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這種事,你應當早些與本王說才是。」
他沉聲,「本王也好提前安排下人,送你回府。」
盛輓辭垂下視線,躲避頭頂迫人審視:「是,微臣知曉了。」
大概是礙於沈梔在場,沈執川收斂了語氣,可她太熟悉沈執川,聽出來他已經有些生氣了。
更多的是,他似乎並沒有相信她的那套說辭。
「哎呀,哥哥,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沈梔等得不耐煩,鼓起臉頰撒嬌,「難不成你以為阿辭哥哥和後宮哪個宮女有了私情不成?」
話音剛落,沈執川面色驀地一冷。
周圍溫度陡然驟降,盛輓辭心下暗道不妙,急忙說:「阿梔孩子心性,胡說的。」
沈梔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乖乖道歉:「我說著玩的,阿辭哥哥才不是那種人呢。」
沈執川斂了目光,對沈梔道:「你先回去。」
「啊?」
沈梔明顯的不情願,「可我還想和阿辭哥哥一起去放風箏呢,他好不容易才休沐……」
頂著沈執川的目光,她的音量越來越小,最終跺了跺腳,怨道:「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盛輓辭俯身拜了拜:「沈小姐慢走。」
沈梔幽幽怨怨看她一眼,又揪著她的衣袖晃了晃:「那阿辭哥哥,我下次再來找你,你可一定要等我呀。」
待沈梔的馬車晃晃悠悠的遠去,沈執川才開口:「本王這妹妹,倒是很喜歡你。」
盛輓辭渾身一震:「沈小姐年少單純,只是將微臣當做玩伴,並無別的心思……」
在她有了自己獨立的府邸前,她一直是在沈執川的王府住著的,那時沈梔尚且年幼,天天纏著她,即使是後來她搬出去,也要隔三差五上門來找。
但她話未說完,就被沈執川打斷了。
「阿辭又何必自謙。」
沈執川面上雖是在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盛御史年少有為,姿容俊美,京中不少未出閣的小姐,都很心儀於你呢。」
她是女兒身這事,是絕密中的絕密,除了沈執川,就連沈梔都不知道,而現在,又多了個蕭諶。
盛輓辭掐緊手指,澀聲道:「微臣一心仕途,無意男女之情……」
「是麼?」
沈執川緩緩抬手,冰涼指尖就這麼擦過她臉頰,低啞的嗓音帶著不悅:「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盛輓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霎時間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她早該想到的。
沈執川指腹所碰的地方,是一塊再顯眼不過的紅痕。
她膚色皙白,本就很容易留下痕跡,今天早上又只顧著躲沈執川了,竟沒注意留下了這麼大的破綻!
盛輓辭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後退半步避開了沈執川的手,將官袍的領子往上拉了拉:「許是被毒蟲咬了,王爺小心被傳染。」
她知道自己這個說法很蹩腳,但眼下,她也確實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說辭了。
沈執川漠然盯著她,語氣驟冷:「是麼?」
雖是個問句,但他似乎沒有要聽盛輓辭繼續解釋的意思。
「昨晚發生了什麼,本王可以不予追究。」
沈執川沒有收回手,反而是粗暴的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拉近,「只是盛大人,莫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話語中透著濃烈的警告意味。
跟了沈執川這麼多年,盛輓辭心知肚明,這人生性多疑,不過好在,沈執川就算是起了疑心,應該也只是懷疑她和其他朝臣暗結黨羽,而不會想到……
腦海中再度划過昨晚意亂情迷的一幕幕,盛輓辭臉頰發燙,為了不讓沈執川再看出什麼異樣,她假裝呼吸不上來,斷斷續續說:「是,微臣謹記。」
她本是上一代的亡國公主,沒死就已是大忌,還女扮男裝入朝為官,雖位次不高,但職權範圍極廣。
如沈執川所說,她這條命,是沈執川撈出來的,若沒有沈執川,她現在大概已經是亂葬崗里,連名字都不配有的一具枯骨。
所以,她是沈執川最稱心的一枚棋子,他不用擔心她會背叛,因為,除了沈執川……
她無處可去。
但更多的是,若要查當年父母死亡的真相,依靠著沈執川給的權利和人脈,會更方便。
沈執川鬆開她,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轉手從袖子中抽出一封書信,遞到了她手上。
「這是右相二小姐托本王交予你的親筆書信,她對你似乎頗有好感,」
沈執川斂了斂袍袖,帶著一點淡淡的諷刺,「右相是先皇一手提拔上來的,他手上,應該有我想要的東西,你知道怎麼做?」
「是。」
盛輓辭垂眼,深深俯身。
待沈執川離開後,她重新回到馬車上,打開沈執川給她的那封信。
清秀優雅的字體,字裡行間都透著女兒家欲說還休的情思。
盛輓辭深吸一口氣,父親還在位的時候,右相便是最忠心的那一個,父親自刎在大殿中的那天,右相早已被調虎離山至別處,此事對右相打擊甚大,有好幾年都深居淺出,直到去年才重回朝堂。
很明顯他的歸來需要沈執川點頭答應,沈執川是個不擇手段的人,為了目的,不論什麼都可以利用,而她,不過就是他手裡的一把刀罷了。
但,她這把刀,也要劈在最該劈的地方。
盛輓辭腦袋昏昏沉沉,回到府上時已經是半死不活,吩咐下人放水沐浴後,險些沒泡在浴桶里就睡過去,待清醒過來時,整桶的水都冷透了。
她從浴桶里出來,手腳冰涼,以至於第二天上朝時,眼前都有些發花。
而今天早朝的主要內容,也和往日沒什麼分別。
工部尚書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說她狼子野心,行事囂張,有朝一日必釀成大禍,要求陛下嚴懲不貸,最好是殺一儆百。
盛輓辭打了個哈欠,不易察覺的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因為這老頭子的獨生子在青樓失手打死了個丫鬟,本來能壓下去的事卻被她一力反對,最後讓這老傢伙的寶貝兒子去充了軍麼。
而且,這也是沈執川要求的。
現在朝中大部分都倒向了沈執川,只有工部是根牆頭草,風往哪吹往哪倒,惹得沈執川看他不爽很久了,抓到機會給他個教訓。
她又是沈執川養出來的一條好狗,但這老傢伙不敢對沈執川說三道四,只能將矛頭對準了她,罪名越扣越大,就差說她明天就要舉兵謀反了。
盛輓辭倒是也想,可惜她沒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