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個獸世

  日高三丈，暑氣愈盛。

  碧藍如洗的天空下，綿延的森林一眼望不到頭，參天大樹高聳入雲，龐大藤蔓縱橫交錯。鬱鬱蔥蔥下既有勃勃的生機，也有四伏的危機。

  足有半人高的草叢中，兩隻尖尖的耳朵先探出來，再冒出一個毛茸茸的頭，三瓣嘴中還叼著未吃完的草葉。然後圓潤的腦袋略略歪斜，一隻長耳半折，灰色的眼珠中似乎帶著困惑，凝望著不遠處大樹下安詳睡著的少女。

  一陣微風拂過，草叢微微晃動，灰色的長耳也輕輕顫動。突然，它蹬腿就跑，一躍十米遠，然而還是遲了。鮮紅色的液體呈噴射狀灑向草尖，咸腥的味道霎時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片刻後，有個灰色的矯健身影停在少女身旁。黑色的肉墊落在層層積葉中，沒有發出一絲響聲，只有蓬鬆的尾巴在半空中輕輕搖晃，帶起一點風的漣漪。

  ……

  阮小淇醒來的時候，只覺得一陣腰酸背痛。她在心裡嘀咕著宿舍的硬板床真是沒得救了，半睜開眼睛看到一片昏暗，迷迷糊糊伸手就想去摸原本放在枕邊的手機看時間。卻一手摸了個空，然後就聽到一陣霹靂嘩啦的混亂動靜，眼前隱約看到似乎有身影一晃而過。

  於是她睡眼朦朧地坐起，先是看了一眼平常放手機的位置，確定沒有看到熟悉的方塊物體，甚至連跟隨她多年的草莓靠枕也一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認識的乾枯枝葉，和她身下躺著的應該是同一種類。完全陌生的環境驅散了阮小淇的睡意，腦子一下清明起來，陣陣心慌填滿胸腔，她抬頭看向四周，發現除了身下這個乾草堆盤的小窩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可以辨別出的物什，入目皆是灰色的石壁，唯有遠處的洞口有陽光傾入，讓其附近的石壁染上一水的橙黃。而無論如何，這都不是阮小淇熟悉的學校宿舍。這裡沒有雖然狹窄但被收拾得溫馨舒適的小床，沒有一寢室人擠擠挨挨堆放的各種物品，沒有潔白光滑的牆壁，也沒有明亮溫暖的燈光……

  阮小淇搖搖頭扯開嘴角笑了一下，然後自顧自地躺下，雙手交握放在腹前，平靜地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十個數。再睜眼，卻發現入目所見仍與剛才沒有什麼不同。她嘴角僵了一下，瞳孔不自覺地瞪大。再閉眼的動作不再淡定，又過十五秒，她再次試探性地睜開一隻眼睛，身邊的環境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她正懵著，看到有人從洞口進來，手中捧著什麼，身後跟著兩隻半人高的，「大狗」？阮小淇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抓了一把身下的乾草，略帶粗糙的手感讓她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現在可能並不是處於想像的夢境中。她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腳趾無意識地微微蜷起，未知的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害怕。

  那人已然走近，是個女人，阮小淇意識到。或許是過於緊張，加上逆光的環境，她沒能看清對方的臉。

  女人發出一串嘰里咕嚕的聲音，然後徑直坐下來，約莫是在對她說話，但阮小淇此刻已經完全不能分神去注意女人。她只感覺自己好像是被野獸盯上的獵物，恐懼讓她身體僵直，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完全不敢有動作。

  舒見眼前的女孩半晌沒有回應自己，再仔細一看她緊繃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想到什麼，回頭呵斥了兩句：「燁、滿，不要這樣盯著她，你們讓她感到害怕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緊跟著她進來後就蹲坐在一邊凝視阮小淇的兩隻「大狗」動作一致地抖動了一下耳朵，然後轉了轉眼珠，收回了視線。其中一隻動了動嘴，發出嗷嗷的叫聲。聲音不大，也不見有什麼威懾力，但本就處於緊繃狀態的阮小淇還是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身體顯而易見地抖了幾下。

  「你們先出去，不要再嚇到她。」

  這隻「大狗」又不滿地呼哧了兩口氣，另一隻則將身體向舒的位置微微前傾了一些，從喉嚨里發出撒嬌般嗚咽的聲音。

  但舒卻不為所動，「馬上出去。」

  聽出舒語氣中的堅定，兩隻「大狗」只能不甘不願地支起後腿，蔫頭耷腦地向外走去。

  「孩子，不用害怕，他們沒有惡意，只是對你好奇。」舒將包著果子和烤肉的葉子往阮小淇的方向挪近了一些，再次開口，「吃點東西吧孩子，嵐說你太瘦弱了，需要多吃點。」

  兩隻「大狗」的離開讓阮小淇感受到的壓力驟減，腦子重新開始轉動。她還是沒能聽懂女人在說什麼，但能感受到女人舉止間的善意，這讓她略微鬆了一口氣，心情慢慢平復。

  阮小淇慢慢將視線聚焦到眼前的女人身上，猜測她應該是讓自己吃東西，於是一邊看著女人的臉，一邊試探性地往葉子的方向伸手，動作還帶著些生硬與猶豫。沒有遇到阻攔，她成功摸上了葉子的邊緣，低頭一看，又是她此前沒見過的類別，不過本來她對植物的關注也不多，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身邊這個女人的穿著打扮，才是問題所在。通過剛才片刻的打量，阮小淇發現身邊的這個女人身上竟然只裹著用不知名皮革和綠色粗繩製作的裹胸和短裙，這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是甜甜果，這是烤長耳獸肉。」

  耳邊又傳來女人的聲音，一雙手進入阮小淇的視線。這雙手纖細修長，指頭帶有薄繭，指甲則鋒利堅硬，從甲片顏色上來看，不是很衛生的樣子。但此時阮小淇確實是餓了，她這一覺應該睡了很久，以至於自己能夠明顯感覺到是腹部癟平的。她眼神猶豫，抬頭看看女人，手在葉片上不知名果子和不知名黑色物體中間選擇了果子。

  她拿起一個靠近葉片邊緣的果子，放在手裡觀察了一下。果子同樣是她從未見過的，帶有水漬，應該是被清洗過。約莫雞蛋大小，呈討喜的紅色，一頭還帶有淺綠色的花蒂，觸感微軟，帶著些許果香。她心裡一橫，試探著咬了一小口，意外的味道不錯，是清甜的口感，於是就又咬了一口，再一口，兩口，等她反應過來，已經吃下了大半個果子。不由得有些懊惱，暗道自己還是太不謹慎。抬眼瞥了一下身旁的女人，面色赧然，心中又不免後怕。

  舒卻只是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亞獸人女孩，眼底帶著笑意，覺得女孩小口啄食的模樣分外可愛，內心感嘆晟的運氣著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