他知道，齊安帝是想用自己的身體復活如香皇后，但不得不說的是，這句話真的很容易令人誤會。
顧塵沒有回答，此時此刻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為了不暴露自己，顧塵選擇悄悄離開。
然而……
地面震動的幅度更大，四面堅固的城牆突然出現！
這城牆將顧塵和齊安帝，以及身後的宮殿全部圍住，甚至頭頂也在慢慢合攏，根本就沒給顧塵逃出去的機會！
而當四面城牆合圍之後，齊安帝似乎也感應到了顧塵的存在，他的目光轉向躲藏在一旁的顧塵身上，手上仙書翻動，空氣中出現無數的冰霜針刺，雨滴般的向顧塵落下！
「！」
瞳孔收縮放大，顧塵沒敢繼續隱藏下去，他的身邊花瓣瀰漫，揮舞的劍刃變成了綻放的花朵，隨著叮叮噹噹的聲音，將所有的冰霜針刺全部格擋在外。
知道自己沒辦法逃出去，只能與齊安帝硬拼，顧塵抿著嘴唇，目光中露出幾分堅毅和瘋狂。
他的頭上冒出獅子的耳朵，身後長出獅子的尾巴，轉眼之間變成了一隻半人半獅的小獅子！
百獸王化·獅子王，是顧塵召喚艾斯德斯之後獲得的能力。
經過天機玉匣的能量匯入，這個能力雖然沒有得到升華，卻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它可以給顧塵帶來更強的力量，更快的速度，並提升顧塵的身體素質。
而在使用獅子王后，花之呼吸那能夠讓自己失明的禁術，也就可以毫無限制的使用了。
雙目變成了紅色，瞳孔如同墨水般的漆黑，世界的一切在顧塵眼中慢了下來。
花之呼吸·彼岸朱眼。
自從學會花之呼吸後，顧塵只用過這招兩次，第一次是剛剛學會的時候，為了實驗在家裡用了一次。
第二次是與紫瞳碰面，實驗這一招的強度，用了一次。
但那之後顧塵就再也沒有用過。
因為僅僅是用了兩次，顧塵的眼睛就有了些許的模糊，緩了好久才緩回來。
但現如今顧塵卻不用擔心那方面的限制。
先是愛神神格帶來的權能，讓顧塵的身體在某種程度上被固化。
他不會成長，身體也不會有所變化，除非是受到重傷，否則不管是怎樣對身體有影響的招式，都不會影響到顧塵。
其次就是百獸王化·獅子王，這個帝具能夠給持有者帶來超乎想像的恢復力，就算眼球被毀，肢體斷落，獅子王也能夠將其恢復。
更何況現在獅子王還有了一定程度的升級。
所以哪怕使用彼岸朱眼用到瞎，顧塵也絲毫不用擔心，百獸王化·獅子王會讓顧塵的雙眼恢復原狀。
獅子模樣的顧塵，雙手握緊藏在身上的刀刃。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遠處的齊安帝身上，下一刻，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
百獸王化和彼岸朱眼的配合，讓顧塵可以不顧自身影響的去爆發出自己最強的力量。
他的身影猶如鬼魅那般向著齊安帝接近，伴隨著花香與綻放的花之勢，顧塵好似花中精靈，施展出既美麗又致命的招式。
數不清的花朵從空中落下綻放，離近了看去，那是一朵朵鮮紅卻又令人膽寒的亡命杜鵑。
花之呼吸·九之型——無形杜鵑
這是顧塵以月之呼吸作為參考，自我創造延伸出來的九之型。
對敵人進行暴雨般的密集斬擊，每一朵綻放的杜鵑花，都會封死敵人的退路。
而在這絢爛奪目的花叢中，無形的劍刃，會在敵人的身體中綻放出最為鮮美的紅色杜鵑。
這是原著中沒有的招式，是獨屬於顧塵的花之呼吸衍生招式之一。
也是比其他基礎招式更加殘酷和致命的招式。
無數的杜鵑花中，包含著顧塵的無形一劍。
齊安帝感受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致命威脅，卻也不閃不避，他再次翻動手中仙書，視線死死的落在顧塵身上！
叮——！
無形的屏障在齊安帝身前豎起，顧塵那致命的一擊，落在了無形屏障上激盪出陣陣波紋。
屏障並不結實，顧塵的一劍下去不僅激盪出波紋，也讓屏障之上露出了好似玻璃破碎的裂痕。
但顧塵卻沒辦法乘勝追擊，因為齊安帝的攻擊緊隨其後。
炙熱的火焰在齊安帝身邊組成火龍，它吞噬了綻放的花朵，消滅縈繞在齊安帝身邊的鮮紅杜鵑，隨後調轉方向朝顧塵飛去！
灼熱的火焰燒的顧塵皮膚刺痛，火紅的光芒將顧塵的面孔也照耀的通紅。
面對能夠將人徹底吞噬的火焰，顧塵不敢硬拼。
他飛身朝後退去，長劍在手中調轉方向，眨眼間揮舞出四道劍勢。
花之呼吸·二之型——御影梅。
這是花之呼吸的防禦技，一瞬間斬出的四道劍勢，將那欲要吞噬顧塵的火龍抵擋在外。
但顧塵也被那火龍的沖勢擊飛，轟的一聲砸碎後面宮殿的大門，掉落進大殿內部。
雙腳踩在地面卸力，顧塵滑行了很久才停下腳步，因使用彼岸朱眼而變得黑紅的雙眼看向遠處，那將顧塵擊飛的齊安帝，腳步緩慢的走回宮中。
「這是…仙法……？」
顧塵喘息了幾聲，一邊調整著身體狀態，一邊對齊安帝詢問道。
齊安帝笑著道：
「不算，這是法者之道。」
法者……
根據顧塵在天劍閣中得到的消息，法者是一群連通法界，施展法術的修行者。
與仙術不同的是，法者施展的法術，大多源自於法界，只要能夠與法界連通，法者不用擔心消耗問題。
而現在，齊安帝的仙國出現，在這個地方，他的能量幾乎是無限的，也就是說他幾乎可以無限制的使用各種法術。
反觀顧塵，他的體力卻是有限的。
而且齊安帝不知為何，免疫了顧塵的能力……
不，他並沒有完全免疫，他只是下定了決心，不管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他都要完成自己的目的。
哪怕是他一直最喜歡的如香。
所以就算現在顧塵在齊安帝眼裡是如香的模樣，齊安帝也絕對不會停手。
雙方都已經無法停手了。
做了個深呼吸，顧塵握緊手中長劍，就要再次攻上去。
然而一個熟悉的聲音，卻讓顧塵忍不住停下，愕然回頭。
「寧…寧順……？」
「！？」
顧塵停下了動作，他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然而看到的景象卻讓顧塵心跳停了一拍！
那是趙沐秋。
或者說，是曾經名為趙沐秋的東西。
就在顧塵的身後，那原本齊安帝所坐的王座之上，公主趙沐秋被禁錮在了那裡。
說是禁錮有些不太恰當，她就像是一個正在生長的巨樹，深深紮根在了那裡。
她身體的血肉、骨頭，變成了蜿蜒生長的枝丫，一部分紮根在地面，一部分延伸出去，貼在了大殿的後面，生長在大殿的天花板。
在這枝丫之中，屬於趙沐秋的頭顱歪斜著聳搭在那裡。
她臉上的皮膚是破碎的，左右眼角之下各一道血紅色的細線與下巴連接，看上去宛如哭泣的血淚那般。
她的目光通紅、呆滯，無神的望向看過來的顧塵，嘴巴蠕動著道：
「寧順…我…我好疼啊…父皇…我…我好疼啊……」
「……」
顧塵愕然的看著趙沐秋，然後又猛然看向不遠處走過來的齊安帝。
齊安帝沒有對顧塵乘勝追擊，他仿佛是那最慈祥的父親，柔聲安慰著趙沐秋道：
「乖，很快就不疼了，很快…我們一家就都能團聚了。」
「都能…團聚了……」
「對，如香…你的母后，她很快就會活過來了，所以你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用你對我的愛，用我對你的愛，堅持下去吧，沐秋。」
齊安帝溫柔的勸說著。
那份極致的溫柔讓顧塵遍體生寒，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對趙沐秋的哀傷與自責，也更讓顧塵感覺到噁心。
他無法理解，難以置信的問道：
「你…你把自己的女兒…做成了…做成了支撐仙國的柱子？！」
到了這裡，顧塵哪裡還不清楚，打開仙門最後的關鍵，就在於趙沐秋身上。
齊安帝將自己的女兒變成了連接仙國，連接冥府的支柱，將她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聽到顧塵的質問，齊安帝笑了起來，他很耐心的對顧塵解釋道：
「想要維持鬼門的開啟，需要以我自身血脈為引，只有這樣，鬼門才會一直存在……」
「你…不愛你的女兒嗎？」
「愛，我當然愛，我怎麼可能不愛，只有我對沐秋的愛，沐秋對我的愛同時起作用，鬼門才能持續下去。」
齊安帝說著話的時候，看向趙沐秋的眼神中有著心疼和自責。
想要讓趙沐秋變成最後一根支柱，就需要彼此雙方都愛著對方。
所以齊安帝愛著趙沐秋，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父親，對自己的女兒付諸全部的愛意。
這些對女兒的愛並非虛假，因為虛假的愛無法支撐鬼門開啟。
同樣的，趙沐秋也愛著齊安帝，以女兒對父親的愛，維持著自己的意志，延續著鬼門的持續。
他們是真正的父女，彼此有著真正的無法分割的親情。
可是這份親情……如今卻被齊安帝用在了這裡。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忽然響起，那是顧塵的笑，他笑的很開心也很瘋狂，宛如失去了理智那般大笑著。
這笑聲讓齊安帝停下腳步，有些詫異的看著顧塵，不明白他在笑著什麼。
顧塵的笑聲越來越大，從大笑變成了狂笑，最後說道：
「哈哈哈！我早就知道…我早就應該知道的，這個世界的瘋狂！不愛你的人會想要殺掉你，愛你的人也想要利用你！
「沒錯，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我竟然到現在才看清楚，真是荒唐，哈哈哈！」
顧塵想起了這具身體的父親，他的父親不愛顧塵，想要殺掉他，所以被顧塵反殺了。
而有些時候顧塵還會在想，如果顧塵的父親對他有哪怕一丁點的愛意，那麼事情的走向會不會變的截然不同。
但現在顧塵醒悟了。
愛和不愛都無所謂，也都不重要，不愛你的人會想盡辦法除掉你，愛你的也會想盡辦法的利用你。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他不應該對這個世界抱有任何幻想。
所以顧塵明白了，就算自己在齊安帝的面前，變成了齊安帝最愛的那個人，他也不會活下來，齊安帝的心中只有自己。
最後的僥倖被撕扯的粉碎，顧塵的臉上滿是瘋狂。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的心靈本來就是陰暗的，如今見到齊安帝與趙沐秋父女之間的扭曲愛意，顧塵就更是理解了一切。
什麼愛神的權能，什麼最愛之人，這些都不重要，也無法依靠。
能夠依靠的只有顧塵自己。
「你想殺了我是嗎？」
顧塵一隻手放在了臉上，透過指縫露出的那隻眼睛死死的盯著齊安帝：
「你能做到的話，就來啊！！」
到了這一刻，顧塵與齊安帝之間再也沒有了任何緩衝，不是他死，就是齊安帝死。
而顧塵對自己的性命最為珍惜，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活下去，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也要活下去！
心跳加快，血液在顧塵的血管中奔騰。
顧塵感覺臉上胸口有一種炙熱在燃燒著。
他緩緩的將遮住自己臉頰的手放下，在他的下巴與脖頸處，一朵鮮艷的紅色彼岸花緩緩綻放。
宛如胎記一般，刻在顧塵的身體之上。
但那不是胎記，那是斑紋。
在這一刻，顧塵開啟了斑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