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帝俊神色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從今天起,就由徒弟來保護師父。」
接下來的幾天,我仿佛回到了剛來這裡時候的生活。
我打理花草,照顧錦鯉,師父彈奏古琴,與我共享日出日落,講人生哲理。
雖然他現在說的很多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喜歡從他嘴裡再說出來。
這種安逸且平靜的日子,說樂不思蜀也不為過。
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過了月余,我雖然已盡全力投入到現在的生活中,心中卻依舊不自覺地惦記著來時的目的。
站在清幽的庭院中,微風輕輕拂過,帶來絲絲涼意。
師父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攏慢捻,琴音裊裊升起,宛如高山流水般優美動聽。
然而,仔細聆聽之下,這琴音之中卻略顯單調,仿佛缺少了某種靈魂的交融。
我心有所感,轉身取出了伏羲琴,緩緩走到師父的一側,輕輕坐下。
當我的指尖觸碰到伏羲琴的琴弦,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瞬間貫通了全身。
我閉上眼睛,調整呼吸,讓自己的心境與琴音融為一體。
隨著我手指的撥動,伏羲琴那獨特而淳厚的聲音與師父的琴音相互交織、呼應。
帝俊似有所感,微微側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讚賞。
一時間,兩種琴音如同兩條靈動的蛟龍,在這庭院的上空盤旋飛舞。
時而激昂交錯,如金戈鐵馬,時而婉轉纏綿,似低語傾訴。
琴音所到之處,花草搖曳,仿佛也在為這美妙的合奏而沉醉。
我們師徒二人,沉浸在這美妙的音樂世界中,心與心相通,意與意相連。
這一刻,世間的喧囂與紛擾都已遠去,只剩下這純淨而動人的音律,在天地間迴蕩不息……
一曲完畢,那裊裊餘音仿佛還眷戀著這方庭院,悠悠地在空中縈繞,久久不散。
我望著帝俊,眼中滿是好奇與敬仰,「俊仙師,這是什麼曲子,這般陌生卻又如此動人心弦,好聽得很。」
帝俊微微頷首,他那俊朗的面容上神色平和,目光深邃而悠遠,「此曲為混念,也正是你當下的心境。」
我聞得此言,不禁面上一紅,謙遜道,「師父謬讚了,徒兒哪有這般境界。」
在我抬頭的瞬間,卻見帝俊正目光認真地看著我,他那如星般的眸子裡似有萬千思緒流轉。
輕啟雙唇,緩緩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回去?」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回哪去?」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說罷,他將手探入寬大的闊袖之中。
等慢慢抽出,掌心之中已然多了一面散發著奇異光芒的鏡子。
光芒璀璨奪目,蘊含著無盡的奧秘。
帝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決然,將鏡子遞向我,「拿著吧。」
我一眼便認出了這面鏡子,正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寶物崑崙鏡。
心中的震驚猶如洶湧波濤,嘴巴微張,驚呼道,「這......這是崑崙鏡!」
原來師父早就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
這麼些時日的朝夕相處,他卻從未提及此事半分。
我雖心中不舍,還是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了崑崙鏡,眉頭微皺,疑惑地詢問,「師父,這件寶物怎會在您的手裡?」
帝俊只是輕抿雙唇,三緘其口,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
「前些日子身體不適,用崑崙鏡來治療自己罷了。」
我並未想太多,只是收下鏡子,心底複雜得緊。
他朝我擺了擺手,衣袖在風中輕輕飄動,宛如仙人的姿態。
不對,他就是個仙人!
此刻他微微眯起雙眸,說道,「去吧。」
我心頭難過,如巨石壓在胸口,強忍著眼角快要溢出的淚水,深深地跪下行了一個拜別禮。
回到半路上的時候,我的心中忽然湧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師父功法高強,怎會突然需要用崑崙鏡治療?
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我不由得加快腳步,連忙折返回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我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只見那原本清幽寧靜、充滿生機的庭院,此刻已是一片荒蕪衰敗。
草屋坍塌在地,殘垣斷壁間瀰漫著腐朽的氣息,水池乾涸見底,曾經清澈見底的池水消失無蹤,只剩下乾裂的池底,果樹枯萎凋零,枝丫乾枯如柴,仿佛一瞬間經歷了千年滄桑。
歲月的無情在此刻展露無遺……
「這是……」
我接受不了這樣的場景,如果這裡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那這些天我在自己的生活算什麼?
「師父!」
我四處尋找吶喊,卻都不見他的身影。
疑惑間,我想到了崑崙鏡,連忙將其拿出來,透過鏡子再看眼前的景象,說恢復了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在這裡的這些日子,不過是生活在鏡像里罷了!
師父藉助崑崙鏡了了我一心求原諒的心愿。
或許他真的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他還是不放心我這個徒弟。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不管我輪迴幾世,他都放心不下……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無法遏制。
回想起與師父相處的點點滴滴,如今都成了刺痛我心的回憶。
我呆呆地站在這荒蕪的庭院中,任風捲起我的衣角,吹亂我的髮絲。
仿佛師父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可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片虛空。
他曾說,修行之路漫漫,需有堅定之心。
可如今,我連他是否安好都不知,又如何能堅定地走下去?
天空中烏雲密布,仿佛也在為這悲傷而哭泣。
我抱緊那崑崙鏡,仿佛還能感受到師父殘留的溫度。
「師父,你怎麼能如此狠心,留我一個人在這世間迷茫徘徊。」
我的聲音在風中破碎,飄散無蹤。
從此往後,我再無師父在旁指引,獨自面對這世間的所有風雨。
可我又怎能辜負師父的一番苦心,怎能讓他在消散的天地間仍為我擔憂。
腳下的土地仿佛也變得沉重無比,每邁出一步,都似有千鈞之力。
我望著那坍塌的草屋,乾涸的水池,枯萎的果樹,不禁哀嘆,「命,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