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頭一次趕海,看見什麼都要鏟一勺,眼看著籃子裡的東西越來越多,學著那些婦人一般,見好就收,不貪多。
去海邊踩水,在潮水湧上來時,冰涼的海水瞬間淹沒腳踝,她連連後退,潮水下去後,又往前追著踩水,如此反覆,樂此不疲。
看她這般開心,趙非荀索性也由著她玩。
直到天色漸黑,海風裡帶上了一絲涼意,夜間的大海也變得有些嚇人,才叫上錦鳶回去。
夜間,他們宿在院子裡。
喝著當地釀的酒,吃著捕上來的海鮮。
坐在院中,賞著夜空中的繁星。
錦鳶喝得微醺,遲遲不願回房歇息,最後是被趙非荀抱了回去,她揪著趙非荀的袖子,眼角染上了醉意,嗓音軟軟地說著她的喜悅。
說著今後也要帶上了了一起來。
也要讓了了看一眼大海。
要讓了了知道,世界之大,世上的女子不都活得像大夏的女子那樣。
趙非荀耐心地聽著,將她摟在懷中,一一應下。
懷中的聲音越來越輕,呼吸聲越來越重。
就在趙非荀當她睡著了,正要將人放下時,衣襟被一隻手輕輕拽住。
他垂下視線看去。
見她睜著一雙黑潤的眸子,睡意惺忪,眼角微紅。
薄唇輕啟。
道:「謝謝。」
謝謝你…
願意帶她走出後宅的一方小院。
男人的眸色深情繾綣,俯身,在她唇上輕吻,「睡罷,明日還要早起,帶你去看日出。」
話音落下,女子已經合眼熟睡。
次日,天還未亮。
趙非荀就被錦鳶先叫醒了。
一睜眼,就看見女子已穿戴整齊,坐在床邊,雙眸亮晶晶地看他,「非荀,快起來洗漱,去看日出。」
笑靨倩兮。
明眸善睞。
一時晃了男人的眼。
早起的海邊的海風帶著寒氣,看著朝陽從海平面緩緩升起,陽光碟機散黑暗,海風也逐漸變得溫暖。
天地間的光影每一瞬都在變化。
讓人都捨不得移開眼睛。
當太陽完全升起後,湛藍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是無數瑰麗的藍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炫彩的光。
分外美麗。
而這麼美麗的大海,在天氣陰沉時,海面上不見一絲蔚藍,黑沉沉的。巨浪拍岸,浪聲陣陣,像是大海發了怒,令人心生敬畏不敢隨意靠近。
除了海邊的風景隨著天氣、時辰變化外。
海鮮亦是鮮美。
海邊的漁村平靜、祥和。
對他們這幾個外來的遊人也十分友善。
村子裡偶有紛爭,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這兒生活的每一日,勝似世外桃源。
在離開的那日早晨,趙非荀帶著錦鳶在沙灘邊散步。
錦鳶也習慣了赤腳走在沙灘上。
偶爾微涼的海水打上來,她也不再害怕。
走著走著,腳下的沙子變得粗糙,沙灘上有不少被海浪拍上岸的碎貝殼。
錦鳶小心避開,但仍踩到了硬物,低低嘶了一聲。
趙非荀停下,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腳踝,「扶著,抬起腳我看看。」
這個動作在外過分親密。
錦鳶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掙開,「我自己看就行了…」
男人動作不變,高大健碩的身軀蹲在她的面前,嗓音強勢卻仍溫柔:「聽話。」
心弦微顫。
她已被哄著抬起腳。
幸好腳底只是微紅,沒有被劃傷。
趙非荀鬆開手,換了個方向,背朝著錦鳶,雙手背在身後,「上來吧,背你回去。」
錦鳶本該拒絕。
可看著他的背影,她竟不忍拒絕。
趙非荀又道:「回頭腳底傷了不能騎馬,馬車載人趕路顛簸,只能放慢速度,到時候就要晚上兩日才能見了了。」說著,他回眸笑言一句,「了了這麼些日子不見我們,怕是都要不認識你我了。」
提及女兒,錦鳶不再猶豫。
蹲下身伏趴到背上。
男人手掌托著她的腿側,穩穩起身,反倒是背後的錦鳶緊張地緊繃了身子,不敢將身子壓在他的後背上。
趙非荀故意顛了下,惹來錦鳶一聲低呼聲,雙手下意識地摟緊他的胳膊後,才聽見他笑聲傳來。
「趙非荀!」
她微惱著喚他的名字。
如今,她這般叫他,愈發順口。
「不用這麼緊張,小鳶兒的重量算不得什麼。」
他不再戲弄膽小的女子,走得愈發穩健。
錦鳶也放鬆下來,伏在他的背上,隔著胸膛,聽著他們二人的心跳聲混在一起,耳邊還有輕柔的海浪聲。
令她的心變得柔軟。
「怎麼不說話了?」男人說話時,胸膛的震動傳到後背,「困了?」
錦鳶下意識地搖頭。
做完這個動作後,才意識到男人看不見。
「是在想,等了了再大一些,帶她一起來藍月。」
男人甚至沒有思索,一口應下:「好。」
錦鳶環著的胳膊收緊。
輕聲道:「我們一家人,一起來,好麼?」
「好。」
他的回應只有一字。
卻分外堅定。
錦鳶眼眶忍不住微紅,他對自己愈發縱容、溫柔,甚至是將所有的好都通通給了她,這份幸福,方才令她有一瞬的不安、也有不舍,只能緊緊抱緊他,才驅逐了這些情緒。
氣息也隨著有些亂了。
她怕被趙非荀察覺出來,故意笑著開口:「到那時我們不知幾歲了,你還我虛長六歲,不知能否再背得動我…啊——」
趙非荀忽然加快了速度。
用玩笑似的動作回應。
他怎會背不動她?
海風之中,傳來一兩聲笑聲。
兩人的背影,也在晨光中越走越遠。
當時錦鳶並未在意自己這一句玩笑的話,在回了滄州後的第一個晚上,男人身體力行告知她,自己能背得動她多久。
又過了一段日子。
小小的了了爬得更穩、更快了。
早已不安於待在蓆子之上,每次洗澡後奶娘、姚嬤嬤為了抓她擦痱子粉,總要累出一身汗,才能把人抓住,被抓住後,小丫頭也不生氣,咯咯直笑。
在她蹣跚學步時,南定王抵達滄州。
帶他們回京。
騎兵營一路護行,聲勢浩蕩。
引得官場中人紛紛遞帖子求見王爺、大將軍、郡主一行,王爺一概拒之,對外稱此次是私下外出,只想陪著女兒、外孫女,還望大伙兒不要打攪他這份來之不易的天倫之樂。
如此從滄州一路回京。
整個大夏無人不知,南定王視獨女、外孫女為掌上明珠,分外疼愛。
南定王此舉是有心為之,但他也確確實實享受與小鳶、了了相處,一路遊山玩水回去,怕舟車勞頓,他們一幫糙老爺們兒不在意,只擔心母女二人不適應,車架、吃食一應供給精良。
一走,就走了近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