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冊立後,沐浴素齋、罪己誥天、血墨抄經……凡是自古以來可表誠心的方式都在朝臣們舞到了九皇子身上,甚至讓太子大婚的流程在半月內全部走完好為陛下沖喜,但這份作秀怕是只感動了朝臣們自己。
隨著起義軍逐漸靠近京城,越來越多的城鎮百姓主動打開城門,甚至還有的直接綁了欺壓他們的惡官送到起義軍陣前投誠。
又一日。
扔下五花大綁的貪官後,百姓們樂顛顛地跟著將士去領取良種,學習耕種方法。
江懷青打量了幾眼地上肥頭大耳的男人,語氣不明道:「要是直接殺了是不是浪費了這身肥肉?」
親兵們對視一眼:換個新鮮點的殺法?但是他們也沒經驗啊。
「是有些浪費。」
兩名作幹練打扮的女子相攜走來,其中皮膚呈現小麥色的女子笑道:「聽主君說,營中雖不缺糧但也少了些肉食。」
周圍人紛紛投去驚恐的目光,被稱為主君的女子無奈地看了身旁人一眼,蹲下身去語氣平靜道:「這裡多是下等田,堆肥倒是來不及了,但我自古籍上看到記載,說是人身埋入地下,可滋養萬物,若是活著,怕是效果更好……」
地上的男人直接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兩腿之間更是蔓延開一股騷氣。
「居然還知道怕,剋扣救災糧時怎麼不怕。」
江令沅站直了身體,吩咐道:「將他送去拉犁,何時他同這臨川縣的最瘦弱的百姓一般重量後不必給糧給水,死後直接扔去亂葬崗。」
一僉事立刻出隊領命,單手拖著地上的人朝外走去,眼中滿是暢快。
他就是自臨川縣逃出去的災民,當初若非這狗官貪污救災糧,他們全家也不至於就剩下他一個,他最小的妹妹死時眼睛大的嚇人,那皮包骨頭的樣子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而另一邊江令沅帶著兩人入了主帳,給她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後就邁入正題。
「臨川縣這裡多是貧田,已經被列入紅薯的試點。此外我已收到密信,西漠那邊已然控制住邊軍,北境的三萬人馬離京城不足三百里,思涵這次回來時帶了五萬人馬,擅水戰,東邊也不必擔憂。」
姚思涵爽朗一笑:「海上打海盜打多了,攢了點經驗。雖然在河湖中有些不一樣,但牽制住還是沒問題。」
但江懷青知道,這位姚統領是在謙虛,她一個打仗的還能不明白斬殺和牽制哪個更難。
阿姐是想滅了大夏,但沒想讓這天下死上許多無辜之人。
「姚統領辛苦。」
姚思涵坦然收下並表達了自己對江懷青的惺惺相惜之情,暗示今晚她們可以長談。
每一位成功將領的經驗都是有值得學習的地方,更何況她們兩人有許多共同之處。
「阿姐,那我們何時發起進攻?」
江令沅唇角微揚,面上滿是從容自信:「這幾日開始急行,五日後駐紮在京郊,屆時我們可與禁軍裡應外合……」
此時一名親兵匆忙入帳:「稟主君!崔先生帶人回來了!」
主座上的人即刻起身,簡單說了兩句後就朝著帳外走去,心中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連不熟悉這位崔先生的姚思涵都免不得受到感染,只是……
「江將軍,可是身體不適,瞧著面色有些不佳。」這表情如此奇怪,既高興又苦惱。
江懷青狠狠地揉了兩把臉,硬是逼著自己擠出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沒事,我太高興了。」
來了個能讓她阿姐高興的狐狸,她-能-不-高-興-嘛!
姚思涵:「……」
這位崔先生到底是敵是友啊?
崔執這四年中到處遊學中乾的最多的事就是撿人,這次除了將那些人帶來,還差點沒將長青書院挖了個半殘。
他在長青書院呆過一年,那裡有多少不適合書院教導卻又身懷天賦的人他最清楚,索性這次將能遊說的人都帶了過來,送與他們一份前程。
「崔執!」
依舊是一身青衣,依舊是滿面風霜,但這次迎接他的是生機盎然的心上人。
崔執又整理了一遍衣衫,長揖到底:「下臣崔執不辱使命,三百七十二名學子皆在此,請主君示下。」
跟在崔執身後的學子們紛紛長揖:「見過主君。」
江令沅閉了閉眼,這就是崔執,謀算人心的高手。
「起哉」
風起,雲涌,軍旗紋絲不動,宛如此間眾人一般蓄勢待發,只待那最後一戰。
…………
江府。
原本古樸清幽的書房如今只能用廢墟兩字來解釋,門外包括管家在內的所有僕役耳觀鼻,鼻觀心,整個前院寂靜無聲,只能聽到書房內的有些粗的喘氣聲。
而就在這樣的氛圍下一衣著簡單,神情肅穆的老婦人緩緩走入前院,周圍人紛紛行禮,沒聽到起身的吩咐就連頭都沒有一人敢抬。
吱呀~
穿著身有些褶皺的江尚書自書房中匆匆走出:「母親,您怎麼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江老夫人示意身後的嬤嬤上前:「這裡面是你父親當年留給你的東西,說是唯有江家走到末路時方可交給你。」
江尚書臉色陰沉,剛想說些什麼,但江老夫人已經轉身離開了。
「我只留你一句,天道循回,因果報應,趁著還有些乾淨的血脈,遠遠的送走吧。」
木匣開啟,閃過一絲金光。
江尚書拿起了那面令牌,上面的紋路膈的掌心生痛。
若是早些讓他知道……
江家何至於落到這般境地!
東宮。
幾名太監收拾著殿前潑灑出來的飯菜,香氣在鼻尖縈繞,卻沒有一人敢動。
「大統領,下毒的人已經拿下,如何處置。」
冷冽的嗓音自頭頂傳來:「殺了,扔回去。」
禁軍領命匆匆離去,不多時太子妃的宮殿中就傳了太醫。
賀穆臣摩挲著手中有些舊的藥瓶,吩咐道:「太子想太子妃好好活著,至於皇嗣還是會有的,是嘛?」
「是。下官明白。」
太醫提著藥箱匆匆離去,至於才成婚兩個月的太子妃為什麼流出四個月的胎兒……肯定是醫學奇蹟。
要命啊,他還能不能活到告老還鄉的那天。
賀穆臣收好藥瓶後走入身後的寢殿中,榻上窩著個圓潤的小少年,眼神清澈,神情天真的有些詭異:「堂……堂哥。」
「嗯。殿下今日的話可背完了?」
太子舉起手中的紙,高興道:「我又認識了十個字。堂哥,我念給你聽,孤覺己之才智有欠,適有一得天降帝星現,孤自願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