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和福星

  個人可以沒有背景，沒有存款，沒有出眾的顏值，但是，你要想干成大事，一定要找到門路。

  瑞雪迎新年，爆竹辭舊歲。天剛放亮，高舉業穿上衣服，正要下床開門，突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高舉業渾身一激靈，打開房門一看，門前的台階上站著個穿紅羽絨服的女人，她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高舉業心裡感動得很，他叫了一聲：「含玉！」隨後又問道：「你昨晚，也沒回家？」

  石含玉莞爾一笑，悄聲說：「問這個幹什麼？快進屋，趁熱吃餃子。」眼前的情景，仿佛時光倒流，讓高舉業又重回那令人難忘的中學時代。上初中時，高舉業、侯得山和石含玉都是石老師的學生，那時候的學生家裡窮，很多人家沒錢交伙食費，就把米呀面的帶到學校搭夥，師生共食一鍋飯，廚房則由師母掌灶，開飯時讓女兒幫忙。

  那天傍晚，在吃飯時，高舉業發現自己的菜碗裡有幾塊紅燒肉，這在當年可是了不得的大餐。因為平時學生們大都只帶些咸蘿蔔、酸白菜之類的醃菜下飯，就是做夢都捨不得吃塊肉啊。這肉是哪來的呢？他以為這是給石老師吃的，是師妹盛菜端錯了碗兒，不過，他確實太饞了，當時也沒敢問師母，就悄沒聲地把碗裡的肉吃了。

  接下來，他發現只要石含玉掌勺盛菜，他的碗裡就會有好吃的。

  有一次趁著師母沒在跟前，他借著添飯之機，跑到廚房裡悄聲問含玉，結果她紅了臉兒，低著頭細聲說：「你問這幹什麼？儘管吃就是了。」此時，高舉業才恍然領悟出：啊！原來是師妹的暗中惠顧，他這才心領神會了，便紅著臉悄然走開了。這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高舉業對這事一直鉻記在心裡。

  高舉業與石含玉之間除了同學、師兄妹與生意合伙人的關係之外，還深藏著一種刻骨銘心、溫馨動人、情深意濃這樣的詞語都無法準確表達的情愫，他們不是親人又勝似親人，不是夫妻比夫妻還知心，不是戀人比戀人的情還深。有時候，兩人一碰面兒，不經意間，一個閃亮的眼神兒，心裡就會產生強烈的共鳴。也許他倆心裡都藏著一條感應蟲兒，被千絲萬縷的線牽繫著哩，高舉業想幹什麼，石含玉就會全力配合，他們之間的信息傳遞，除了語言之外，很可能還會有一條神秘的心靈通道。

  今個是大年初一，高舉業最饞的是豬肉丁、粉條、黃韭菜大餡的水餃兒。石含玉頂風冒雪，起五更摸黑走到廠里，在食堂里打開爐火，專門為他煮了兩碗餃子，天剛放亮，就送上門來。這樣讓人暖心的事兒，就連一個鍋里吃飯，一張床上睡覺，一個熱被窩裡那辦事的老婆都沒想到的關愛，石含玉不聲不響把它做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事擱誰身上都會老感動了。

  石含玉看著高舉業狼吞虎咽的貪吃相兒，她會心地一笑說：「慢點吃，不夠吃的，鍋里還有哩。」高舉業邊吃邊說：「含玉，你包的餃子，真香！」

  石含玉說：「今個兒，天冷，對你口味，就趁熱呼多吃點。」高舉業說：「大過年的，廠里沒啥事，你回家休息吧。」

  石含玉說：「家裡有人照顧孩子，我順便給廠里值班的工人炒幾個硬菜，讓大家都過個好年。明天，廠里有事沒？」

  高舉業問：「你家有親戚拜年來？」

  石含玉說：「俺不是為了待客，老爺子讓陪他進城，看看俺乾爹去。」

  高舉業隨口說：「你乾爹？就是文革被批鬥的時候，在咱學校敲鐘的劉逢鈞嗎？」

  石含玉一臉喜色的說：「哎呦，他現在可成大事了，年前，就打電話催了幾次，願讓俺去他的新家認認門兒，趁著年節聚一聚。」

  當年，劉逢鈞在黑五類里可是名人，堯山鎮的光腚娃兒，都知道他是「臭老九」，經常頭戴著高帽兒，胸前掛著大木牌子被紅衛兵押著遊街示眾。三十來歲的劉逢鈞，年輕氣盛，敢說能幹。一夜之間，他就被造反派從省銀行學校教務長的位子上，給踢下台來，戴一頂「走資派」的黑帽子，被押送回老家接受勞動改造。白天，他在牛棚里給牲畜當差兒，晚上，還得站到土台子上，當文攻武鬥的活靶子飽受皮肉之苦。

  論說，劉逢鈞被批鬥跟石含玉家也沒啥關係，可他兩家偏就老輩里沾著點遠親，石老師受人之託，出面找街道支部書記桑山岡求情，因為，當時學校里師資奇缺，石老師把劉逢鈞從牛棚里保出來，隨後，他又在學校給劉逢鈞謀了個差事，讓他一邊當更夫，一邊替請了假的老師代課，每月村里給他記工分。（臨時教師，學校不給發工資，由生產隊付給報酬。）從此以後，劉逢鈞和石老師結成了忘年之交，課餘時間，他倆喜歡扎堆兒下象棋、聊天、喝酒，搭夥做飯，那些年，他們比是親戚走得還近乎哩。

  劉逢鈞的冤案，在「四人幫」倒台不久，就被平反昭雪了，他重返工作崗位後，不僅官復原職，而且還被破格重用，當上了省金融學校的校長。為了報答石家的救命之恩，劉逢鈞就把石含玉認了乾女兒，兩家就像是親戚一樣越走越近了。

  這叫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高舉業吃完餃子，隨手一抹嘴，問道：「你乾爹又高升了？」石含玉說：「嗯，他剛調到省城一家商業銀行當行長了。」

  高舉業拍手稱好，他像抓住了根救命的繩兒，他說：「含玉，你就是咱廠里的福星，真是天助我也！你進城拜年的花費，咱廠里給報銷，讓你乾爹幫咱一把勁兒。」

  石含玉說：「俺乾爹是個講原則守規矩的人，他給廠里能辦貸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