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掉牙惹
章老師這兩天心情真是相當不錯，她帶的這一茬兒小孩兒，比以往都活潑調皮一些。
她原來心裡還有點不放心，但是這次考試，真是讓她喜出望外，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
這些小傢伙兒啊，竟然考的還不錯。
雖然這些孩子學習也不是給她學。
但是當老師的，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小孩兒成績好，還是會發自內心的高興。
她抱著卷子進入教室，一進門，原本還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們就一個個全都安靜了下來。
大傢伙兒齊刷刷的看著她，眼神各異。
章老師來到講台，咳嗽了一聲，說：「昨天玩兒的怎麼樣？」
小桃子響呱呱：「好……」
長長的音，答完了之後才發現就她自己開口了，小姑娘肉嘟嘟的小臉蛋兒泛起一抹紅潤。
章老師笑了：「那看來，只有許桃桃同學玩兒的好，其他人都不行。」
「我也玩得好。」
小賀嘉開口：「我跟桃桃一起玩。」
「我也是。」
老師笑著點頭，說：「那看來大部分小朋友還是很憂心這個成績了，放假都沒有好好玩。」
她低頭看向了卷子，說：「那麼為了讓大家早點安心，我們也早早的來公布成績。
所有的小同學拿到卷子之後，讓家長在卷子上簽字。
下學期開學的時候帶過來。」
小同學們震驚的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還有這樣慘無人道的事情！
如果，沒考好怎麼辦！
怎麼辦！
章老師可不管小孩兒們怎麼想，她已經翻開的卷子，說：「現在，我開始公布成績，由高到低。
第一名，許桃桃。」
許桃桃：「歐耶！」
小姑娘的小臉蛋兒一下子通紅通紅的，她激動的小手兒直晃蕩，雖然她一直都很堅定自己能考第一名。
但是，雖然自信，可心裡多少也是敲著小鼓的。
現在得知成績，整個人都高興的發光。
章老師看她興奮的樣子，沒有制止她，帶笑繼續念：「許桃桃同學，算術一百分，語文一百分。」
她看向了許桃桃，說：「你下學期，要繼續保持好成績啊。」
許桃桃使勁兒點頭，小臉兒粉嘟嘟的：「好！」
聲音響亮。
章老師繼續念：「並列第一名，許朗，算術一百分，語文……」
她念了下去，許朗也高興的攥著拳頭默默的歐耶。
「我們班的第一名，就是許桃桃和許朗小朋友。
下面，第二名是張偉；第三名也是並列，王海風王海浪兩位小同學；第四名李翠翠……」
李翠翠抿著小嘴兒，看向了許桃桃。
下一次，她會更努力的，爭取幹掉小豆丁許桃桃。
章老師繼續念下去，小桃子蹬一下小賀嘉的椅子，小賀嘉回頭，桃桃小聲：「怎麼沒有你？」
小賀嘉：「不知道啊？」
他也很迷茫啊！
他覺得自己答的挺好的啊。
一旁的茂林傷心失落和煩惱：「嘉嘉，我們幾個人，只剩下咱倆了……」
章老師：「不要講話。」
幾個小孩兒立刻安靜下來。
章老師：「第十五名，李茂林。
算術七十五分，語文七十分。」
茂林：吸氣呼氣！
章老師繼續念。
小桃子憂愁的看著自己前面的男孩子，怎麼，還沒有念到小賀嘉呢？
章老師：「第十八名，賀嘉。」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賀嘉，嘴角抽搐一下，說：「賀嘉，算術一百分；語文二十分。」
現場立刻譁然，全然震驚的看著小賀嘉，不敢相信們還有這樣的人！
二十分！
小同學們立刻嗡嗡嗡起來。
章老師：「賀嘉同學算術第一名，語文倒數第一名。
總成績，第十八名。」
小賀嘉小小的驚喜：「我真的考到了兩個第一哦！」
章老師：「……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嗎？
倒數第一，你興奮什麼！」
她掃了一圈兒，說：「安靜一下，同學們也別看賀嘉。
人家賀嘉語文才考二十分鐘，總成績都能壓住你們，考在賀嘉同學後面的同學，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學。」
小孩兒們立刻安靜下來。
章老師：「你們平日裡是多麼不努力，才會學成這樣，回家都給我好好的反思一下。」
一隻只小鵪鶉都耷拉下腦袋。
章老師繼續念，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成績了。
章老師將試捲髮了下來，說：「這個試卷，回家簽字。
不管考的好的同學還是考的不好的同學，假期都要繼續努力。
這學期只是一個開始，下學期，你們要更好才是。」
她的視線落在賀嘉身上，愁出水兒了，說：「賀嘉同學回家要多練字。」
小賀嘉：「我都認識。」
他還挺驕傲。
章老師吼：「你是認識，但是你不會寫！滿篇都是漢語拼音！這樣怎麼給你分！」
賀嘉抿著小嘴兒，無辜的看她。
章老師：「……總之，回家要多練習寫字。」
小賀嘉：「好噠。」
章老師語重心長：「賀嘉同學，只要你會寫字，你是可以考的很好的，老師相信你的實力。」
小賀嘉：「我本來就很有實力。」
章老師：「……」
雖然聽到這個話該是很開心，但是我怎麼就覺得心裡怪怪的？
總覺得，小傢伙兒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章老師默默的嘆息一聲，說：「其他的同學更得努力。
賀嘉才五歲，寫字費勁，你們可不小了。
第一名的許桃桃和許朗都是六歲，你們願意看著比你們還小的同學壓著你們嗎？
你們不覺得羞愧嗎？
下學期，老師希望看到你們更加努力的成績。」
「……」
章老師鼓舞士氣：「回去要努力！」
小同學們：「好！」
公布成績的時候，是一學期最痛苦的一節課。
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什麼假期作業，所以考的好的孩子們捏著卷子興高采烈的回家，而考的不好的，就蔫噠噠了。
平心而論啊，茂林覺得，自己考的還成啊，他們班三十來個人，他考第十五名，已經是中間了。
可是，心裡還是不斷的打鼓，就覺得，眼皮兒直跳。
不太好啊！
誰讓，他的小夥伴一個個都考的那麼好呢。
他低頭看著小豆丁表妹，說：「表妹啊，你咋就能學的這麼好？」
許桃桃：「腦子快。」
茂林：「……沒得聊。」
他又看許朗，許朗立刻：「我也聰明。」
茂林愁啊，他說：「要不，我真得聽家嘉嘉的，一回家就哭。」
小桃子：「那，你試試呀。」
如果這個主意好，以後她也干。
如果表哥挨揍了，她以後絕對不干。
計劃通！
茂林：「我看行。」
他自我安慰：「嘉嘉考的還不如我呢。」
賀嘉點頭，說：「嗯，我考的不如你。」
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哦，他爸媽又不在，他爺爺又不會打人。
茂林：「還好的，一定還好的。」
小豆丁們手拉手一起回家的，北方的冬天，寒風凜冽，此時還正是三九天，小傢伙們一個個縮成小鵪鶉，腳步快了不少。
許桃桃：「你們下午來我家玩兒吧？」
「我們不行了，要在家裡幫忙的。」
海風海浪其實也肩負起家裡不少的活計。
小許朗問：「你們要去撿草嗎？」
兩個小孩兒點頭，小許朗：「我跟你們一起去，我是大孩子了，能為家裡做點事的！」
小桃子立刻：「我也去我也去。」
小許朗：「你不行。」
許桃桃：「？」
她鼓起腮幫子，不滿意：「我為什麼不行？」
小許朗：「你要做題啊，出門太晚，天很冷的，我們要去也是吃過午飯就去。」
許桃桃扁嘴巴，不高興了。
小許朗：「再說，小桃子身體弱，不可以每天都出去瞎跑。」
許桃桃腮幫子鼓成了球。
小許朗：「嘉嘉也不去，嘉嘉陪你一起學習。」
他可真是毫不留情：「嘉嘉語文才二十分，應該好好學習的。」
嘉嘉也鼓起了腮幫子，他不服氣：「二十分怎麼啦？
二十分很多了。」
噗嗤。
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小賀嘉堅定：「我才五歲，能考二十分已經很好了。
做人不可以要求那麼多的。」
許桃桃：「那我帶嘉嘉在家裡學習好了。」
她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好姐姐，都知道照顧人了！
嘉嘉語文這麼差，她要幫助小夥伴，她是一隻超級好桃。
「行叭。」
茂林：「我不學習，我要撿柴。」
他果斷：「我跟小朗你們一起。」
六個小孩兒立刻分成了兩撥，許桃桃叮囑小賀嘉：「你吃過午飯就來我家哦。」
小賀嘉：「那我不可以直接在你家吃午飯嗎？」
許桃桃一愣，說：「好像也可以哦，不過我要問過我媽媽。」
小賀嘉認真點頭：「好噠。」
茂林又羨慕了：「我也想去三舅家吃飯。」
小許朗：「可是嘉嘉是在他們家搭夥兒，你家自己能做飯，你媽媽怎麼可能讓你在別人家吃。」
茂林：「……我曉得，所以痛苦。」
因為知道，所以痛苦。
人生莫過於此，嚶！
小朋友們走到巷子口，聞到做菜的香味兒，一秒餓了。
大家咚咚咚的散開，飛快的跑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吃飯啦！
許桃桃還記得跟小賀嘉的約定，一進門就嗷嗷喊：「媽媽，媽媽媽媽，嘉嘉今天中午能來這邊吃飯嗎？」
就算嘉嘉不來吃飯，媽媽也會給他們送飯，所以桃子覺得，媽媽會同意的。
她忽閃著大眼睛，粉嘟嘟的臉蛋兒滿是期待：「可以嗎？」
果然哦，常喜：「可以。」
她說：「你今天考的怎麼樣？」
許桃桃興奮了，立刻翻自己的小書包，興高采烈：「媽媽，我考了雙百分，是第一名。」
又想了想，補充：「跟朗哥哥一起並列第一名。」
常喜驚喜：「這麼厲害啊。」
小桃子使勁兒點頭：「對呀對呀，我就是這麼厲害，嘿嘿。」
她高興的不要不要的：「老師說，家長要在卷子上簽名。」
常喜：「等你爸回來，讓你爸簽名，哎呦我閨女真棒。
哎對了，你姐呢？」
許桃桃如遭電擊：「啊，我把姐姐忘了。」
她放學了好興奮的，直接就回來了，完全沒想到她姐姐呢。
許桃桃：「……完了完了，我把她忘了。」
許柔柔的聲音，幽幽傳來：「敢情兒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裡？」
許桃桃回頭一看，她姐姐已經走到門口了。
她趕緊邁著小短腿跑過去，一下子抱住許柔柔，說：「姐姐，你回來啦，對不起嘛。
我考的超級好，就好著急回家……」
許柔柔：「你是著急回來得瑟吧？」
許桃桃理直氣壯：「考得好，為什麼不可以炫耀？」
隨即，她小心翼翼的看著許柔柔，輕聲：「姐姐，你該不會是……沒考好吧？」
許柔柔：「呸呸呸，你個小烏鴉，我才沒有沒考好，我考了第一的。」
許桃桃：「呀！姐姐，你也考了第一，我們姐妹都好厲害啊！」
她開心的轉圈圈：「天呀，我們家怎麼都這麼棒啊，學習都這麼厲害。」
旋轉，跳躍。
「我姐姐真是力氣與智慧並存的超級無敵美少女。」
許柔柔原本只是有一點小開心，畢竟，她骨子裡可不是一個小孩兒，一個大人比小孩兒更有定力更能學的好，也沒有什麼可值得驕傲的。
但是，她妹妹這麼一夸，她就真的覺得，自己好像挺強的。
心裡莫名的竊喜很多呢。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許桃桃格外認真：「必須有！」
常喜微笑點頭：「嗯，有的。
你們都是又聰明又可愛又好看。」
許桃桃嘴角翹的高高的，小眉毛一跳一跳，眼神兒亮晶晶，就差竄天了。
她說：「真是太好了，所以我們要慶祝嗎？」
常喜：「慶祝，中午燉魚了。
桃子去叫嘉嘉來吃吧。」
許桃桃：「好！」
她張開兩個小胳膊，像是小翅膀一樣，嗖的一下子就跑到了院子裡，大聲叫：「嘉嘉，賀嘉嘉！」
小賀嘉從屋子裡跑出來，回應：「桃桃，許桃桃！」
兩個人手牽手，許桃桃：「走，去我家吃飯。」
賀嘉頭也不回，小手兒伸在頭頂搖擺：「爺爺再見。」
老賀頭樂呵呵的看著小賀嘉離開，摩挲著賀嘉的卷子，低聲念叨：「考的真好啊，這么小就能考二十分了。」
小桃子聽了這話，一個踉蹌，緊急被小賀嘉抓住，小賀嘉也跟著踉蹌幾下，穩住了：「我的天，小桃子，你還挺沉的。」
許桃桃：「對呀，我肉墩墩。」
她補充：「小孩子，肉墩墩的才可愛。」
小賀嘉微笑：「嗯，那我也吃好多飯，長高長胖。」
許桃桃：「小胖子不好看，肉墩墩才會好看。」
小賀嘉：「？」
他迷茫的大眼睛看著許桃桃，搞不清楚胖和肉墩墩，是有什麼區別。
肉墩墩，不是比胖還胖嗎？
許桃桃：「以我為標準，我這種就是肉墩墩的可愛。
比我肥就是小胖子。」
小賀嘉：「？」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不懂了。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重要的。
反正就是不重要。
兩個小孩兒不糾結胖瘦的問題，反正賀嘉知道，自己不可以比桃子姐姐還胖，這樣就對了。
許桃桃：「等等，小嘉嘉，你的書包呢？」
賀嘉：「在家，我回去拿。」
常喜就看兩個人一會兒跑進來一會兒跑出去，說：「真是活潑。」
許柔柔：「可不嗎？
跑的我腦仁兒疼。」
常喜睨她一眼，笑著說：「你竟是胡說，什麼腦仁兒疼，媽最知道你了，就是喜歡熱鬧。」
許柔柔紅了臉，小聲：「也沒。」
只看臉，柔柔弱弱一個小姑娘，叫「柔柔」真是一點也不虧她，只是，小姑娘伸手拽過一根木頭，男人手臂粗細的木頭，她輕飄飄的一折，斷了。
嗯，就很違和了。
小桃子和小賀嘉去而復返，兩個人回到屋裡，盤腿兒坐在炕上玩翻花繩，她爸爸還沒有回來，不能吃飯的。
「啊！救命啊！我媽要殺人啦！」
一陣悽厲的慘叫聲傳來，小桃子手一抖，翻錯了。
小賀嘉立刻爬到窗戶上，往窗外看，他們家架著籬笆障子，是看不見外面的，小賀嘉猶猶豫豫：「聽著，像是茂林哥哥的聲音。」
作為自己的親表哥，小桃子點頭：「就是他。」
她很肯定：「表哥挨揍了。」
小賀嘉：「……」
許桃桃：「我們不用去。」
小賀嘉詫異的看向桃桃，嘴巴張大大大的，好像沒想到小桃子會這麼說。
許桃桃認真：「李奶奶在，不會讓姑姑下重手的。
而且我姑姑就是虛張聲勢嚇唬表哥。
如果我們去了，在小孩兒面前，她要顧及面子，那樣才會真的揍人。
所以我們不去還好，一旦去了，那樣表哥才是真的要挨揍了。」
小賀嘉恍然大悟：「你好機靈呀，怎麼什麼都知道。」
許桃桃笑眯眯：「因為那是我姑姑呀，我當然了解她呀。」
果然，沒一會兒的就聽不到聲音了，應該是人被拽回家了。
小賀嘉咋舌，感慨：「真兇！」
許桃桃好奇的很：「你家在城裡的時候，都不打小孩嗎？」
小賀嘉誠實的搖頭：「不打，我只要一哭，我爸媽就不動手了。」
許桃桃：「……你爸媽真好騙啊。」
小賀嘉無辜的眨眼。
許桃桃趕緊問：「那，你們家鄰居沒有吵架的嗎？」
小賀嘉搖頭：「沒有，他們都要工作，下班很晚的。」
許桃桃：「……」
這日子，多沒滋味兒啊！
連個熱鬧都沒有。
小桃子：「那還是村里熱鬧，我哥哥說，過日子有煙火氣很重要。」
小賀嘉：「煙火氣是啥？
燒火嗎？」
小桃子：「不是的，就是家長里短吃喝拉撒。」
她使勁兒吸了一下，說：「我聞到魚的味道了。」
小賀嘉：「我也聞到了，好香。」
似乎想到什麼，他拉過自己的書包，不大的書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小桃子：「你都裝了什麼呀？」
小賀嘉打開書包，說：「有很多，是我帶給你的。」
首當其衝，就是半罐子麥乳精。
許桃桃：「麥乳精。」
小賀嘉：「我拿來跟你一起喝，還有餅乾，我這個餅乾是沾了白芝麻的，很香的。」
他又掏出一包餅乾，最後又抓出一把蹦豆兒，說：「還有這個。」
許桃桃目瞪口呆，她輕聲：「你怎麼拿了這麼多！」
小姑娘虎著小臉蛋兒說：「你家人知道嗎？
我媽媽說，家長不知道的時候，小孩子不可以這麼調皮，把家裡東西往外拿。」
小賀嘉：「我爺爺知道的。」
許桃桃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
她的視線落在蹦豆兒上，好奇的點了一下，她沒有吃過這個。
小桃子抬頭說：「那我能先吃一個蹦豆兒嗎？」
小賀嘉把圓滾滾的蹦豆兒向前一推，大氣：「都給你。」
許桃桃開心：「嘉嘉你真的好好哦，不過我就要一個嘗一嘗，我沒有吃過。」
小賀嘉：「這個很硬的，你可以含一會兒再嚼。」
許桃桃：「沒事兒，我牙齒保持的很好，很堅固的。」
她把蹦豆兒放在了嘴裡，笑眯眯：「好像很特別的樣子……」
小姑娘一口咬下去：「啊，嗚嗚嗚！」
小賀嘉：「桃桃。」
他眼睜睜看著，小桃子變了臉色，小小的臉兒皺成了小老頭，緊跟著，許桃桃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許柔柔飛快的衝進來，問：「怎麼了這是？」
小賀嘉搖頭，他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是吃蹦豆兒的事兒，小賀嘉十分手足無措，不過卻摟住了小桃子，說：「桃桃不哭，你是咬到自己了嗎？
吹吹就不疼。」
許桃桃覺得自己委屈極了，她小爪爪捂住了嘴，大眼淚一泡泡，可憐兮兮的張口：「我，唔……」
常喜此時也進門了，趕緊上前說：「桃桃別捂著嘴，媽媽看看怎麼樣了？
哪兒疼？」
許桃桃不肯撒手，常喜：「你乖，讓媽媽看看。」
許桃桃遲疑了一下，輕輕的點頭，小手兒慢慢的挪開，她張嘴：「我……」
一張嘴，就能看到嘴裡的血，常喜一下子慌了：「乖桃子，桃桃別動。」
許桃桃哭咧咧的縮著小肩膀坐在炕上，委屈巴巴，大淚珠兒掛在臉蛋兒上，嘟著小嘴兒口齒不清的說：「疼。」
常喜：「你把嘴裡的東西都吐在媽媽的手上。」
許桃桃：「髒。」
常喜：「都這個時候了還管什麼髒不髒的，你給嘴裡東西都吐出來，媽媽看看你是不是咬到舌頭了。」
這個時候，許柔柔飛快的把一個小盆兒遞過來了，常喜：「那吐在這裡。」
許桃桃點頭，低頭呸呸呸了好幾下，嘎達，就看到一顆圓滾滾的蹦豆兒，伴隨蹦豆兒一起掉下來的，是一顆牙齒。
許桃桃一愣，隨即大哭：「哇！我沒有牙了！我變成沒牙的老太太了！哇嗚嗚嗚！」
常喜：「你先別哭，乖，再把嘴裡的血絲兒吐一吐。」
許桃桃超可憐：「可是我沒牙了，嗚嗚嗚。」
常喜好生安撫孩子：「這沒關係的，牙齒掉了，會再長得。」
許桃桃的小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媽媽騙人，小花的牙齒掉了，都沒有再長。
我都知道，我變成沒牙的孩子了，嗚嗚嗚。」
常喜：「小花是已經換過牙了，所以摔掉了不再長，小桃子是第一次換牙，是可以長得。」
小花是他們大隊的一個小姑娘，是十六七歲，有次在地里幹活兒摔了，掉了牙。
當時小桃子也在，看的真真兒的。
小桃子：「可是……」
「桃子不相信媽媽的話嗎？
媽媽不騙桃子的，小孩子都會換牙，你忘記了嗎？
姐姐有一段時間也掉牙了。
你看你姐姐，現在是不是牙齒好好的？」
常喜話音一落，許柔柔立刻配合著張開嘴，說：「你看，我的牙齒好好的。」
許桃桃抽泣著，有點將信將疑。
「那桃子不記得我掉牙了嗎？」
許柔柔問了起來。
小桃子：「……不太，記得惹。」
許柔柔：「……真是個冷漠的妹妹。」
不過她很快就想起來，自己每次換牙，都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一貫是閉著嘴的。
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她哥哥也是一樣。
畢竟，在他們看來，自己是大人了啊。
大人還要說話漏風，多丟人啊。
沒想到正是如此，倒是沒給小桃子圍觀的機會。
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小桃子才格外的惶恐。
「姐姐和哥哥都換過牙的，現在我最裡面的牙齒還沒有換，到時候也要掉下來長新的。
我們就這麼一次換牙的機會，換了牙，就要好好保護。」
許柔柔捧起妹妹的小臉蛋兒，仔細看了看，沒有什麼壓根兒斷在裡面，也已經不流血了。
心裡放心下來，她回頭給了媽媽一個臉色，常喜也放心不少，許柔柔看她掉下來的是門牙，說：「這是上牙哦。」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很心平氣和，又有姐姐在一旁指揮，小桃子平靜了許多，她小聲問：「所有牙齒，都會換嗎？」
許柔柔點頭：「對啊，都會換的。」
她說：「姐姐去給你倒水，漱漱口。」
許桃桃輕輕點頭，說：「好。」
她看著盆里血淋淋的牙齒，又縮了縮，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一股子血腥味兒。
好像滿嘴都腥次次的。
小姑娘接過姐姐遞過來的水杯，低頭灌水，接連吐了三四口，才覺得嘴巴里沒有味道了。
她蔫頭耷腦的坐在炕上，看著髒乎乎的盆。
常喜從小盆里把她的牙齒撈出來，許桃桃：「好髒。」
她自己還挺嫌棄的。
常喜：「你這是上牙，媽媽要給你扔門檻兒底兒，這樣我們桃子就能長出很好看的新牙齒了。」
許桃桃：「扔門檻兒底兒？」
迷茫臉。
常喜：「對呀，上牙扔在門檻兒底兒，下牙扔在房頂上，我們小桃子的新牙齒，就會長得整整齊齊。」
許桃桃睜大了眼，說：「好神奇哦。」
常喜微笑：「是啊，就是這麼神奇，所以桃子不要怕。」
許桃桃點頭：「我不怕。」
說不怕是假的，小姑娘塌著肩膀，抱著膝蓋。
原本生龍活虎扎楞的小辮子都塌塌的，蔫頭耷腦兒，一點也沒有往日裡生龍活虎的勁頭兒。
許柔柔攬過妹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說：「桃桃這麼大膽，當然不怕。」
許桃桃立刻撲到姐姐的懷裡，抱住她，小嘴兒嘟嘟的。
常喜看著小桃子的狀態好了下來，倒是不那麼擔心了，她轉身去了外屋。
有柔柔在，可以哄住小孩兒的。
一貫精神的小姑娘這樣，當姐姐的可心疼，許柔柔一搭一搭的拍著她的後背，說：「沒事呀，換新牙齒，沒有什麼不好。
你看，你都把嘉嘉嚇到了。」
小賀嘉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言語。
許桃桃抬頭，帶著一點點漏風的聲音輕聲說：「嘉嘉不要怕，我很勇敢的，你也要勇敢呀。」
賀嘉這時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立刻就紅了眼眶，兩隻小手兒使勁兒的攪在一起，滿臉都是愧色：「對不起，桃桃，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我拿蹦豆兒給你吃，你的牙齒不會掉下來，都是我的錯……」
許桃桃搖頭，小姑娘可不是一個會遷怒人的壞桃子哦。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貪吃。」
小賀嘉：「可是我……」
「嘉嘉不要這樣，我真的沒有事情，我的牙都扔到門檻兒了，我會長出更好看更整齊的牙齒的。
所以沒關係。」
她伸出自己的小爪爪，說：「我跟嘉嘉手牽手。」
她軟糯說：「嘉嘉就不難過了。」
小賀嘉拉著小桃子的手，說：「桃子的手冰冰涼。」
許桃桃小聲：「我剛才害怕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垂頭，似乎覺得這樣很沒有女子氣概，又抬頭說：「但是我很快都不怕了，因為每個人都要換牙，我早點換牙，以後你們就知道換牙是什麼樣兒了，以後你們也不怕了。」
小賀嘉沉默下來，盯著了許桃桃。
就連許柔柔這個姐姐都對妹妹刮目相看。
倒是不知道啊，他們家小豆丁這麼仗義。
她說：「嗯，對，小孩子都是要換牙的，早早晚晚，就算不吃你這個蹦豆兒，她該掉牙也會掉牙的。
這就是個巧合，小賀嘉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低頭看著妹妹，發現她的小嘴兒再動，認真說：「桃子不可以舔剛才掉牙的地方，你這樣牙齒就會長得很慢了。
小桃子希望一直很慢嗎？」
許桃桃趕緊飛快的搖頭：「我希望快一點。」
「那就不可以去舔。」
許桃桃：「……哦。」
作為一個很有經驗的姐姐，許柔柔：「桃子不可以這樣，也不可以吃太硬的東西，只要你按照姐姐說的做，牙齒就會長得好很快的。
以後再換其他的牙齒，小桃子就一點也不擔心了。」
許桃桃憂愁臉：「其他牙齒，也都要一個個掉哦。」
許柔柔：「是啊。」
她趕緊問：「那要長多久啊？」
許柔柔想了想自己的情況，說：「我最快的時候長了二十來天，新牙就長出來了。
最慢的時候，長了快三個月，真是太氣人了，說話很漏風的好不好的啦！我越著急，它越不長，仿佛專門與我作對。」
許桃桃噗噗噗的笑了出來。
她已經可以想像姐姐氣急敗壞的樣子啦。
一旁的小賀嘉眨巴眼睛，聽得也很認真。
許柔柔：「如果掉了牙齒，不用特別害怕，每個小孩子都要經歷的。
但是也不能隨隨便便不當回事兒，還是要讓家裡大人知道的。
小孩子自己分不清楚輕重。
如果比較不好，是要吃點消炎藥的。
再一個，掉了牙，也要吃的軟和些。
這些都是要讓大人來處理的。
懂了嗎？」
小桃子點頭：「我懂了。」
小賀嘉在一旁也跟著點頭。
兩個小孩兒的情緒都平復了下來，許柔柔：「我們小桃子最棒了，一點都不怕，對不對？」
許桃桃小大人兒一樣：「姐姐你這是給我戴高帽。」
許柔柔：「呦，你還懂這個？」
小桃子：「嘻嘻。」
許柔柔側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炕上還有麥乳精，說：「你們怎麼把麥乳精拿出來了？」
只是一瞬間，她就反應過來不對了，立刻說：「這是小賀嘉拿過來的吧？
小嘉嘉怎麼把家裡東西拿來了？
你家裡大人知道嗎？」
小賀嘉：「小桃子剛才已經問過了。」
他認真：「桃子不能吃硬的東西，所以這個給桃子喝。」
許柔柔：「那你家裡還有嗎？」
小賀嘉不言語。
小桃子：「肯定沒有了。」
小賀嘉望天。
許桃桃：「嘉嘉都沒有了，我不能要嘉嘉的東西。」
她拉住賀嘉的手手，說：「我家也有麥乳精的，我每天早上都有喝，嘉嘉不用不給我。」
小賀嘉很執拗：「可是我想給桃子。」
許桃桃睜大了眼，好奇的問：「為什麼呀？」
這天底下，還有喜歡把好吃的好東西給別人的人嗎？
許桃桃覺得，沒有的哦。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很閃亮：「你為什麼要給我啊？」
小賀嘉認真：「沒有為什麼。」
許家小姐妹：「哎？」
小賀嘉格外認真：「就是想給桃桃，沒有為什麼。」
他十分的認真，十分的正經，許桃桃抿著小嘴兒，都迷茫了。
好半天，她綻開了大大的笑容，小門牙缺了一塊，是個小漏風妹。
小漏風妹伸手就給了小賀嘉一個大大的擁抱，說：「嘉嘉最好了。」
某某，最好了。
這是許桃桃的口頭禪。
作為大熟人，屋裡的人誰不知道啊。
不過，就算是知道，也還是會因為她的話高興，因為，她就是給人好真心的感覺哦。
「桃桃也最好，我最喜歡桃桃了。」
許柔柔：「……」
雖然知道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但是也覺得好膩歪啊。
許柔柔：「你們都把東西收起來，馬上吃午飯了，今天中午吃魚呢。」
兩個小孩兒：「哦好。」
許桃桃：「嘉嘉你先把東西收起來呀，雖然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想把好吃的給我，但是現在不行哦。
我如果收你的東西，媽媽會打我屁股的。
我自己都有，幹什麼要你的呢？
等我沒有，你再拿給我吃，好不好？」
別看她說話漏風，還真是一句也不少說。
這就是真小孩兒與偽小孩兒的區別了。
許柔柔那個時候啊，儘量不開口的。
但是她妹妹這種真小孩兒，明顯沒有這樣的想法。
小姑娘繼續碎碎念：「麥乳精很好喝也很營養的，嘉嘉也要長身體的，嘉嘉不能沒有。」
小賀嘉：「那你的牙齒……」
許桃桃：「我的牙齒不關嘉嘉的事情，我姐姐說，小孩子就是會這樣的。」
兩個小孩兒湊在了一起，這個時候，院子裡傳來許老三的聲音，想來是他回來了。
許柔柔：「我去看看爸爸，你們倆自己玩兒。」
不知道，有沒有收穫。
兩個小孩兒認真點頭。
許老三今天上午又拉著大哥和妹夫一起去了山上，這次沒有昨天多，但是一個人也分了六條。
許老三：「我多麼希望，都是我自己的啊！但是真可惜，我沒啥力氣，還要指望那兩個力工。」
常喜：「……你這個話，不要再說了。」
讓人聽見得拿鎬頭刨你。
許老三笑呵呵：「我當然只是在家說。」
很快的，他問：「我閨女呢？
回來了吧？
他們兩個都考的怎麼樣？」
說起這個，常喜帶著幾分得意：「兩個人都考了第一名。」
許老三：「！」
他感慨：「不愧是我許老三的崽，真是太厲害了。」
他再三感慨：「你看，我就說我上輩子的沒金榜題名是運氣不行，不是水平不行。
我如果真是水平不行，能生出來這麼聰敏的三個孩子嗎？
我原本只覺得小林子是最聰明的。
相反柔柔木木的，我原本沒覺得她能考得好。
可是你看，你看你看！柔柔也能考的很好。
可見，他們都是遺傳了我啊！」
所以說，真是遺傳他。
小桃子的話癆兒屬性，正是遺傳這個當爹的。
常喜不樂意聽他叨叨這些有的沒的，直接開口：「桃子掉牙了。」
許老三：「什麼！」
常喜轉移話題，成功。
她平靜：「她門牙掉了，要換牙了，剛才還哭了一場。」
一聽這個話，當爹的就不行了，許老三：「哭了？
孩子都掉牙了。
你不好好安慰她，出來接我幹啥？
我哪有那麼重要？
柔柔你咋也出來了？
桃子！小桃子！爸回來了！」
許桃桃：「爸爸，我說話漏風啦。」
許老三三步並作兩步，嗖嗖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