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趙字旗幟——
除了驃騎將軍趙非荀之外,還有誰?!
戍邊將軍魁梧的身影甚至搖晃了一瞬,他繃緊背脊、拳頭緊握,追問:「瞭望台看到有多少人?!若是騎兵——應當不會太多!」
士兵:「約三千騎兵!」
將軍皺眉:「藍月與大夏有盟約在先,趙非荀應當不敢擅自撕毀盟約!但無論如何,這一道城門絕不能開!」他立刻叫來副將下令:「傳我的口令下去——死守城門!另外,派兵八百里加急將此事傳回庫斯特王宮!」
副將抱拳應下!
四周聚集的商人、百姓在聽到大夏騎兵逼近時,已亂成了一團,甚至連生意也不敢做了,爭先恐後地遠離城牆。
戰爭面前,保命要緊!
這些商隊馬車、板車數量不在少數,城樓之下本就擁擠,這會兒徹底亂成了一鍋粥,甚至衝撞的士兵都無法通行!
兩位將軍頓時傻眼。
不得不撥出幾個士兵來短暫維持秩序。
在這些慌亂之中,忽律穆惜冷不防地仰天長笑,笑聲從瘋狂再至哀戚,在周圍人人都想著保命時,這道笑聲聽得人心底隱隱發毛。
戍邊將軍視線掃去。
看著忽律穆惜搖搖晃晃地抱著聖女的身軀站起身,不禁眉頭微皺。
「將軍!」
副將著急地出聲催促。
將軍這才從他身上收回視線。
忽律穆惜咬緊牙關,嘗到口腔中滲出的血腥氣,膝蓋因劇痛而在發顫,每邁開一步,都像是整條腿滾過刀山。
冷汗如雨下。
他卻仍一步步向前走著。
「穆蘭,」他唇色蒼白,聲線帶著執拗的陰鷙,「兄長帶你回家——」
「站住!」
從身後傳來忽律平的呵斥聲。
只見忽律平怒氣沖沖攔住忽律穆惜的去路,臉色已近煞白,「把穆蘭交給我!」
忽律穆惜聞聲,停下腳步。
掀起眼瞼。
眼底殷紅如嗜血一般,厲聲質問:「交給你?!讓你們能掩蓋聖女跳下城樓致死的真相?!門口有多少人親眼所見,聖女被你們當作政治犧牲品到處嫁人!她從大夏回來,引來大夏騎兵逼境,如今你們迫不及待還要把她嫁給北疆九皇子——忽律族長究竟想要做——」
他的嗓音越來越大。
字句鏗鏘有力。
帶著憤怒的質問。
傳入逃亡的每一個人耳中。
什麼?
大夏騎兵是忽律族長安排聖女故意引來的?
現在還要勾結北疆?!
忽律一族這是想要害得藍月亡國不成?!
忽律平暗覺不妙,立刻喝止:「你給我住口!你明知道是——」
「讓開!」
忽律穆惜向前一步,哪怕承受著錐心之痛,他也仍抱著懷中的穆蘭一步步走得極穩。
雙目神情逼近瘋狂。
近似一個瘋子。
身後瞭望台上再度傳來一聲短促的號角聲!
「還有四百五十步!!」
戍邊將軍正下令驅散城牆內的商人與百姓,余光中看見忽律一族的人劍拔弩張地在對峙。他僅有猶豫了一瞬,便快步上前,雙手抱拳一拱,道:「大夏騎兵突襲,城門守備兵力不足,現忽律大人手下所有侍衛全數充公,聽從本將調配、抗擊外敵!」
忽律平皺眉:「我奉族長之命正在辦——」
將軍驟然提高聲量,義正辭嚴著質問:「國難當前!難道忽律一族只想自保不成?!」
這一句話定的罪名太大。
幾乎是強逼著忽律平交出手上所有兵力!可一旦交出所有兵力,他如何還能從忽律穆惜的手上奪回聖女的屍首?!忽律平狠地咬牙,可眼下的情況不容他拒絕,目光直視眼前的忽律穆惜,「將軍讓我交出所有兄弟可以,那他們呢?!」
戍邊將軍掃了一眼,「聖女已逝,應儘早入土為安。至於他…」將軍的口吻透出幾分輕蔑,「腿都傷成這樣了,若讓他上了城牆,要讓大夏以為我藍月以無人可以應戰了!」說罷,他不耐煩的擺手轟趕,「還不快走,此地馬上就要成為戰場了,不要給我們添亂!」
說話間,副將已經上前拽走忽律平等人。
急促的號角聲再一次從瞭望台上傳來。
「還有四百步!!」
他們腳下的大地震動。
城牆之外,大批騎兵快速逼近!
將軍臉色一凌,單手按著佩劍,目光凌厲看向城牆的方向,抬腳離開時,耳邊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
『多謝。』
將軍神色不變。
大刀闊斧的向著城牆走去。
「就當是本將報當年聖女救下舍妹之恩!」
*
庫斯特。
忽律穆惜的私宅中。
窗外雷雨聲持續了一夜不斷。
屋內。
錦鳶雙腿岔開,赤腳站在床上,胳膊掛在吊起的橫棒上,以防止身體無力下滑,雙手用力拽著兩側垂下的粗繩,嘶啞的低聲吼叫著,汗水如雨下,髮根被滲出的汗水打濕,短髮狼狽的粘在面頰上。
她張大口,急促的喘息著。
後腰、肚子疼得似乎被攔腰斬斷一般。
梅姑扶著她的身子,不讓她跌滑下去。
穩婆跪在她腿側,雙手手掌輕輕按在她的肚子上,鼓勵道:「夫人千萬要撐住,等到下一波疼痛襲來的時候,您就往下使勁的用力,我會配合著往下擠壓!我們很快就能看到孩子出來了!」
大伯母跪著坐在錦鳶面前,撩開她的裙擺,雙手上探,確認胎兒已是頭位。
很快,疼痛再一次襲來。
錦鳶繃緊後背。
下腹、後腰疼的幾乎失去了知覺。
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將她撕裂——
「啊——」
她控制不住劇烈的脹痛,尖叫出聲。
窗外的雷鳴聲接連響起,一道閃電劃空而過,將整個屋子照得亮如白晝。
尖叫聲混著上涌的血腥氣。
疼得她仿若人魂都近分離——
她只想儘快結束痛苦的折磨…什麼孩子…什麼性命…她都不在乎了…
她已受夠了折磨…
穩婆摸到胎位在逐漸下沉,連聲叫道:「夫人——用力!!再往下用力!!!」
「孩子的頭已經出來了!!」
「再用力——」
撕裂的劇痛貫穿錦鳶的身軀。
她咬緊牙關,拼勁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口叫出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