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ICU里出來,我去找醫生,順便請他說服我媽先別轉普通病房。我們聊了半個小時,醫生說病人手術很成功,再觀察幾天更好。開顱手術不同於其他手術,確實不能大意。
「這是誰的手機放在柜子里一直響。」一個家屬說。
我走過來打開儲物櫃,一眼就看到陌生來電,未接電話10個。
接通,對方說:「鄭開河,這次就放你了你堂弟。警告你們下次按時還錢。」
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未接來電有我爸打來的,也有另外幾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喂,爸!怎麼了?」
「開河啊,我剛聽你李伯伯說鄭波被人抓了。打電話問你叔叔要錢,你叔叔沒給。他如果打電話給你,你可千萬別理他。」
「我知道了,爸。」
「還有你城裡那房子怎麼回事,強制執行是什麼意思?」
「房子沒事,您放心。」
「我一個人在村里,城裡的事情也不懂。當初你媽給你買房我就反對,現在你成年了就更加管不到了。你堂弟他們在社會上混,不務正業,你不要和他們有金錢往來。」
「好,我知道了,爸。」
手機開始震動,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
我忙跟爸說,下次再打電話給他,結果我爸欲言又止:你、你媽怎麼樣?
「我媽,她沒事了。」聽我這麼說完,爸掛斷了電話。
「喂,哪位?」我接通另一個電話。
「堂哥,你在哪裡?」鄭波的聲音。
「我媽動手術,我在都津第一醫院。」
「伯母手術做好了嗎?」
「手術做好了,暫時沒有問題。」
「那就好,好人有好報,堂哥你別太擔心了。」
「好,謝謝你的關心。」
「不客氣。」
電話掛了,本來想問一下我的房子被強制執行的事情。一聽到平時囂張跋扈的堂弟一下子變得這麼體貼細緻,就狠不下心質問他。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是學霸、我是學渣。父母都離婚得早,我初中畢業就去打工了,他高中畢業後開始混社會。
感情上我沒交過女朋友,他女朋友不斷。很多時候我都會羨慕他頭腦靈活,處處有朋友。
「誰是錢艷紅的家屬?請過來一下。醫生找你。」護士的聲音打破了我的回憶。
「我是,馬上過來!」說完馬上起身去醫生辦公室。
敲門,裡面說:請進!
只見醫生拿著一大疊資料在看,完全忽略了進門的我。
我等了兩分鐘後問道:「醫生,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錢艷紅的家屬是吧?她本人一定要轉普通病房,我建議你替她轉獨立病房。這樣好休息,也好養傷。」醫生看著資料頭也沒抬,「你考慮一下,她的情況還算好,等會兒你再去交一下費。」
「好,那我先去交費。再去ICU門口接我媽。」
「好、好、好,就這個樣子。去吧!」
等辦好手續又交了兩萬,正好去ICU門口等我媽,碰到一大堆人往這邊走。仔細一聽原來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病人換腎手術後產生了嚴重排異現象,直系家屬都來見最後一面。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一個人的成長就意味著他父母的老去。自然規律難以避免。
「錢艷紅的家屬是哪一位?」護士有點分不清誰是誰,開口問道。
「我是,現在可以推我媽去病房了嗎?」
「你跟著我們,送你媽媽去病房。」
「好!」
「各位請讓一讓,不要碰到病人。那邊有凳子先坐下吧!」護士喊道。
只見好幾個人準備趁著ICU門開了,直接衝進去。又出來一個護士連忙攔著說,「家屬請不要激動,先換防護服再按門鈴。」
這批人有年紀大一點的,立馬拉住了年輕的。
我隨護士去獨立病房。等將我媽安置到床上時,她醒了。
「開河,這裡怎麼就我一張病床啊?」
「媽,您是特殊轉出只能住這裡。」
「是的,開顱手術後本來要在ICU里繼續觀察,您一定要出來,還是有風險的。」護士邊幫我媽打吊瓶邊回答。
「哦,我自己想去普通病房。不能去嗎?」
「錢女士,您就好好休息吧!別想那麼多了。」護士語重心長地說。然後又告訴我,哪裡是尿袋,哪裡是營養液。等吊瓶剩一點藥水的時候就按床頭的鈴。
等護士走後,我媽開始念叨,「你這小子不知道錢來之不易,醫生、護士說要開獨立病房就開獨立病房。他們不都是為了賺錢啊!現在扶我起來,我自己去跟醫生說。」
「媽,您還在打吊瓶呢。聽醫生的話吧!住獨立病房可以好好休息,人休息好了比什麼都強。」我拉住她的手,輕聲勸她。
「等吊瓶打完了,咱們再去。」我媽斬釘截鐵地說。
「噔!」我往地上一跪,「對不起!媽媽。是兒子沒用讓你操心了,您自己什麼錢都捨不得花。兒子只希望您能好好的,兒子只希望您能長命百歲!」說完我就準備磕頭。
她伸手拉住我,什麼也沒說。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
「媽,別哭。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工作,好好報答您的恩情。」我保證道。
「叮、叮、叮」我的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堂弟鄭波打來的。
「媽,我去隔壁接一個電話。您先休息,有事叫我。」說完我接通了電話,電話里傳來鄭波氣喘吁吁地聲音,「堂哥,你在哪個病房?」
我說了病房號碼。
「我馬上就到!」鄭波回答。
我急忙走到門口,準備攔住他。依我媽媽的脾氣,此刻肯定恨他恨得牙痒痒。
這鄭波膽子也真大,才把我媽氣成這樣,還敢來醫院。
過了五分鐘,鄭波到了。雙手提著營養品和水果,他滿臉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