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夏回到童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十二點了。
司南薄睡下了。
老爺子也睡下了。
童安夏小心翼翼的帶著韓沐修上樓。
也沒讓他去客房。
就把他留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雲雨之後。
童安夏躺在韓沐修的懷裡:「你說,她會留什麼給我呢?」
「不知道。」韓沐修搖搖頭,又輕輕摸了摸童安夏的腦袋,「或許是一些什麼影片?」
「嗯。」
童安夏應了一聲。
手握著韓沐修的手,然後舉起來,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慢的用自己的手指分開他的手指,韓沐修之後再把她的手握住。
韓沐修的手大,和童安夏的手,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童安夏笑了一聲,然後親了韓沐修一口。
韓沐修笑著看著她。
「明天我去找爺爺,不管怎麼說,既然她留了東西給我,我還是應該找出來看看的。」
「好。」
韓沐修點點頭。
然後把她攬入懷裡。
「累了一整天了,睡吧。」
「晚安。」
童安夏親了韓沐修臉頰一下,隨後抱著他,呼吸慢慢變得均勻,睡了過去。
*
第二天。
童安夏把事情大致和老爺子說了一下。
老爺子聽完沉默了片刻,隨後起身回房間,穿好衣服,還帶了一頂帽子。
「走吧,爺爺帶你去個地方。」
「你們想去,也可以來。」隨後,老爺子又看了一眼司南薄和韓沐修。
今天雲清有一堆關於童安夏新劇播出後的事情要處理。
早早地就出門了。
跟屁蟲童延釗,好幾天沒見到老婆,現在是一刻鐘都不願意分離,一大早就跟著去了。
和杜月華有關的事情。
司南薄自然是跑得比誰都快的。
一行四人,很快離開了童家,朝著城南區開去。
南城那邊是市裡的老區,曾經的金融中心地帶。
如今也是一片頹然了。
因為這邊地價貴,拆不動,賠不起,所以剩下了一大堆上世紀的老房子林立。
老爺子在車上,看著外面熟悉的景致,偶爾會和童安夏說一說,他從前和黃溫婉,在哪一家小館子吃過飯,哪一家的東西不好吃。
現在開著菸草店的地方,曾經是一家多好吃的百年老字號。
聽說給了孫子輩,就開倒閉了。
童安夏聽得很認真。
沒多久,車子停在了一個老小區的外面。
老爺子杵著拐杖下車,韓沐修把坐在輪椅上的司南薄推了下來。
要從前,老爺子肯定得說司南薄。
不方便出來,就先靜養著被,這樣多麻煩。
可今天老爺子沒說,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區。
榕樹鬱鬱蔥蔥的,長得枝繁葉茂,幾乎是要把整個小區淹沒了。
「這裡是你溫婉奶奶曾經的家。」老爺子說著,帶著人往小區裡面走。
看門的大爺似乎是認識老爺子的,遠遠看著,立馬招手:「哎呀老哥哥,我還以為看錯了人,真的是你啊,咱們好些年頭沒見過了吧?」
「是啊。」老爺子笑了笑,隨後又幫身邊的幾人做介紹。
「我總看著一個陌生女人到這兒來,還以為您已經把黃老師這處房子處理掉了。」老大爺說道,「我還惋惜呢,早曉得要處理,我就應該買下來的。」
「那不可能的。」老爺子笑著說道,「行了,我還要帶孩子們上去看看,一會兒出來再和你閒扯。」
「行!」
房子是老舊的樓梯房。
不巧,黃溫婉住三樓。
到了樓梯口,司南薄就犯難了。
老爺子頭也沒回,把自己的拐杖給了他:「又不是走不了,慢慢挪就好了。」
司南薄笑了笑,隨後接過拐杖。
「我之前帶著月華回來探親尋人的時候,是去過溫婉阿姨家的,她並不住在這裡啊。」司南薄說道。
「你們去的,那是她單位給的宿舍,這裡才是她的家。」
老爺子說著,嘆了一口氣,隨後抬腳往上走。
到底年紀大了,上樓梯還是有些些的吃力。
童安夏擔心的看著老爺子,她看得出來,爺爺非常的傷心。
眼眶都泛紅了。
這裡……
童安夏看了一眼,大概不只是黃奶奶的家這麼簡單。
三樓很快就到了。
老爺子沒等落後的司南薄和韓沐修。
他拿出鑰匙,打開了外面的鐵門,又把鐵門裡面的木門打開。
房門打開。
入眼首先是古樸的原木色。
沒有灰塵的味道,應該是長期有人打掃著的。
老爺子把鑰匙放進了鞋柜上的一個小籃子裡。
童安夏跟著他走進去。
「你坐在沙發上等著,爺爺進去拿點東西。」
「哦。」
童安夏應了一聲。
隨後她坐了下來。
老爺子去到其中的一間臥室。
沒多久就出來了。
「你溫婉不喜歡別人進她的臥室。」老爺子還跟童安夏解釋了一句,然後把手裡的一個木箱子,放在了童安夏跟前,「她所有貴重的東西,都放在這裡了。」
童安夏看向老爺子。
「爺爺,這裡是哪裡啊?」童安夏問。
老爺子看向她,然後笑了笑,又摸了摸童安夏臉頰:「我的小鬼靈精,什麼都瞞不過你啊?」
童安夏笑了笑。
老爺子坐下來,看看周圍,再拍拍自己的膝蓋:「這裡啊,原本是我們準備結婚的房子。」
童安夏怔住。
「造化弄人。」老爺子又拍了一下膝蓋,「造化弄人啊囡囡。」
童安夏看他這樣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這段時間,她也大致將老爺子和黃溫婉的事情,了解了個清楚。
當初黃溫婉,被富商之子強占之後,心裡始終有個坎兒邁不過去,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心裡的那個人了……
實際上,那個人就是童帆。
儘管黃溫婉突然決定不結婚了,童帆也沒有再去找別的人。
這一輩子,她和童帆就像是在較勁一樣。
一個不肯再重新開始,一個不肯再破鏡重圓。
「看看吧。」
老爺子示意了童安夏一下。
這時。
韓沐修也陪著司南薄進門了。
童安夏打開盒子。
裡面裝的東西都很簡單。
一些首飾,還有一些精心處理過的照片。
照片裡,黃溫婉還是學生模樣,和一個穿中山裝的帥氣少年站在一起,看著鏡頭,笑得格外的好看。
「爺爺,這是您吧?」童安夏把照片遞給老爺子看。
老爺子接過來,立馬笑了:「是啊,可不就是你爺爺我年輕的時候嗎?帥氣吧?」
「嗯!好看!」童安夏立馬點頭。
「那比韓沐修呢?」老爺子接著問。
扶著司南薄坐下的韓沐修:「……」
怎麼事兒又到自己身上來了?
「爺爺,當然是沐修好看!」童安夏毫不留情的說道。
老爺子無語的搖頭:「你這審美就是不行啊!」
童安夏笑著,繼續看裡面的東西。
老爺子也在看,雖然還能和童安夏說笑,但老爺子看著盒子裡的東西,看一次心碎一次。
溫婉說,那木盒子裡面,大部分是她欠他的東西,如果以後她走了,就讓老爺子去拿走。
黃溫婉死後。
老爺子拿到這個木盒子。
打開之後,每一樣東西,是讓他肝腸寸斷。
這裡頭,有他送給她的頭花,也有他給她用草藤編的小蟈蟈,還有他們的合影……
老爺子明白她說的虧欠是什麼意思。
這裡面,是她和他曾經最美好的青春。
她毀了這一切。
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後。
裡面還剩下一張照片,還有一朵巴掌大的薔薇花,用透明的塑膠袋子裝著的。
照片上的黃溫婉,和少年時期不一樣。
她留著嚴肅的齊耳短髮,神色看起來也是嚴肅的,像是你在學校里,見到的每一個歷史老師的模樣。
而黃溫婉身邊。
還站著一個人。
她穿著旗袍,面帶微笑。
看起來很是恬靜。
是杜月華。
童安夏看著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安夏,可以給我看看嗎?」司南薄聲音有些抖。
「可以啊。」
童安夏把照片遞過去。
司南薄那眼睛,之後就像是長在了照片上了一樣。
這個箱子。
藏著兩代人的遺憾啊。
童安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韓沐修。
韓沐修沖她溫柔的笑了笑。
童安夏也跟著笑了笑。
隨後把僅剩下的那朵花,小心翼翼的從塑膠袋裡拿了出來。
花是布做的,這麼多年了,色彩什麼的都還保存得極好。
童安夏拿到花的時候,就摸到了一個有些硬的東西。
小心翼翼的從邊緣縫隙里把那個東西扯了出來。
是一張內存卡。
這大概就是杜月華和漢斯說的東西了吧?
童安夏把卡收了起來。
看了看那朵漂亮的花,想了想,裝回了袋子裡,但沒有放回箱子裡,而是揣進了自己兜里。
黃溫婉的個性。
杜月華把東西什麼樣子委託給她,她就會什麼樣子保存著。
所以,這個花她可以理解成為,是杜月華給她準備的。
如果你來找我。
我會送你一朵嬌艷的花。
之後。
童安夏幾人在這裡待了差不多一天,老爺子帶著另外三個,在周圍到處轉悠了一圈,吃了一些老字號的吃的,一直到下午晚高峰前,一行人才不緊不慢的離開。
上車前。
老爺子又看了一眼被鬱鬱蔥蔥的大樹包圍著的小區。
儘管事情過去了近半個世紀,但他心中,依舊充滿了惋惜。
愛而不得,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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