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識

  「我見到了一個，好乾淨好乾淨的女孩。」

  一群男孩聚在狹小的弄堂里分著煙，裝煙的盒子被傳來傳去捏的稀爛，唯一一把打火機吐著最後的火苗，咳出幾點火星。

  許安之這句話沒頭沒腦地冒出來，讓大家的動作都愣了一下。

  「啥呀，喜歡就去追啊，怎麼扭扭捏捏的。」一邊的小孩把打火機遞給他。他順手把煙點上，將打火機傳了下去，咬著煙屁股說道： 「我配不上她的。」

  「媽的許安之，趕緊去追，別讓老子看不起你。」帶頭的人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不敢，兄弟幾個可是敢的。」

  他們敢什麼啊，許安之想到之前他們做過的事情，覺得幼稚又好笑。他模模糊糊地應了，幾個人又像以前一樣，拐去網吧打遊戲，從網吧出來的時候街上已經是黑燈瞎火了，幾個人吵吵鬧鬧，周圍的狗衝著他們亂叫。

  許安之到家，不出意外的沒人在，從口袋裡摸出來小靈通，才發現他爸爸幾個小時前給他留了條簡訊，無非就是囑咐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把手機屏幕摁滅，看了看旁邊沾滿油漬的校服，拿到水龍頭旁洗了三遍。

  當學校的上課鈴打到最後一聲的時候，許安之才慢慢醒過來。家門卻突然被打開，他心裡大呼不好，慌慌張張套了一件衣服，就推開了房門。

  許安之的父親顯然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還在家，被嚇了一跳。隨後緩過神來問他道：「怎麼又不去上學？」

  「起，起晚了，這就去。」他折回房間提上書包正準備走了，他父親攔住他說道：「算了，既然趕不及第一節課了，跟我去你嵐姨家吃頓早飯吧。」

  他覺得爸爸應該有事情要說，不然不會讓他不去上課的，但他沒多問，覺得什麼事情都跟他沒啥關係，無非就是裝成乖乖的樣子，安安分分地跟在身後。其實小鎮不大，轉個身就到了，在嵐姨家的小院兒里，他又看見了昨天的那個女孩，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和這小鎮沉悶、呆板的氛圍全然不同。

  嵐姨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她拉著許安之的手說：「安安來了，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嵐姨的小侄女，好看吧。別看她乖乖的，她還比你還大兩歲呢，今年高三，這高考得回鎮上考試，所以就住嵐姨家了，你以後上下學帶帶她一起，別讓她被人欺負去了，好嗎？」她絮絮叨叨地說，許安之應了下來，低頭看著自己新洗的衣服，還是覺得沒洗乾淨。

  許安之的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裡屋，把四個人的早飯都盛好了，一人一碗小米粥加一點鹹菜。他招呼道：「都別在外面了，快吃了飯之後讓安之帶小妹去學校報導，這手續還得辦一天，這小子反正讀書讀不進去，你今天就讓南風去上課，讓安之去辦手續。」

  「你可別這麼說安安，安安聰明著呢，這不是還沒到高考的時候嗎，到時候他成績一定比南風還好……」

  原來她叫，南風。

  他低頭喝了一口粥，米的清香在唇齒間綻開。就是不知道她平時吃啥，肯定不會這麼清淡，看著就是好人家的小孩。

  一屋人吃完早飯後，安之就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他沒跟這樣的女孩相處過，安靜、乖巧，跟身邊的人都不一樣。他們這的小孩都是在田地里奔跑著長大的，近幾年條件慢慢好了才開始有了水泥地和泥瓦房，現在的小鎮也算是有模有樣了。

  一直等到許昌盛催了第三遍，他才試探地說道：「姐……那你跟我走好嗎？」

  沈南風背上書包，乖順地點了點頭。她也不知道怎麼和眼前這個男孩相處，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以往沒見過的張揚。

  學校也不遠，幾分鐘就走到了，路邊是開地正旺的油菜花。學校第一節課的下課鈴打響的時候，許安之把人送到了高三的教室，然後拿著她的材料去了老師辦公室。

  所有人都認識他，打架、逃課還會熬夜上網，讓老師們都頭疼不已。但他今天卻是乖得不像話，幫南風跑完了所有流程，語文老師打趣地問道：「今天不像你的作風啊。」

  「嗐，幫人辦事，別到時候我耽誤了她辦手續。」他一副不在乎，但是在回去的路上還是拐了個彎去了高三一班，他偷偷看了一眼，南風上課很認真，坐得端端正正的，從窗外正好可以看到她細長的脖頸和漂亮的側臉。

  回到教室他趴在自己的位子上，隨手掏了一張紙開始寫寫畫畫，前面的人轉過來想跟他說話：「喲，安哥，畫啥呢？」

  許安之連忙把紙揉碎：「沒什麼，關你什麼事情，好好上你的課去。」

  他覺得這裡沒意思，上午的課都沒聽完就翻牆溜去了網吧。他喜歡打遊戲時候的快樂，還有區服裡面的人都崇拜自己的樣子。只是今天沒打幾個小時就下了機，嵐姨說的，你別讓她被欺負了，他記在了心上。

  許安之到學校的時候正好打了放學鈴，走到高三一班的門口去接南風下課。他在學校也算是風雲人物了，臉長得很好看，乾乾淨淨的，一天天都在外面跑著，卻沒有被曬黑，難免會有女生喜歡，可是他冷冷地拒絕了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

  沈南風從教室走出來的時候，許安之想去接她手裡的書包，她小聲說道：「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行。」

  三月份還帶著點料峭的風吹過來，許安之抖了抖肩膀，習慣性地想掏出打火機，看到眼前一晃一晃的馬尾巴，又把煙塞回盒子裡。

  「其實……你也不用來接我的，我自己記得路的……」她轉頭跟許安之說。

  「我答應嵐姨了。」許安之直接打斷她說話，「我不能讓你被別人欺負了。」

  沈南風沒有說話，風裡混著油菜花的味道。

  他還是那樣，不愛學習，每天上課就是睡覺，送完沈南風就跑去打遊戲。跟他一起玩的朋友們打趣說他會去學校了，他擺擺手也沒解釋。網吧裡面幾個孩子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昏暗的燈光好像照不亮這幾個孩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