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樂土與凍土
這時，摩可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夏連抬起頭，在這組裝間的右側有大概三四層樓高的鐵樓梯，樓梯頂端是一扇機械門，此刻已經打開了，摩可就站在門旁邊的扶手上，對著他們招手。
他們暫時將那注意力從那艘飛船上轉移，走上了那樓梯，進入到了那扇門後。
門後是一處類似於主控室一樣的地方，八邊形的空間中，一圈都是控制面板以及虛擬投影屏幕。
「殿下，您看這個。」摩可指了指其中一個投影屏幕，上面此刻正在播放影像。
像是一個從上至下的視角，他看見了巍峨的山峰，蔓延的山脈，看見了一望無際的青青綠草以及那片土地上的建築。
那是一座座木筋房結構的房子，街道鋪滿了石頭，街道上穿著樸素婦女帶著孩子在逛街，畜力車在其中穿插，看上去有些像是一座歐洲十六十七世紀的邊緣小鎮。
「這是什麼？錄像還是實時？」夏連問道。
摩可看向隊伍中負責技術支援的艾莎。
艾莎走上前，伸出手觸動了一下上面的控制屏，屏幕上的畫面就隨之移動，視線從小鎮上開始移動，掠過山川，掠過河流，他們看見了一座相對繁華的都市。
建築美觀，富有藝術感，不乏有一些用高級灰岩為材料的建築物，可見大教堂式的氣派，看上去，這座城市應該存在神明崇拜。
七八米的煙囪佇立在地面，噴涌著滾滾黑煙，蒸汽噴涌，這是一個初步進入工業的文明，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悻悻向榮。
「監控嗎。」夏連低聲輕喃。
「他們似乎在永夜星軌道上留下了一顆衛星。」水銀從一側的樓梯上走了上來，在她的虹膜上，似乎還投影著無數的數據流動。
「看起來，似乎還在運轉。」
夏連抬起頭，深藍色的眼眸靜靜注視著屏幕上的畫面。
「剛剛那些應該是有正常晝夜更替的區域吧？」
「是。」艾莎應道。
「看看永夜區。」夏連說。
艾莎頷首，隨後就開始操縱面前的液晶操縱屏，投影屏幕上的畫面在移動。
很快，屏幕被一塊冰天雪地占據，入目皆是白雪皚皚，千年凍土，風暴夾雜著冰雪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席捲大地，整個天穹被一顆碩大的「黑球」所籠罩，只靠那黑球邊緣散射的弧光照亮。
整片大地沒有任何生命存在，死一般的寂靜。
這就是失去了陽光的結果，從衛星上顯示的數據來看，這裡的地表平均溫度差不多在-40°左右，好在這顆星球並非完全照射不到恆星，否則的話，氣溫應該會到-68°以下。
這片區域的寒冷無疑會影響到那片有著正常晝夜更迭的區域，他們的冬天應該異常寒冷。
這並不是一顆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但在這個星系中，卻只有它能讓人類生存。
「沒人嗎？」夏連問道。
「就連植物都沒有，怎麼可能有人呢。」卡爾說，「這片土地應該是永久凍土了，根本不適合種植，人類又從哪裡獲取食物？」
「這可不一定。」摩可插嘴道，「聽說幾千年前是有存在過可以在凍土種植的基因改造作物的。」
這個時代的人們已經基本上不缺能量了，而且可以直接使用能量來合成食物，憑藉現在的基因改造技術，只要有能量，很少的土地就能種植出巨量的食物。
又不是沒有好的土地，像這種在凍土種植的作物在這個時代完全是毫無必要的東西，自然也就被人所遺忘。
夏連此刻開口道，「在保證遺傳多樣性的前提下，一個哺乳動物物種要在不發生退化的情況下繁衍，存在一個最低數字。
低於這個數字就會導致數代之後的後代遺傳多樣性減少，整個種群退化，而文明實驗也同樣存在一個最低數字。
我們假設最初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投放的人口是一萬.」
「殿下，這邊有數據記載。」艾莎翻閱主控室的電腦說道，「他們當初先後投放的人數總數是十萬三千人。」
夏連頷首，繼續道：「想要延續一千多年快兩千年，人口增長率絕對不能是負數，否則的話，他們的下場只有滅亡。
雖然由於環境、醫療等多種因素影響，具體數據無法計算，但按照最低的人口增長速率，這片土地現在應該存在的人數是要以億為單位的。
但看這片樂土的生產力，所能夠存在的極限人數應該在幾千萬人左右。
排除天災、瘟疫等其餘因素，他們想要存續，那就必須得人為的減少人口。
戰爭是無可避免的。」
「但他們看上去不像是有戰爭的樣子。」摩可說。
「是啊。」夏連低聲輕喃，「這就存在了一個問題，其餘人，去哪了？」
在場的所有人皺起眉頭，陷入了思考中。
「殿下。」艾莎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想你們應該來看看這個。」
夏連看向艾莎那衛星畫面，此刻的畫面轉移到了凍土跟樂土的交界處，在那裡，他看見了一座「長城。」
隨著平原和山脈蜿蜒曲折而上，如同一道屏障，將二者隔成了兩個世界。
而在這長城的某一段，一道漫長的隊伍正在通過這道長城往永久凍土的方向前進，他們將自己裹在厚重的長袍內，手持火把，面色麻木。
在夏連等人這從上而下的視角來看，漫長的，手舉火把的人流組成了一條火焰的長龍，蜿蜒有序，看上去很是震撼。
摩可有些疑惑，「這是在幹嘛，為什麼這麼大一群人往凍土跑？」
「你沒發現嗎？」夏連注視著屏幕，「這支隊伍中大多數都是老人。」
摩可仔細觀察了一下屏幕，「好像還真是。」
隨後，他皺起眉頭，「可讓老人去凍土又是什麼意思？」
「棄老。」
一直沉默的歐克說出了一個名詞，有微納米蟲在，他的肢體很快就被艾莎拼了起來，現在已經基本恢復了。
「在一千兩百年前，我的族群中存在一個習俗，那就是超過六十歲的老人，都需要自殺，屍體交由牲畜分食，以另一種方式貢獻族群。
這種習俗在你們人類當中被稱之為棄老，在人類帶來文明後被禁止。」
「怎麼能這樣。」摩可有些難以想像，「那樣的話，整個社會不就亂套了，每個人都有老的時候吧，年輕人不贍養老人，反而老人還要被丟棄，那人們不是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了？」
其餘幾人的眉頭也微微皺起，顯然，這種行徑深深的衝擊了他們這些進入星際時代的人類的三觀倫理。
但其實，古代的人類也同樣做過這種事情。
「生產力決定一切。」夏連評價道，「人類本質上就是動物，而動物的本能就是繁衍。
一切行動的基礎都是為了繁衍以及種族的延續，當資源無法供給一個族群從而影響到種族的延續時，族群就會想辦法減少資源的消耗，拋棄老人是其中一個選擇。
許多動物當中都有類似的棄老行徑，或者說，贍養老人，也是文明進階的一個標誌。」
水銀也在此刻開口，「從結果來推定的話，如果拋棄老人可以延續族群，那麼就可以避免戰爭，從而使得更多的年輕人活下來。」
「這支隊伍中，好像不只是老人？」卡爾的聲音提醒了所有人。
他們再一次將注意力集中在畫面中的那道長龍上，發現在人群中，除了老人之外，還有一些年輕的男女。
「為什麼還會有年輕人？」摩可皺起眉頭說。
他看向夏連，「殿下，您知道嗎？」
其餘人也忍不住看向夏連，這段時間夏連那宛如全知全能的姿態給他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總覺得從他身上，總是能找到答案。
夏連則平靜的說道：「這個文明應該存在著某種數量指標，當老人不夠時，就會輪到年輕人，或許是窮人，亦或許是毫無天賦，對社會毫無作用的社會底層。」
「這樣真的沒有人反抗嗎？」艾莎忍不住道。
夏連沒有回話，而是繼續注視著畫面。
在這支隊伍尾端的一些年輕人似乎是想要逃跑，但就在跑出一段距離後，一個身披白色長袍的中年人從天而降落在了他們逃跑的路徑上。
只見他的手掌亮起光輝，對著那些逃跑的人重重的一揮手，火焰在他周身出現，射向了那些打算逃跑的人，迅速將他們吞噬，並且直接燒為了灰燼
這一手直接震懾住了其餘準備逃跑的人，訕訕的回到了隊伍中。
夏連的目光閃動，「看來，這就是原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