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靠…再也不來了…

  一個小時的路我們走了三個小時，主要是怪我，我身上傷重，每走一步都是一個挑戰，萊特長老的雷電魔法也不適合帶著我快速移動，容易加重病情。我自己的魔法除了剛剛的微風就再也用不出來了，只能憑藉意志慢慢挪過去。

  萊特長老想過要背我，但我看著那一長束的白花花的大鬍子和反著光的能閃瞎眼的腦袋，我堅定地拒絕了：「我只是受傷了，能動的。」不能壓榨老年人。

  萊特長老只能作罷，邊開著結界，邊帶著我找到隱藏在城市裡的傳送器具來到魔醫。路上，萊特長老怕我到了魔醫會重新在心裡升起防禦牆，提前和我解釋道：

  「魔醫，就是魔族自己的醫院，裡面所有的治療師，哦，就相當於人類的醫生或者護士，都是魔學院的水院畢業的，畢竟水最溫和最適合治療了。他們大多一畢業就會去戰爭一線救人，經驗豐富，傳承久遠，醫學力量深厚，也相當可靠。我已經通知魔醫我們快到了的消息了，到時候你不要緊張哈。」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剛一落地，鼻腔就被濃郁的消毒水味刺激到了，我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無他，早就收到長老消息的治療師們，在我們落地的時候就把我包圍了，萊特長老直接被擠了出去…

  我矮小瘦弱的身體，讓我看不到除了白色長袍以外的任何東西，他們長袍上流動著綠色或金色的魔力，隱隱約約看不真切，應該是魔紋的一種吧。

  他們就這麼在我剛落地的時候，直接用各種顏色的魔法對我檢查起來，沒有給我一絲反應，幾乎是萊特長老剛在角落裡站穩，我就變得五光十色了。

  可是周圍人太多了，我感覺有點呼吸不過來。離我最近的治療師發現了我的異常，直接擠開所有人把我抱到一旁備著的床上。那可是一個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啊！直接把那麼一群比她還高大得多的治療師們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往邊上一推，就擠開了路，過程迅速，來不及反應我只呆呆張著嘴巴，根本做不出別的反應。

  一群人還在檢查著，可是我們還在門口啊喂！這麼堵門真的合適嗎？

  剛剛走了三個小時我還沒有緩過來，但現在我感覺我的耳朵要先不行了。治療師們檢查完我的一身傷痕，互相討論著，偶爾還有短暫的爭執聲，各種儀器掃描完嘀嘀嘀響個不停，他們記錄著自己檢查下來的數據，偶爾有幾個治療師爆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我緊緊皺著眉捏著眉心，想緩解一下因為聒噪的環境而漸起的頭痛，就在我要爆發的前一秒，他們終於討論完了，直接給我來了個止痛麻醉馬上治療套裝。

  自從我進門到我閉眼全程不到五分鐘吧，可是，我全程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和說話的機會，萊特長老仿佛早有所知地躲在某個角落靜靜地待著。在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刻我還在想著：「靠…再也不來了…」

  我是被食物的香味喚醒的，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感覺這一覺像是睡了好幾個月那麼長，但是整個人沒有再感受到之前那些疼痛了。

  一睜眼我就看到身上穿著乾淨的病號服，頭髮被好好扎在一側，摸到項鍊還在自己脖子上，輕輕鬆了口氣，轉頭發現自己原先的衣服也被洗乾淨，疊好放在邊上的桌子上。身上綁滿了繃帶，露出來的傷疤也淡淡的，沒有再看到灰色的魔力在傷口裡搗亂，不自覺地鬆了口氣，能活下來了。

  單人病房很整潔，床對面就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兩側被淡藍色的床簾擋住了，但可以看到側邊的陽台上有盆叫不出名字的綠植在茁壯生長，看那蓬勃得溢出來的生機，只覺得心情舒暢。

  我想起身拿床桌上的飯來吃，萊特長老聽到我的動靜，趕忙拉開我周圍的床簾過來幫忙。

  「感覺怎麼樣？」萊特長老溫和地看著我，手上確是不停幫我擺弄飯菜，飯菜還在冒著熱氣，我的肚子也很應景地咕咕了幾聲。

  「還行，就是太嚇人了。」我回以一個微笑，耳尖熱熱的，「但身上感覺好多了，魔醫很厲害。」

  「他們就這樣的，別害怕，你的情況比較嚴重，大家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的，比較…嗯…熱情？」萊特長老想了想感覺不太對，找了個椅子坐下「…認真？」

  這個詞還是不太合適，慢慢皺起了眉，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盡責？」

  「嗯！對！很盡責。魔醫的治療師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容易什麼也不管，為了把病人治好有時候連自己命都顧不上。」萊特長老微微一笑猛地一拍大腿敲定了這個形容詞。

  「曾經有次大戰，能調動的人都在抗敵，只剩下幾個魔醫的年輕人在戰地醫院救人能行動，他們聽說前線還有幾個族人受傷嚴重沒法回來，直接自己給自己審批去了前線，愣是頂著敵人的魔法攻勢把那幾個族人扛了回來，沒有管自己身上的一堆傷，直接就把族人們帶上手術台先行救治了。」萊特長老緬懷著，「好在，他們所有人，最後都活了下來。」

  「他們是英雄。」我的腦海里仿佛有那幾個年輕的治療師，頂著漫天亂飛的魔法在戰場上搜尋族人身影的場景，不由喃喃。

  這時，「嘟嘟」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吸引了我倆的注意，只聽見一聲，「我們進來了哦」，門口便湧入一群人，動作迅速，但聽得出他們很小心不想發出聲音影響別人。

  大家緊張又激動得看著我，見我正在吃飯，一大群人愣是連呼吸都降到最低生怕我被嗆到。他們這時穿著統一的制服，小心翼翼地盯著我。

  我感到疑惑，正想看看自己身上哪裡不對勁的時候，一位戴著銀色半框眼鏡的老者突然笑眯眯地打斷了我的動作，他佝僂的身形卻擋不住老者本身的精氣神，面色和善似彌勒，長長的耳垂幾乎要掛到肩膀上了。他長袍上的魔力比別的治療師更加濃郁，濃郁到隨著行動的變化，魔力直接在長袍上的起舞。只見老者背著手緩步過來，對著我輕聲細語道：

  「小傢伙，沒事，你身上的傷都能治好的，只是拖的時間有點久了，要再治療幾次才會痊癒，所以你要在這再待上一段時間了。別緊張哈。在魔醫，沒有族人會躺著出去。」

  老者摸摸我的頭，說完就猛得一轉身，有幾個魔醫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差點撞到後邊的人，老者和藹的面孔和溫和的語氣驟然一變，「說了多少次了！面對患者要穩重！穩重！咋咋呼呼的像什麼樣子！救人堵著門幹嘛？啊？進門左拐就準備好的地方是花房嗎？啊？」

  老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個個點過去，神情激昂得看不出這個凶神惡煞的老者和之前是同一個人，「你，你，你，你們幾個怎麼還沒記住，看看把人小姑娘嚇成什麼樣了！啊！嚇壞了怎麼辦！」

  那幾個被指的治療師感覺要被自己憋氣憋死了，其他人的臉也漫上紅暈。

  「那…那個…其實」我也被嚇了一跳，只感覺自己再不出聲，這一堆比老者高大強健不少的治療師們，就要自己把自己變成鵪鶉蛋了…

  還沒等我說完話，萊特長老站起來打斷了老者：「跗大哥，跗大哥，可以了可以了，年輕人嘛～大家都是關心，更何況，咱們小若誠也沒覺得有什麼的，對吧？」

  萊特長老朝我眨眨眼，我領會到其中的意思，點點頭：「嗯。我沒關係的，先生，反而是我要謝謝大家救了我，謝謝你們！」

  我真心地感謝著他們，被幫忙打理好的頭髮不再亂糟糟的，也因為之前的治療臉上有了幾分血色，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再如剛到魔醫一般無神死寂，笑起來的樣子仿佛給這裡所有的人都披上了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