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一個人的英雄
記憶至此,戛然而止。
那些漂浮在他面前、屬於藍歌鴝的記憶片段……此刻看上去,竟是如此親近。
他剛剛看到的,正是「藍歌鴝」的面具中最為底層的記憶。
羅素還記得,菲拉應該就是藍歌鴝真正的名字。
而雪莉,似乎就是摩根在得到代號之前的名字……
「……我好像懂了。」
他低聲喃喃著:「我究竟在恐懼著什麼……」
羅素與「教父」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你們究竟在恐懼著什麼……」
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正是孤獨。
而這些「面具」也同樣擁有。
那種仿佛被全世界拋棄般的恐懼,沒有任何人能幫助自己的孤獨——那是只有在一個人絕對無法解決眼前的問題時,才會浸染全身的絕望。
——從最開始,他的想法就錯了。
他能將這些人化為自己的「面具」,並不是自己繼承了對方的什麼遺志、也不是他們有著什麼了不起的才能。
他繼承的意志太多了。
被他模仿、學習的人更是多到數不勝數……
而在他與摩根見面之前,也根本就沒有「發過誓」、可他依然觸發了自己的靈能,看到了摩根在不存在的歷史中刻下的痕跡。
因此,如果說是以誓言與紐帶,也似乎缺了點什麼……
如今羅素終於知道了。
真正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的共同點——是那種絕望的孤獨。
那種孤身一人、面對自己絕對無法完成的事業之時,宛如天崩地裂般的絕望感。
正是那種與羅素本源所相似的恐懼,引起了他靈能的共鳴。
——這世上才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藍歌鴝直至死亡也對摩根不離不棄,犧牲自己也要換來對方平安的愛意、並非毫無由來。
他對於「鳥籠」的恐懼、對公司的憎恨,更是在幼年之時便刻在了記憶深處。
他或許自己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只剩下了殘留的印象。
但那種在絕望之時,被人打破牢籠之時的溫暖與感動、卻像是在冬夜之時接近溫暖的壁爐,讓羅素的身體仍不住溫暖到顫抖了起來。
摩根的話,又仿佛在羅素腦中迴響起來:
「我當年,其實想要成為【英雄】來著。」
「我最開始,是想要擁有『崇拜者』。在那之後……我想要成為他一個人的英雄。成為他的英雄。」
「英雄是風、是光。是任何足夠及時、能夠改變一切的力量。」
「在他任何需要我的時候,我都能抵達……
「——我認為那就是『英雄』。」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羅素低聲喃喃著:「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吧。」
封閉的鳥籠內外。
覆蓋天地的大雪之中。
打破牢籠的「英雄」與等待著英雄拯救的籠中鳥……兩位孤獨者的命運,互相纏繞了起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籠中鳥」的靈能從未提升過等級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理解,「籠中鳥」對於藍歌鴝究竟意味著什麼。
那並非是囚籠。或者說,它的意義並不在於監禁。
——而在於釋放。
藍歌鴝並非是躲避在牢籠中苟且偷生之人,也不是希望將他人囚禁的惡魔……囚牢的意義,就在於打破牢籠。
在於等待一位能夠及時趕來,改變一切的英雄。
「……對不起。」
羅素輕聲說道:「我來晚了。」
他那與「教父」重疊在一起的聲音,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只剩了一道。
那是屬於羅素自己的聲音。
「那不是你的錯。」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從羅素身後響起。
羅素回過頭來的時候,周圍那破碎的虛空驟然間消失無蹤。
連同之前的聖堂也消失不見。
只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橫在眼前。
而羅素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之前與托基法特董事的談話一樣。
從他的腳踝、他的掌心、他的胸口,各自蔓延出一條有著星空色彩的鎖鏈,沒入到了鏡面之中——對稱的鎖在了鏡中那人的四肢之上。
——而鏡中坐著的那人,正是藍歌鴝。
他就像是一位真正的教父般翹著腿身體後傾,雙手十指交叉、置於身前。與端正的坐著的羅素動作截然不同。
而鏡中的藍歌鴝,表情相當複雜:「希望英雄永遠也不會遲到,本就是一種奢望。
「畢竟說到底,『英雄』也不欠他們什麼。」
「他們?」
「我不認為我需要被英雄拯救。」
藍歌鴝溫和的說道:「能拯救我的只有一個人。而她那個時候也陷入到了另一種苦難之中。
「或許我所怨恨的……是沒有英雄去拯救她吧。
「或者說,我所怨恨的正是我自己。
「為什麼我如此軟弱?為什麼我如此無能?
「為什麼我無法去拯救那個……總是在最及時的時刻,拯救我的英雄?
「或者說……我所怨恨的,正是這個非要英雄不可的世道。」
羅素看著他,沉默不言。
而藍歌鴝突然笑了出來:「看來你意識到了。
「——沒錯,我才是伱的惡魔。」
「……那麼,神之容器又是什麼?」
「我就是神之容器。封印著神的容器、與被神製造的容器,同樣都是神之容器。」
藍歌鴝看著羅素,意味深長:「而你……就是那個容器之中的神。」
「……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覺得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藍歌鴝嘆了口氣,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鎖鏈。
羅素那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人攫住。
「靈能到底是什麼?你現在應該已經了解了吧。
「如果說靈能只是被記憶與情感吸引而來的心靈寄生體……那麼我們所帶來的異界的記憶,怎麼可能誕生出全新的靈能、不存於世的惡魔?
「如果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存在這個靈能,又怎麼會因為多了毫無由來的記憶而多出一份『不該存在的』靈能?特殊的到底僅僅是這份記憶,亦或是你本身?
「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在另一個世界複製、模仿了什麼?」
「我……」
羅素無意識的低聲喃喃著,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我複製了什麼?
我模仿了什麼?
在羅素的注視之下,他的手臂逐漸開始融化。
但裡面顯露出來的,並非是骨骼與肌肉……而是那團黑霧。
是那團宛如星雲般、不斷流動著的黑色氣態物質。
不行。
記不起來。無法回憶。想不出來。
我是誰?
我到底是什麼?
「我是……」
「——醒醒,羅素。」
突然,他聽到了花觸小姐的聲音。
如同上課的時候,似睡似醒之間被老師的粉筆猛然驚醒——
他再度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花觸的辦公桌前、手裡依然還捧著那杯從來沒喝過的水。
最後那部分的記憶開始飛快消散……就像是試圖伸手握住煙氣,卻只能看到灰白色的煙氣從指縫中漏出。
而花觸小姐仍然還坐在自己對面。
也不知道是她從自己身後走了回去……亦或是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陷入了幻覺之中?
「看來你的心理問題,一時半會還是解決不了的。」
花觸輕聲嘆了口氣。
她將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放到了桌子下面。
在羅素看不到的角度上,她兩隻手的手背像是被什麼東西灼傷了一般、留下了宛如血管一般的淺淡黑色紋路。
她並不說什麼時候再開始第二次治療,只是露出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但我想,至少關於『教父』這個身份……你應該已經梳理完畢了吧?」
「是的。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籠中鳥』這個靈能無法提升等級了。」
羅素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原來我之前根本就不懂藍歌鴝……」
他輕而易舉的感知到了花觸並不願再度為自己進行治療。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為自己所做的已經夠多了。
於是羅素還是抖了抖耳朵,認真的點頭應道:「總之,非常謝謝您。
「這應該可以有效降低我失控的風險。」
「你不會失控的。」
花觸非常篤定的答道:「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如果你不相信自己的話,那麼就相信說出這句話的我吧。」
「……怎麼說呢,這話稍微有點微妙。」
羅素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還是少說為妙。」
花觸有些疑惑:「這不是你自己曾經在採訪上說過的話嗎?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在年輕人之間流傳的梗嗎?」
不不不,我當時的確是在玩梗、但您不知道這個梗還這麼說的話,總感覺是在立flag……
「總之還是非常感謝您——」
「哦,對了,」花觸打斷了羅素的話,「記得跟噤聲說一下,讓他下周再來找我。我這周得稍微休息一下……」
「嗯……不過在那之前,正好我這邊有些正事要詢問您一下。」
羅素突然想到了,自己來到這裡還是有「正事」的來著。
更新完畢!
今天睡醒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渾身乏力,也沒有食慾,還感覺到肚子漲漲的……
很乏,沒有精神,但是卻不困。我試了試想睡覺,但是也睡不著,碼字效率非常慢,十點起床到三點才寫了不到六百字……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下午三點半之後突然精神就好轉了,然後寫到三點半寫到六點加起來寫了五千字……
但還是感覺肚子好漲,今天不想恰飯(摸肚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