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2024-08-22 20:53:45 作者: 驪偃
  「送就送唄,先前你媽不也沒少跟人隨禮。」有來有往嘛,趙儒生覺得很正常。

  喻蘭不可思議地看著趙儒生:「爸,你也回來幾天了,軍區大院你那些老朋友還在的,有幾位,你心裡沒數嗎?」

  七年,可以改變很多事,轉業的、調職的、退休的、入住療養院或是去逝的,還住在這兒的已經不剩三成。而這三成,也不是個個都跟他交好。

  「還有,這兒的戶主是趙恪,不是他趙寅,他請貼送出去了,將來這禮誰還,小恪嗎?可你別忘了,小恪的根基一直在外,軍區大院也好,京市也好,熟人不多,人家連小恪都不認識,又憑什麼接趙寅的請貼,這不是自取其辱嗎!你再不出去管管,不到明天,小恪的臉都要被他們丟盡了,一個個的真是想錢想瘋了!」

  趙儒生一張老臉被兒媳說落得通紅,想說不能夠,一家2元的隨禮,老二看不上,他就是覺得人多熱鬧有面兒……

  喻蘭說完了,半天還不見他動,氣得站起來衝進廚房,對著蘇梅巴巴一說:「咱爸老糊塗,咱媽……算了,這事就別讓她摻和了,」老太太的臉色剛緩過來,跟特戰隊的一眾小伙有說有笑的好不熱鬧,就不掃她的興了,「你趕緊讓警衛員把他們送走,別擱這兒丟人現眼了。」

  蘇梅:「……」

  她真沒想到,席楠挺著大肚子還這麼會跟她找事。

  放下手裡洗好的大蔥,蘇梅撩起圍裙擦了擦手,對客廳裡邊看電視邊包餃子的警衛員和閨女招了招手。

  和暄放下餃子,噠噠趕在警衛員前面跑了過來:「媽,你叫我。」

  蘇梅點點頭:「和暄,你去院外叫你嫂子過來幫我煮餃子。」

  「好。」

  「新生,」蘇梅看著走近的警衛員道,「你讓小璋和他爸媽幫我跑趟百匯家紡,就說我在那兒幫小璋夫妻訂了套床上用品,那邊打來電話讓去挑花色,催得急,我這兒走不開,讓他們趕緊過去選選。」

  警衛員應了一聲,跟在和暄身後出去了。

  蘇梅走進客廳跟百匯家紡打了個電話,定了套床上用品,並請人家等會兒幫她將老二一家拖住。百匯家紡走出口,可買可定,不過要僑匯卷,小黑蛋回來,除了給蘇梅一個存摺,更多的便是僑匯卷。

  念營和小黑蛋年齡大了,蘇梅準備過完年,將秦淑梅早年給他們的那兩座宅子重新裝修布置一番,哪天放假不想回來了,也有個去處。

  顧清請人幫顧老修的房子不錯,蘇梅就跟他要了相關人員的電話,其中就有百匯家紡。

  家裡有客呢,這會兒不是說理的時候,先將人打發了。

  放下電話,安排了師旋幫著下餃子,熟了,蘇梅先撈了兩小盆端著給左右鄰居送去。

  兩家一看餃子,方才心頭的那點異樣,立馬散了。

  放下小盆,籃子裡鋪上油紙,羊肉餡、豬肉餡、魚肉餡凍好的餃子,蘇梅各撿了些,讓小瑜兒騎車給顧老、茶大娘送去。

  中午趙恪下班回來,陪著這幫小子喝了兩杯。

  餃子包的多,沒煮完,知道局裡還有幾位沒來,蘇梅直接打包給他們帶走了,一同打包的還有蒸的包子、花卷、炸的魚、小酥肉、丸子、撒子和汪師傅做的各式醬。

  看著好像很多,可真到了每個人手裡,除了醬,也就一兩頓的吃食。

  就這,過年準備的年貨便清了大半,汪師傅看著油罐子不免有些發愁,再炸一批,這油吃不到二月。

  電話響起,早年交好的列車長打來的,南方的包裹來了。

  警衛員去後勤借了輛小軍卡,小瑜兒跟著去取的。

  已升職為花城市市長的張任賢送來了10斤棕油、2斤茶油和六盆茶花,剛回去不久的張寧給捎來了成箱的芭蕉、柚子、冬筍和菌子。

  海島張賀山托人送來的是海鴨蛋、蚝干、乾貝、干蝦、海帶、羊肉乾等。

  看到一包包海鮮,蘇梅才恍然想起:「他家老大是不是該結婚了?」

  向晨高三那年夏天,張賀山去扶被颱風颳倒的棚子,傷了條胳膊,家裡一攤子事全落在了他妻子身上,向晨見不得母親辛苦,主動退了學。

  那時,蘇梅他們已在伊嘎,這事還是後來聽蔡佳微電話里說的。

  彼時已是WG中期,已經沒有大學可上,蘇梅便給他寄了兩百塊錢補貼家用。

  轉頭這些錢便被他換成各式海產品寄到了伊嘎。

  為了照顧家裡,這次高考他又放棄了。

  倒是下面幾個小的,聽說成績不錯,向東考進了花城大學,向北考上了陝西的交大,向楠考上了花城的中專,向西、向中在鎮上的初中讀書。

  下班回來的趙恪拿起張賀山寫來的信看了看:「沒說,回頭你買幾塊布寄去吧。向晨不急,倒是三個大的,都上大學了,穿著上不得體面點。」

  「你這什麼話,」蘇梅劈手奪過信,大致看了下,放到一旁道,「向晨翻過年都三十了,現在不結婚,還要等到什麼時候,等他弟妹一個個大學畢業?到那時,是不是又要說,弟妹結婚要錢,讓他再等等?一輩子當黃牛呢!」

  蘇梅挺不喜歡他們這一套觀念,什麼長兄如父,長姐如母,父母擔不起了,當哥當姐的就該一肩挑,呵,老大就該受累是吧!

  當年陳青苗怎麼樣,一輩子跟個老黃牛似的拉巴這個拉巴那個,最後落了個什麼。

  年紀輕輕就得病去了,丈夫另娶,子女現在提起她,有半句好嗎,還有那些年她拉巴的弟妹、侄子侄女,誰還記得她!

  趙恪瞅著妻子氣鼓鼓的雙頰,笑著輕咳了聲:「結不結婚,咱自家的孩子你都不提半句,不還老說什麼婚姻自由嘛,怎麼到向晨這兒,你就變了態度?」

  「向晨跟小瑾、念營的情況一樣嗎?他們那是不想結婚,向晨是嗎?他是結不起婚,不敢結婚,他為什麼結不起婚?不敢結婚?因為他沒錢啊,怕對方跟著他受累,還怕結婚了,妻子不願跟他一起供養弟妹。」說到最後一句,蘇梅也沉默了,三個大的剛考上大學,學校雖然不要學費,還發生活費,可一年四季的衣服,鋼筆墨水筆記本哪哪不要錢。

  還有兩個小的。

  「唉,要是私人能做生意就好了。」蘇梅勾起頰邊的碎發往耳後一抿,彎腰繼續整理東西道,「他那麼會養羊養雞鴨,借他點錢,自己弄個養殖場,有個幾年家裡就起來了。」

  趙恪聽得若有所思,其實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發現,近來黑市上的動作越來越大了,可也沒見上面有人去管,應該是有意在放鬆,或是在觀看。

  忙忙碌碌轉眼到了28,一早趙儒生便讓趙恪給他找了身新軍裝,然後人家掛上一枚枚軍功章,戴正帽子,精神抖擻地去了席楠定的國營飯店。

  半小時後,趙儒生急匆匆地回來,進門就將秦淑梅叫起來給他拿錢。

  趙恪帶著幾個孩子晨訓去了,蘇梅正在樓上挽頭髮,聽著樓下的吵吵聲,忙下了樓。

  敲了敲兩人房門,蘇梅推開門道:「爸、媽,怎麼了?」

  「怎麼了!」秦淑梅披著衣服坐在床上氣得冷哼一聲,「你爸給我要錢呢。他自己的退休金花沒了,來擠我的嫁妝呢。」

  「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明明給了你張存摺。還有,小璋不是你孫子啊,婚宴訂的不好,你臉上就有光了?」

  存摺!秦淑梅撇了撇嘴,就那兩三百塊錢,還不夠給小珺、和暄買衣服呢。

  不想當著媳婦的面跟他掰扯這些,秦淑梅直言道:「是啊,他是我孫子,可他不是我兒子啊,你出去打聽打聽,誰結婚,爸媽還在,讓奶奶出錢給他辦婚禮的?再說,先前我有說不幫嗎,是她席楠不要啊,這會兒了,你跑來跟我要錢給婚宴上添菜,趙儒生,老二夫妻是死的嗎?這麼多年,他們的工資呢……」

  「秦淑梅你胡說什麼!大喜的日子什麼死不死的……」

  蘇梅一看老爺子額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暗道一聲:壞了,要鬧崩!

  十幾年了,她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家團聚,就想過一個太平的團圓年,可不想因為老二一家給自己添堵。

  「爸、爸,」蘇梅一把將老爺子拉出門,低聲道,「多少錢?我拿給你。」

  就當過年給的孝敬了。說來這麼多年,除了吃穿,她還沒給過二老孝敬錢呢。平常都是婆婆在貼補他們,儘管她不缺,可婆婆覺得她缺啊,養了那麼多孩子,多難啊!

  趙儒生立馬不好意思了,孫子結婚,他覺得他們倆老掏錢那是應該的,可要蘇梅出,就不是那回事了,哪有侄子結婚,讓嬸子出錢辦婚禮的。

  「小梅,我不是偏心,日後小瑾、念營他們幾個結婚,我也不會少了他們。」

  蘇梅忙點點頭,這點她信。

  要說偏疼,幾個孩子他和婆婆其實更偏小黑蛋和念營,每年的壓歲錢給的都比另幾個孩子多,兄弟里也只有兩人有單獨的宅子。這跟二老的軍人身份有關,戰友情嘛,不比其他。


  趙儒生接著又道:「我方才去國營飯店看了,那個菜式實在太差了,就一個葷菜,豬肉白菜燉粉條,二十桌,五斤肉,唉,你想想這讓人家吃啥?小璋是他們兄弟裡頭第一個結婚的,就這,日後,小琛、小瑾結婚,還請不請客了!」

  蘇梅默了默:「……爸,你想添什麼菜?」這會兒買肉要肉票,買魚要魚票,光有錢是買不到東西的,「肉票我這兒只有半斤,魚票有一斤半。」昨兒趙恪領了半月的工資,想著要過年了,人家按整月給的票。

  趙儒生張了張嘴,想說先從家裡拿些,畢竟蘇梅從伊嘎帶回的多嘛。可到底沒張開口,他也知道老三一家子好不容易團圓了,幾個孩子都是能吃的時候,那肚子個個跟個無底洞似,永遠吃不飽,還有時不時過來走動的那些兵娃子。

  「你給我拿兩百塊錢吧,當爸借你的,我去羊肉館、烤鴨店看看。」

  蘇梅看著他瞬間佝僂的脊背,暗自輕嘆了聲,拿著竹筐去雜物房挑了條一百多斤的鱘鰉魚,兩條四十來斤的大馬哈魚,拎了只野豬腿,一個凍上的鹵豬頭,半袋收拾乾淨待油炸的小雜魚,一副洗乾淨的豬下水、一壇下酒的泡菜,一包黃豆一包花生,交給警衛員,讓他給國營飯店送去。

  趙恪帶著孩子們回來,知道了倒沒說什麼,只是轉頭將夫妻倆的工作調到了郊外的大專院校,給分了間十來坪的小屋子。

  為了上下班方便,兩人可不得住過去。

  趙儒生這回沒再說什麼,只細細給趙璋算了筆帳,告訴他因則他小叔,他多收了多少禮錢,蘇梅這邊又出了多少東西。

  趙璋捏著單子沉默地坐了半晚,再見小黑蛋、和暄幾兄妹,臉上親熱了不少。

  他結婚這天,念營和小瑾回來幫著接了親,用過飯又急匆匆地走了,直到30這天下午才放假歸家。

  「媽。」

  「小嬸。」

  蘇梅伸手抱了抱兩人:「餓不餓,渴不渴。」說著拉著兩人的手,摸了摸手溫。

  兩人急著回來,一身的寒氣,又渴又餓。

  蘇梅先讓他們一人喝了碗紅糖薑茶,然後一邊叮囑小瑜兒、和暄給他們倒水洗臉,一邊進廚房給兩人下了鍋肉絲麵。

  久違的味道,兩人大衣一脫,吃得頭上直冒汗。

  吃完飯,待兩人略歇了歇,蘇梅又趕緊讓幾個孩子去接顧老和茶大娘。

  片刻,幾人回來了,沒接到人。

  顧老和茶大娘跟顧清的爺爺顧仲走了。

  蘇梅微微蹙了蹙眉:「早上我去,他不是說要你們幾個接嗎,怎麼又變了?」

  「讓我們去,是想給我們這個。」小黑蛋說著手腕一翻露出一個雕花紅木小盒。

  蘇梅接過來翻看了下,找到暗扣打開,大紅的襯布上躺著塊質地油膩而柔和的和田玉佩。

  「媽,你看,」和暄打開自己的紅木小盒,拿出一串翡翠蓮花珠串手鍊,「美吧?四哥、五哥、六哥和七哥都是玉佩,只有我的是手鍊,哈哈……叔太爺最愛我啦,嘿嘿獨一無二!」

  是挺好看的,瑩白的一個個小蓮花由黃金托底,綠豆大的紅瑪瑙珠子間隔,烏繩串起,交結處還墜了幾串長短不一的紅瑪瑙珠子。

  蘇梅把手中的紅木小盒還給小黑蛋,接過和暄的手鍊給小丫頭戴上,「讓你奶奶看看。」

  打發了和暄,蘇梅讓兄弟四個把玉佩收了,趕緊貼春聯、門畫、窗花和『春』『福』字。

  民間有種說法,除夕這天一定要等家人回來齊了,才能貼門神。因為若是先貼了門神,在這之後回來的家人會被門神認為是外人,從而降罪於他,新年諸事不順。

  貼好春聯門畫,念營和小瑾上樓洗澡換衣服,小黑蛋跟趙儒生下棋,趙恪打開電視,泡了壺茶。

  蘇梅進廚房給汪師傅和何芳打下手,三人很快就整治出一桌大餐。

  「吃飯啦~」蘇梅一聲喊,和暄歡呼一聲,扯了小瑜兒、小黑蛋出門,「劈里啪啦」地放起了炮,有買的,還有他們用竹節、□□做的。

  竹炮點燃,那震天的響一下子壓住了左右前後鄰居家的炮聲。

  有半大的孩子噔噔跑過來,扒著院門往院裡看。

  小黑蛋笑了聲,轉身進屋端了盤糖果遞了過去:「抓吧,能抓多少就抓多少。」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被娘管著吃糖的情景。


  小瑜兒也想到了,那時他為了吃一顆糖可是絞盡了腦汁。

  和暄蹦跳著過來,捏了一顆剝去糖紙塞到了嘴裡。

  小瑜兒和小黑蛋跟著也各剝了一顆。

  幾個小朋友看得稀奇:「你們這麼大了,怎麼還吃糖?」

  「甜啊!」小黑蛋笑道。

  於是就有小朋友專挑他方才吃的那種拿。

  和暄忙指了指另一種:「我吃的這種軟軟的帶點酸,是橘子味的。」

  念營、小瑾站在窗前笑看了一會兒,便被蘇梅喚著過去幫著擺盤,拿酒去了。

  趙恪他們開了瓶茅台,一瓶西鳳,蘇梅和秦淑梅、何芳開了瓶蔡佳微釀的葡萄酒,給和暄也倒了小半杯。

  小黑蛋,蘇梅攔著沒讓他喝,給他盛了碗鯽魚湯。

  用過飯,一家人坐著說了會兒話,便相攜著去了大禮堂,文工團的姑娘小伙們一群群,一個個地上台表演了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京劇《紅燈記》,然後是獨唱、合唱,獨舞、合舞等。

  台下,他們一家四個男孩,並排而坐,個個身姿挺拔,顏值出眾。時不時便有姑娘朝這邊看了過來,她們雙眼閃爍,臉頰暈染,含羞帶怯。蘇梅看得可樂,咬著松子撞了撞趙恪的肩:「趙同志年輕的時候,有沒有被姑娘們這麼瞅過啊?」

  「你猜。」

  蘇梅瞅了眼他的側顏,又看了看尋藉口找小瑾說話的膽大姑娘,還有什麼可猜的。

  「這姑娘誰家的?」蘇梅抬手輕拍了下小瑜兒,指了指另一邊跟趙瑾說話的女孩兒。

  「我們文工團團長的女兒呂芮。媽看上她了?」

  「我看不看上她不重要,要你哥滿意才成。」女孩兒看著挺漂亮的,身材高挑,氣質好。

  「我哥啊,等他開竅,那你有得等了。」

  蘇梅一愣,看向他道:「媽聽你這話的意思,怎麼覺得你像有目標了,誰啊?」

  小瑜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媽,你覺得甜甜怎麼樣?」

  「你來真的呀?」蘇梅驚了,「不是,小瑜兒,你今年才16,咱不急哈,你就是三十歲不結婚,媽也不催,慢慢來,別急……」

  旁邊一位老太太聽著「哈」的一聲笑開了。

  蘇梅不好意思抿了下唇,對方見此笑得更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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