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宮野家的女孩

  在生物工程方面的知識降谷零著實是個門外漢了，但這並不影響他理解這個想法有多麼的離經叛道。

  「這條路走不通，我就換了個調查方向，學術界之外的事情，國內我只能查到他們在白鴆製藥到宮野診所這部分經歷，宮野夫婦確實與人為善樂善好施，並沒有與人結仇的可能。」安室透聽得很認真，金田一二三也說得很仔細，

  「你給我的線索中當年宮野艾蓮娜和你說過[因為新工作需要搬到很遠的地方]，在他們最初任職的白鴆製藥倒閉後，他們本來就是因為口碑的問題沒有研究所願意接納他們，這才選擇離開學術界，自己開私人診所做普通醫生。」

  金田一二三一點一點掰扯自己的思路，也是在引導安室透如何用情報販子的思維進行情報收集。

  「我又找到了他們以前診所的採購清單，一些特殊試驗器材的購入證明他們並沒有放棄自己手頭的研究，但以他們當時普通醫生的收入想要支撐是非常困難的，所以他們會接受新的工作非常正常。」

  「以他們當時的狀況，得到一個能夠提供足夠支撐他們研究的薪水與試驗場地的工作並不容易，他們也不可能隨便接手一個不知底細的公司遞來的橄欖枝，最大的可能是有足夠信任的人為他們雙方牽線介紹。」

  降谷零對學術界的那些潛規則並不了解，但金田一二三敢說出口那肯定是已經有所確認了，他垂眸回憶和女醫生最後相處的那段時間點細節：

  「艾蓮娜老師在確認接手新工作前確實一直心事重重，現在看來應該也是覺得這個雪中送炭的邀請太過巧合。

  但介紹人又很得他們的信任，加上實現夢想這一點太過誘惑，他們沒有找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反覆考慮後才決定接受邀請，但之後他們就渺無音訊了，是因為藉口僱傭的實驗室背後在從事非法研究吧。」

  這份工作有問題是肯定的了，二三在成為他的協助人的時候交給他的資料中就有提到黑衣組織背後可能有非法研究所，看來艾蓮娜老師確實和組織扯上了關係，現在要繼續調查的話只能是……

  「你後續調查方向是從宮野夫婦的社交範圍里篩選那個他們的新工作牽線搭橋的人——能讓他們一開始就放下戒心考慮是否接受，這個人肯定和他們很熟悉，在專業上也能說上話，這樣勸他們接受工作才有說服力。」

  金田一二三點點頭，也沒有賣關子：「宮野艾蓮娜婚前原姓世良，有一半英國血統，從小在英國長大，她是在一個學術研討會上與宮野厚司相識，婚後夫妻倆還一同在美國工作過一段時間。」

  「因為宮野艾蓮娜沒有親屬，婚後與英國的聯繫就幾乎都斷了，只有廖廖幾封書信是給她的老師的——更多的舊事信息僅靠遠程我也沒辦法查到了。」

  也就是現在網際網路才有個雛形，民用撥號上網都還沒普及，金田一二三就是技術再高，信息沒有上傳過網絡她也不能憑空變出來。

  而宮野夫婦的信息都是少說十四年前的舊事了，不是紙面信息就是只存在於關係人的記憶中，想要知道只能全靠實地調查和詢問，遠程操作線人查到這個程度真的是極限了。

  宮野艾蓮娜這邊查不下去，那就只能換個方向。

  金田一二三感覺談話一時結束不了，乾脆開了一瓶牛奶給自己，一口喝乾，開口繼續說：

  「我本來是想報賓州州立大學的，畢竟那裡提供法醫學學位，後面更改決定投賓大，就是因為賓大的化學與生物化學工程系是美國最早開設化學工程學士學位課程的系科之一，宮野厚司也畢業於這裡的工程與應用科學學院。」

  「相較於宮野艾蓮娜，宮野厚司與舊日的校友交流更頻繁，也將妻子介紹給他們一同參與學術研究，直到他們夫妻的負面評價突然爆發，這才沒有再參加相關的討論會，並且決定回到日本定居，我在他們的社交圈裡也確實圈出來幾個可疑人選……」

  「但調查不得不停止。」金田一二三捏捏鼻樑，顯然遇到了難搞的事情，她糾結了一下，還是從外套胸口的內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放在降谷零面前。

  照片裡，一個茶色短髮面無表情的小女孩正低頭奮筆疾書，只是這拍攝角度一看就不是很正派。

  「我偷拍的。」金田一二三也很直接就承認了，「這是我同校學妹，工程與應用科學學院在讀，已經確認保研直博，雙修生物化學工程和應用化學雙學位，才13歲的天才少女，她的名字——叫宮野志保。」

  降谷零捏著照片的手驟然收緊，盯著照片中的女孩，「艾蓮娜老師搬家前確實剛剛查出懷孕，算算時間如果那個孩子平安降生，確實就應該是這個年紀。所以，這是老師的小女兒？」

  「對，我已經確認過了。」清洗著手上的杯子，金田一二三掩飾了臉上的表情，「雖然在法律上她和宮野夫婦毫無關係，但分子生物學專業課的老教授提起以前也教過一個叫Miyano（宮野）的天才學生的時候，她的表情……不會錯的。」

  二三自己偶爾看著鏡子的時候會有一樣的表情，那種一閃而過的憧憬和惆悵，那是記憶中記不起的、未來再不得見的、只能偶爾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窺視過去的時光中他們的風采、心尖上永遠懷念的血親。

  「我雖然不是工程與應用科學學院的學生，但是還是有不少分子生物學、生物化學之類的專業課是和他們一起上的，我和她一樣是有日裔血統的混血、少年獨自異國求學，遇到的次數多了，偶爾互相幫襯一下，漸漸的就會親近起來，我旁敲側擊過，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因為實驗室事故過世了，她唯一牽掛的是無法見面的同胞姐姐，而在法律層面這個姐姐並不存在。」

  小姑娘的確不是會透露自身信息的人，但相較於金田一二三這種級別的情報專家，被不經意間套出消息真的不能怪她。

  「姐姐，是明美。」降谷零想起那個完全不怕自己剛和人打完架一身狼狽的樣子，笑容明媚地拉著自己回去找艾蓮娜老師包紮的小女孩，如今她又在哪呢？

  「一個過分早熟的小女孩，被割裂了所有與親屬的聯繫，獨來獨往不敢與任何一個人深交，學業由一個不管事的有錢人支助，寄宿在一個看似體面的家庭，離開實驗室後暗處隨時都有人盯梢她的活動範圍……」金田一二三一點一點地數算自己探查到的、那個女孩正在遭受的。

  警惕的小姑娘像一隻戰戰兢兢的小刺蝟，豎起還稚嫩的尖刺試圖在窺視她的惡徒視線下保護自己，同時擁有柔軟肚腹的小刺蝟也在驅趕那些無辜者，免得有人因為離她太近而進入烏鴉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