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詛咒他

2024-08-22 21:31:01 作者: 香酥栗
  第55章詛咒他

  一大早,許桃桃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嗯哼了一聲,轉了個身,將腦袋埋在了枕頭下面。

  「桃桃,你還不起床!」

  許桃桃終於睜開了眼,她揉著眼睛坐了起來,大汗衫耷拉下肩膀,小姑娘自己拉了拉,糯唧唧的問:「幹什麼呀。」

  許柔柔:「還不起來,不是要去城裡嗎?」

  許桃桃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一咕嚕爬了起來,趕緊團團轉找衣服,說:「我要去!」

  她飛快的穿衣服,許柔柔:「來得及,你慢一點。」

  許桃桃哦了一聲,手上的動作還沒有變慢,只不過,她的大眼睛倒是飄向了許柔柔,許柔柔此時正糾結的看著自己的兩身衣服,十分的猶豫:「到底穿哪個好呢?」

  許桃桃想到昨晚她姐姐還嘲笑她,沒想到今天自己就陷入糾結,覺得她姐姐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哦。

  許桃桃肉呼呼的手指頭指向了其中一件,說:「這個好看。」

  許柔柔:「為啥是這個?」

  許桃桃:「?」

  她撓撓頭,為啥嗎?

  她也不知道的呀。

  「沒有為什麼啊,就是覺得這個好看。」

  許桃桃甜甜一笑,已經低頭穿上自己的小布鞋了。

  許柔柔:「好像也是哦。」

  姐妹倆一起從屋裡出來,常喜已經做好了早飯,她叮囑:「出門在外,你們都小心一點。

  柔柔你是大女孩,照顧著點妹妹。」

  許柔柔點頭,說:「媽媽放心。」

  常喜還真是挺放心的,柔柔一起去,比許老三單獨帶著閨女可更令人放心了,總是多個照顧。

  她繼續說:「出門都聽你爸的。」

  許柔柔:「好。」

  常喜這邊叮囑好了,許老三也出來了,許老三還在追問兒子:「你真的不去啊?

  你姐姐和妹妹都去呢。」

  雪林堅定:「我不去了。」

  又不是玩兒,去了之後還要等著他爸,他寧願在家,再說,車子馬上就修好了。

  許桃桃瞅著他哥哥的臉,說:「哥哥,你好笨哦。」

  她認真:「出門可好啦。」

  雪林笑了出來說:「等以後咱們家一起去,哥哥再去。

  桃桃今天去,有什麼見聞,回來給哥哥講一講好不好?」

  許桃桃睜大了眼,嚴肅又認真:「好的。」

  許雪林笑了出來,說:「那,哥哥想看桃桃寫出來,好不好?」

  許桃桃糾結了一下,不過很快的答應:「好的!」

  雪林點頭,說:「真乖。」

  許柔柔:「……」小弟套路妹妹了。

  許雪林:「姐,你也寫哈。」

  許柔柔:「……這裡還有我的事兒?

  我不想寫。」

  許雪林睨她:「你不會連小桃子都不如吧?」

  許柔柔:「這話讓你說的,我咋就不如了?

  寫就寫。」

  許老三憂愁的看著許柔柔,說:「閨女啊,你說你這腦子這麼不夠用,將來可咋辦啊!我真是擔心啊!」

  許柔柔:「我很好!」

  許老三:「哎!」

  許柔柔:「哼。」

  小桃子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大口的吃蛋,說:「你們不要耽誤時間呀,要快快的。」

  常喜:「你給我好好嚼,吃那麼快對身體不好的。

  咱們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兒。」

  常喜給許老三使了一個眼色,他起身跟著常喜進門,常喜說:「這個給你,如果看到什麼合適的,就給孩子買一下。」

  縣裡東西多,跟他們公社的供銷社可真是沒法兒比的,如果有合適的東西,常喜倒是不介意花錢。

  不過,她也說:「剩的錢要交給我的,不許亂花。」


  許老三:「這個我當然是曉得的。」

  他低頭一看,險些吹出一個口哨,說:「呦吼,媳婦兒,你倒是挺大方啊,這就給了我五十塊錢?

  這是啥?

  咦?

  糧票?」

  常喜:「帶著孩子吃點東西什麼的,總是用得到的。」

  這還是她開春做了兩個酒席,拿到的報酬呢。

  許老三:「行,我先拿著,不過我們用不上這個。

  我們可是為大隊去辦事兒,大隊怎麼還不管飯啊!我付出那麼多,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

  是的,他就是這麼的理直氣壯。

  常喜低聲:「咱們畢竟帶著兩個孩子,柔柔又能吃,這麼理直氣壯,不好吧?」

  許老三笑了出來,意味深長:「好不好,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他們覺得不好,那就別找我幹活兒啊。

  媳婦兒,說句不好聽的,現在是大隊占咱們的便宜,可不是咱們占大隊的便宜,這個事兒你得搞個清楚。

  既然不是我占便宜,那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可別說我拿兩份工分,大隊誰不拿兩份工分?

  他們拿兩份工分,一份是大隊的;一份是造紙廠的。

  我也是拿兩份,可是,我可跟他們不一樣,我是一份大隊的。

  另外一份,是作為技術員拿的。

  那麼現在他們讓我去做了銷售員的工作,這就是又讓我再干一份活兒了。

  不給工分也就算了,如果這些詳細的還要跟我掰扯,那麼就掰扯,我可以不干啊。」

  常喜:「你倒是能叭叭。」

  許老三:「我當然能,我這話這麼跟你說,就是讓你理直氣壯的,別是覺得咱們占誰便宜。

  我還說,整個大隊都占咱們家便宜呢。」

  常喜低聲:「全村占在咱們家便宜這話就算這麼想也別說。」

  許老三:「我曉得,這不是在家說一說嗎?」

  常喜笑了出來,感慨:「你明白就好。」

  許老三:「但是占便宜這個事兒,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說,你就把我的話噴出去。

  當然,我也會說的,有些事兒啊,你就得說,你不說,別人還覺得你占了多大的便宜。

  我可不是那種吃啞巴虧的人呢。」

  常喜失笑:「你確實不是。

  我心裡有數兒,你也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許老三想說,你如果不好欺負,上輩子怎麼畏畏縮縮的?

  但是又一想,這話現在不能說。

  畢竟,人是會變的,在桂花嬸和翠花嬸幾個老娘們的帶動下,他媳婦兒是一天比一天彪悍。

  他覺得,就算現在他們有機會回去,他老娘再敢欺負她,估計她都能動刀了。

  今時不同往日啊。

  不過這些話,沒有必要說的。

  許老三捏著的常喜給他的小零錢包,來到了外屋,此時兩個姑娘都等急了,許老三:「咱們現在走?」

  小桃子立刻點頭,雀躍:「好的。」

  只是很快的,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等我一下。」

  她咚咚跑到屋裡,背著小書包出來:「我要背書包。」

  許老三拍手:「我閨女真聰明的,這都知道爸肯定會買東西了。」

  許桃桃:「……」

  她眨巴大眼睛:「爸爸你要買東西哦。」

  許老三:「你不是因為這個才背包的嗎?」

  許柔柔噗嗤一聲笑出來,說:「小桃子分明是想炫耀自己是個小學生才背書包。」

  許老三:「……」

  許桃桃眨巴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著說:「我也不是很想顯擺啦,一般般,小顯擺。」

  許老三失笑,揉著閨女的頭說:「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許桃桃嗷了一聲,說:「別破壞我的髮型。」


  許老三:「……」

  常喜:「柔柔你也背上書包,遇見合適的東西就買點。

  畢竟難得去縣裡一趟。」

  許柔柔點頭聽話。

  父女三個一起出門,小桃子蹦蹦跳跳,而許柔柔也格外的興奮,每走一步,都感覺充滿了朝氣。

  眼看這爺三個個頂個兒的得瑟,常喜跟雪林說:「中午就剩下咱倆了。」

  雪林笑:「我來做飯?」

  常喜立刻拒絕:「不!你等我回來。」

  她兒子的手藝,常喜是十分拒絕的。

  所以說,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她這麼能幹的兒子,在這方面就像是一個白痴。

  「我中午回來烙餅,你如果時間多就給我撿點韭菜。」

  雪林:「好。」

  母子倆說完,常喜就已經收拾妥當,叫上姐妹們兒一起上工,月季一看見常喜,立刻問:「昨天咋回事兒啊?」

  常喜:「哎,還不是……」

  幾個婦女,陷入了新一輪的八卦里。

  而此時許老三也已經坐上了驢車,同行,大隊長與章會計,趕驢車的是許五伯。

  許五伯趕一天驢車,可以拿到村里最高的十個工分,他心裡可是很高興的。

  也正是因此,他對許老三刮目相看的同時,也越發的覺得這個遠房侄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好人。

  他說的對,與其拿到造紙廠的活兒給了兒媳,不如給自己換一個活兒。

  這工分是在自己手裡還是在旁人手裡,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意義。

  他現在分家跟老兒子過,心裡也有底氣。

  精神面貌好,許五伯就格外的有勁頭兒,即便是拉著三大一小五個人,也毫不覺得疲憊。

  許五伯乾的起勁兒,大隊長和章會計也覺得,許老三說的真對,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有個專門的拉車的,就是可以方便很多。

  而且自己也沒那麼累了。

  不說旁的,就說昨天,那麼晚了,許五伯還是專門幫著往公社跑了一趟。

  「你們知道昨晚那個是啥人嗎?」

  說起這事兒,大隊長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許老三:「不是說是什麼黃地主的大兒子嗎?」

  大隊長拍手,說:「對,就是黃地主的大兒子,他還作威作福那陣兒,我還是個半大小子沒結婚呢。

  沒想到這都解放二十年了,這人還活著呢。」

  他看向了許柔柔,那滿滿都是崇拜啊。

  他感慨:「柔丫頭啊,你咋這麼厲害呢。

  聽說你一腳就將人踢飛了?」

  許柔柔堅定:「我沒有。」

  人是竄起來沒錯了,但是要說「飛」,那就很誇張了。

  許柔柔是堅決不認的。

  大隊長疑惑:「沒有嗎?」

  他笑呵呵:「那可能他們還是誇張了,現在大家都是這樣,就是愛誇張。」

  許柔柔點頭。

  許桃桃好奇的問:「壞人還沒死嗎?」

  大隊長眼看小姑娘好奇的大眼睛,說:「那倒沒,不過這種人蹦躂不了多久,多半是要挨花生米的。

  我聽說,他們家過的這麼滋潤,就是靠著搶過往的運貨車。

  可是給運輸公司那些人造成不小的負擔。」

  許老三:「搶車?」

  他立刻來了精神:「咋回事兒,你給我講講唄?

  我昨天問了,他們還沒說。」

  大隊長得意:「那是,我跟你一樣嗎?

  我可是大隊長。

  這不是昨天跟著老許一起送他們去公社嗎?

  我就主動問了問,我這也不是好奇啊。

  作為許家屯的大隊長,他們挾持咱們村的人,又十分的窮凶極惡,我能不多問問嗎?

  那邊估摸著也看我是大隊長,就簡單的說了說。

  不過雖說是簡單,也能聽個七七八八了。

  當年黃地主怕被清算,帶著一家子逃了。

  其實他們沒跑去外地,是躲在了山上。

  過了兩三年假裝成逃荒的,在大有公社老屋村落了戶。

  大有公社是咱們縣最偏遠的一個公社,老屋村又是最遠的一個村子,他們就仗著,沒人認識他們,倒是藏住了。

  據說起先那十來年他們家有底子,倒是過的很好。

  後來就不行了,家裡雖然有東西,但是也不敢出來換啊。

  特別是饑荒的時候。

  要不說這壞心腸的傢伙啊,狗改不了吃屎。

  這不老屋村距離縣裡最遠,又靠著往縣城的路嗎?

  他們一家就在路前邊兒幾公里的位置設了埋伏,專門搶過往的車輛。

  這都幹了三四年了。」

  許老三:「臥槽,這麼長時間沒人發現。

  也沒聽過咱們縣裡的運輸公司被搶過啊?」

  大隊長:「他們家多雞賊啊!早就摸清了咱們運輸公司的車輛,根本不搶本地的,就是逮著外地的來。

  有些都不是來咱們縣的,就是過路的。

  所以這事兒沒立刻傳出來。

  這不是這兩年才隱約傳出來。

  縣裡抓了幾次,他們狡兔三窟的,不在一個地方打劫,這不,一直耽擱到現在。

  最近才抓到,也是抓到人之後才發現這是黃地主一家。

  他家才十來歲的孫子都參與了。」

  聽到這裡,許老三倒是憂心起來,他低聲:「這特麼,我家柔柔幫了忙,又鬧開了,不會惹來麻煩吧?」

  他可是真的不放心閨女了。

  許老三愁了,大隊長趕緊的:「這你不用擔心,這個事兒我也想到了,就仔細問了問,說是他們家都被抓了,就這麼一個漏網之魚。

  這人當時逃了,在山裡竄了十來天了,要不然也不能跑到我們這邊。」

  許老三:「全部被抓?」

  大隊長點頭:「是啊,他家沒一個好人,都參與了。

  連親家都參與了,是個二十來個人的團伙,手上還有好幾條命案呢。

  這些人基本都留不下來的。

  這可是團伙。」

  別看現在運動十分的旺,但是對這種事兒也是絕對不姑息的。

  不僅不姑息,這樣的典型,更是會從嚴從重處罰,所以許老三家的擔心,那是很多餘的。

  許老三鬆了一口氣,感慨:「真是,還有這種事兒。

  你說我們家也是無妄之災。」

  許桃桃豎著耳朵,聽了個全部,她凶凶的:「壞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許老三:「你又知道了。」

  許桃桃摟住姐姐的胳膊,說:「我會保護姐姐的。」

  許老三失笑,逗她:「那你說你想咋保護你姐姐?」

  許桃桃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向了天空,小胳膊伸的筆直筆直,格外的認真:「我要詛咒他,一直一直倒霉。」

  「噗!」

  幾個大人都噴了出來,許柔柔自己也笑個夠嗆,不過看著妹妹認真的小臉蛋兒,許柔柔又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

  別人或許覺得這是小孩子的玩笑話,但是許柔柔知道,她家的小妹妹,這可是很真心的哦。

  她攬過妹妹,摟住她搓了一下,說:「我們桃子真好。」

  許桃桃抿著小嘴兒笑,說:「一般一般,全國第三。」

  噗!

  這些沒見識的大人,又笑了。

  他們大隊距離公社不算遠,這不,很快的,他們就抵達了公社。

  這麼這次過來,除了向領導匯報工作,還有一項任務就是出貨,許老三叮囑:「柔柔,你和妹妹在車上等,爸爸那邊匯報完工作就出來。

  你們別亂跑,知道嗎?」

  許柔柔認真:「爸,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小孩兒了?」


  許老三理直氣壯:「你不是小孩兒是什麼?」

  他笑了出來:「你就是個小孩兒啊。」

  許柔柔抿抿嘴,沒言語。

  幾個大人每人拎著兩大捆紙進門進門,就連許五伯也不例外。

  別看他走路一瘸一拐,但是你不讓他幹活兒還不行呢。

  幾個大人離開,車上還有不少的東西,許桃桃坐在驢車上東張西望。

  這裡就是公社了,這個院子跟他們住的地方不一樣。

  他們的院子,都是籬笆院子,但是這邊確實實實在在的磚瓦,看起來特別的整齊。

  許桃桃戳一下姐姐。

  柔柔:「幹啥?

  你想上廁所?」

  許桃桃:「……才沒有。」

  她嘟嘴,她才不是一個出門就找廁所的小麻煩。

  許桃桃:「姐姐,你看這裡的院子,真的很好哎。

  我以後長大賺了錢,也要給家裡蓋房子,住這樣大的院子。」

  許柔柔笑了出來,她將妹妹拉在自己身邊,說:「那姐姐努力,讓小桃子早點住上這樣的房子。」

  許桃桃想了想,覺得姐姐比她大,好像姐姐的目標更能實現呢。

  許桃桃:「可是,我也想為家裡做點貢獻呀。

  咱們家,我是最沒用的。」

  許柔柔詫異的睜大眼,說:「為什麼會這麼說?」

  許桃桃:「就是的呀,你們每個人都為家裡做好多,我都知道的。」

  許柔柔:「你知道什麼?」

  許桃桃一字一板:「我知道的可多了,但是我不告訴姐姐。

  總之,我要努力。」

  許柔柔輕輕的順了順妹妹軟乎乎的頭髮,說:「桃桃就算什麼也不做,都是最好的桃子。」

  他們骨子裡,都是大人呀,但是小桃子才是真正的小孩兒。

  小孩子不用會那麼多的,她說:「不管什麼,都等你長大再說吧。」

  小姐妹兩個都坐在驢車上,因為衣著體面,倒是不像農村的小娃兒,公社的人進進出出,都要好奇的看一眼他們。

  許桃桃:「姐姐你拉住我的手。」

  許柔柔:「?」

  「我這麼可愛,別被人偷走。」

  許柔柔:「……」

  在自戀這件事兒上,她妹妹真是深得她爸的真傳了。

  不過,雖然是自戀。

  但是,也有點道理。

  小桃子確實很可愛了。

  許柔柔握住了妹妹的手,警惕的看向了來往的眾人。

  「不知道,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而此時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許老三,許建雲同志正在坐在書記的面前侃侃而談,明明是簡簡單單一件事兒,愣是讓他說的跌宕起伏。

  書記姓於。

  於書記點頭,十分心有戚戚焉:「出門辦事兒,特別是去大城市,確實不是那麼容易。

  許同志你做的很好,做事情,就是要有你這樣鍥而不捨的精神。」

  許老三:「其實光有精神也沒有用,還得是咱們的東西好。

  而且,我這也能說出個好好壞壞。

  我們出門,可不是虛假宣傳。

  我也實話說了,這個袋子,他就不可能用的特別長遠。

  如果是我們農民買,那自然不合適。

  但是城裡的工人家庭,還是捨得的。

  而且說實話,走個禮什麼的,也體面,您說對吧?」

  書記點頭:「你這說得對。」

  許老三:「我自己就是老百姓,所以我清楚老百姓需要什麼的。

  就像是,我是我們村的婦女主任……」

  「噗!」

  這下子,輪到於書記噴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許老三,說:「你是你村的啥?」


  許老三十分的淡定:「婦女主任啊?」

  於書記看向了大隊長,大隊長點頭,認可了許老三的話。

  於書記微微蹙眉,說:「你們村怎麼回事兒,怎麼會安排的男同志做這個工作?

  真是胡鬧。」

  大隊長立刻說:「書記,我們這才是真的經過實際考量才這麼決定的。

  婦女能頂半邊天,我們不是不看重女同志。

  咱們大隊的造紙廠,用的可都是女工。

  我們是真的根據實際考慮的。

  首先就是,咱們鄉下不比你們公社裡,其實大部分的婦女工作,矛盾點都是在家庭。

  有婆媳的,有打媳婦兒的。

  咱說句不好聽的,後者是最多的。

  一般換了個女同志去調節,批評什麼的說了也是白說。

  這女同志總不能動手吧?

  那些熊貨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一轉頭就該幹啥幹啥啊!但是換了許同志,就不同了。

  這男人跟男人更好溝通,實在不好溝通,揍一頓讓他們知道挨揍的滋味兒,也能老實幾天啊!」

  噗!

  於書記又噴了,他說:「胡說八道,怎麼還能打人。」

  他掃了一眼許老三清瘦的體格子,心說還指不定誰打誰。

  許老三微笑:「對,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我是以德服人。

  書記,這話我也不跟您說假,咱們都是男人,越是男人越懂男人,他們鬧事兒,我有的是法子對付他們。

  但是吧,有些法子,你讓女同志來,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當然,女同志做婦女主任很好,但是男同志也未必差。

  各有各的道兒,沒什麼好與不好。

  你看我們大隊,就很和睦。

  特別是打我開始干婦女主任,您可以儘管調查,咱們大隊就沒出過什麼毛病。

  不管是婆媳矛盾還是夫妻矛盾,都沒有鬧起來的,各家各戶都過的熱火朝天。」

  嗯,都忙著賺錢了,能不熱火朝天嗎?

  畢竟,真的骨子裡就犯賤的,還是少數。

  大部分人,其實就是時間多了閒的鬧摩擦,這忙碌起來。

  每天賺錢賺得開心,累的要死要活。

  還有什麼矛盾?

  那必須沒有啊!

  沒有功夫鬧矛盾。

  於書記深深的看了許老三一眼,說:「你倒是個機靈的。」

  許老三笑:「我們也是為人民服務,村幹部也是幹部,您說對吧?

  我自然是希望我們大隊好,各個方面,都是一樣。」

  這個話,於書記是愛聽的,誰不想著越來越好?

  他說:「那你再說說,你們大隊這個養殖。

  養殖的事兒你們大隊長說的清楚,但是外銷這個事兒,他不太懂,你給再說說。」

  他是很希望能夠找出一條可以複製的道路,引領他們公社走向成功。

  許老三知道書記的意思,其實他猜得到,需要他匯報,為的就是這個。

  不然那一點訂單,雖然涉及到省城了,但是公社還真是未必看在眼裡。

  畢竟,公社多少個企業呢。

  這點小錢算什麼。

  「說實在的,書記,對於這個養殖,我不是很看好。」

  他認真起來,說:「你別看我們村現在養殖,但是總的來說我心裡其實不怎麼踏實的。」

  於書記垂垂眼,說:「你說說。」

  「首先,咱們本地不需要那麼多,如果量大,那麼收購價格會下降。

  等下降到一定的地步,那麼老百姓就沒有什麼優惠了。

  而且,還會把市場攪合的不好。

  不是我這人心思寬廣,而是你吃肉的時候,人家喝湯可以。

  你只能喝湯,讓人家無路可走。

  這就缺德了,也許人家過得艱難,就靠著這個貼補家用呢。


  畢竟咱們農村,沒什麼來錢的路子。

  所以我們村就不在本地銷售。

  而我們如果往外地銷售,我們又怎麼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不要了?

  現在省城那邊收購我們的,是覺得相對合適。

  但是省城周邊就沒有農村嗎?

  等他們反應過來,想把這個便宜交給自己地界兒呢?

  這太可能了。

  現在是沒反應過來而已,時間長了,我相信他們的領導一定會想到的。

  就算沒有想到,也會有像您、像我們大隊長一樣的領導注意到,然後會自己爭取,這個養殖不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一件事兒。

  所以我覺得,不長遠。」

  這麼一說,於書記嘆了一口氣。

  即便不想承認,也必須確定這件事兒是可能的。

  「同樣的,我們的紙袋子也是一樣的,所以我要在開始還沒有被別人搶占市場前,趕緊多出貨。

  但是這只能當做小打小鬧,真正的主要銷售,還是指望咱們公社能多多扶持啊。」

  許老三的話讓於書記頗為不愉快。

  這個不愉快,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這個路子的行不通。

  「那就只能任由這樣發展?」

  許老三苦笑:「誰讓咱路子不行呢?

  不過,我們是不服輸的!我們是這樣想的。

  全省的地方多了去了,咱們如果在省城碰壁了,就換一個地方,總歸,只要我們肯開拓,總是可以為大家找出一條出路的。」

  於書記:「你倒是敢闖敢拼。」

  許老三搖頭,說:「其實我也膽怯,每次往省城走,我都一宿一宿的睡不著,壓力太大了。

  路上遭罪倒是小事兒,主要是去了之後怎麼跟人接觸,怎麼說服人家,這些才是我擔心的。

  而且人家省城的人,也多少有些看不上咱們,不過這又有啥法子呢。

  就得豁出去臉皮厚。

  不臉皮厚,怎麼辦事兒?

  我是希望我們大隊可以把這兩項事業發展起來的。

  咱們不如人家水土好的大隊,光靠糧食不行的。

  只能多開闢新的路子了。

  而且啊,也不瞞您,大家都忙著進取,為新生活努力的時候。

  好像各家各戶連矛盾都沒有了。

  我們村也有經常鬧矛盾的婆媳,現在都擰成了一股繩兒。

  我這一問,人家說了,有那時間多賺工分不好嗎?

  吵架多耽誤事兒?

  還有原來重男輕女苛待孫女兒的,這個時候也最起碼捨得讓孩子吃飽了,吃飽了才能幫襯家裡做點小活兒啊。

  不管動機怎麼樣,結果是好的,咱們大隊幹部也好幹了。

  所以即便是辛苦,我也願意往各個地方多跑一跑。

  本地不行就外地,外地不行就外省,只要有計劃,總歸能行的。」

  於書記聽得心潮澎湃,雖然都是很樸實的話,也沒有更多的炫耀,但是他卻覺得,這人別看長得不像老實人,但是說話是真的很實在。

  於書記:「這想法很好,在基層工作就得不怕苦不怕累。」

  許老三點頭:「我懂的,等過一段兒,稍微天暖和一點,我就打算在去別的城市推銷一下,爭取給我們村多爭取點路子。」

  於書記:「那你看,如果別的大隊也加入,如何?」

  他這話帶著試探。

  許老三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誠懇:「您要讓我說實話,我想罵他們不要臉!」

  大隊長拉了一下許老三的衣服,許老三沒管繼續說:「我們這還沒發展起來呢,他們就想摘桃子,這未免太難看了。

  這樣的結果無非是他們起不來,我們也完蛋。

  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我罵一句不要臉都便宜他們。

  不過,我畢竟不能左右別人的決定。

  他們願意干,我們大隊也管不著。


  畢竟各個大隊管各個大隊的事兒。

  至於說在背后里拖後腿,我們也不會那麼干,咱們沒那麼缺德。

  但是,如果以後別指望我們大隊在任何一件事兒上妥協讓步。」

  於書記深深的看向了許老三,隨即又看大隊長:「這是你們大隊的意思?」

  要是這麼說,大隊長就堅定點頭:「對,咱們大隊還沒發展起來,剛有一點點氣色,可禁不住別人來占便宜。」

  反正不管咋地,他們都將也想參合的人定性為「占便宜」。

  於書記沉默了一下,不過還是笑了出來:「你們倒是實在。」

  許老三:「這關係到大隊所有村民的事兒了,咱不能含糊。

  他們如果死摻和,我們也不會放棄,大家就競爭吧。

  到時候我們也可以在想其他的法子。

  我們今天能想到養殖和造紙,以後就可以想到別的。」

  於書記愣了愣,說:「你們還有別的主意?」

  許老三搖頭:「其實沒有,但是俺們大隊也快兩千人了,大家集思廣益,總歸能想到的。

  哦對,還有知青,知青都是從城裡來的,也念過書,指不定有好的主意。

  反正大家一起想唄,總是可以的。」

  於書記沉思了一下,說:「行了,你們今天也匯報的差不多了,等一下還要送貨呢吧?」

  許老三:「可不是嗎?

  咱還有好幾個廠子需要送,稍後還要去縣裡給省城郵寄購物袋。」

  於書記隨口一問:「咱公社不也能郵寄嗎?」

  許老三:「那咱公社郵寄,縣裡不就不知道了嗎?」

  於書記:「……」

  許老三憨笑:「咱還想賣給縣裡供銷社呢。」

  於書記這下子可是深切感受到,這許家屯大隊,還真不是隨隨便便就比別的大隊領先了一步。

  腦子轉的是比別人快。

  他點頭:「你們繼續努力,造紙廠的事情,公社能給你們最大的支持,就會給你們的。

  但是,你們也稍微有點大局觀。

  公社不指望你們分出自己的利益,但是多少也為其他公社想一想。」

  許老三:「好,您放心,我們回去一定多想多匯報。」

  於書記點頭。

  三個人出來的時候,就看許老五帶著柔柔和桃桃已經等到花兒也謝了。

  許老三:「這個於書記,真是能磨嘰。」

  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把養殖分出來。

  可是他們現在完全沒有辦法這樣做啊!如果這樣做了,那麼他們村的人還不撕了他們?

  這根本不可能啊!

  再說,憑什麼。

  好在,一番交涉,他們倒是也沒有吃虧。

  大隊長:「你跟書記說話,也太大膽了。」

  許老三:「有些話你說不合適,你是大隊長。

  但是我一個婦女主任,又年輕,說起來不防事兒的。

  咱們得讓公社知道咱們的艱難和辛苦。

  如果不知道,他們還以為我們是隨隨便便就成功了呢。」

  大隊長也曉得這個道理,說:「今天為難你了。」

  這是讓許老三唱黑臉呢。

  唱黑臉,哪裡有那麼容易?

  也虧得於書記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若不然,真是一不小心就要得罪領導的。

  他說:「中午,咱們去國營飯店,村里出錢,你想吃啥都行。」

  許老三:「嘿嘿,那敢情兒好。」

  他們來到車子前,小桃子:「爸爸!」

  許老三:「桃子等急了吧?」

  許桃桃點頭,說:「左等右等哎。」

  許老三笑:「那我們現在去送貨,然後吃飯去,好不好?」

  許桃桃:「好!」

  她都沒怎麼去過國營飯店,雖然媽媽做飯也很好吃很好吃,但是,她還是想去國營飯店,這感覺,就不一樣的呀。


  許桃桃可堅定了:「我要去。」

  小驢車出了門,沒趕出多遠,就路過了公社醫院。

  公社就那麼大,最繁華的一條街,就是這一條了,基本所有叫的出的單位,都在這條街上。

  正在這時,許柔柔一眼看見昨晚那一行人,幾個公安大哥,還有兩個護士抬著擔架,而躺在擔架上昏迷的,就是那個黃老大。

  他渾身包了好多地方。

  他們竟然還沒走呢。

  許柔柔:「爸,是那個壞人!」

  許老三還沒反應,許桃桃立刻張望:「哪兒呢?

  哪兒呢?」

  她掙扎著就要站起來:「我看看那個王八蛋在哪兒呢。」

  許柔柔:「你老實點。」

  而與此同時,那些人也看到了他們,陳隊長:「真巧啊,沒想到又遇見他們了。」

  他上前打招呼:「你們這是出來辦事兒?」

  許老三拍拍身後的紙:「可不是嗎?

  我們村里造紙廠出貨,我們來公社和縣裡送貨。

  你們公安局不需要嗎?

  要不要考慮一下咱們村子生產的白紙?

  雖然咱們不是稿子,但是也一點都不差的!」

  陳隊長笑了:「我看看。」

  這話倒是讓大隊長和章會計都驚訝了,沒想到他還真的應了。

  陳隊長抽出一張紙看了看,說:「瞅著還行,不過這事兒我也不太懂。

  這樣,你明天帶著樣紙來我們這邊一趟,到時候我給你引薦一下後勤人員。

  他那邊如果看著還行,這事兒就成。」

  這下子,連許老三都喜出望外。

  真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兒。

  他立刻:「行行行。」

  他又看向了那個黃老大,說:「你們這是往回走?」

  陳隊長:「對,我們……」

  「叔叔!」

  許桃桃突然開口,她仰著臉蛋兒,大眼睛十分明亮:「躺在哪裡的,是抓我姐姐的壞蛋嗎?」

  陳隊長尷尬了一下,說:「嗯對,他會被……」

  還沒說完,就聽小姑娘認真:「我詛咒他倒霉一輩子。」

  話音剛落,就聽咣的一聲!

  陳隊長飛快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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