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阮小淇難得地是在灰狼的懷裡醒來的。
她懶洋洋地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在巨狼的前腿上翻了個身,蹭了蹭他胸前的長毛,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又抻了抻胳膊腿活動了一下,卻沒有起來的意思,賴在巨狼的身上,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想起床的氣息。
晟早就睜開眼睛,將少女一連串動作都收入眼底。只覺得少女可愛,想吸。雖然腦海里並沒有這個詞彙,但他還是憑藉本能付諸了實際行動。將巨大的狼頭蹭進少女的頸側,深深地吸了一口後,他也發出了舒服的喟嘆。
但巨狼呼哧呼哧的呼吸,卻讓阮小淇頸側的皮膚發癢,不由得在邊笑邊躲的過程中漸漸散去困意,乾脆掀開獸皮毯子起床了,併合理懷疑某頭大灰狼是故意的,圓目怒睜,瞪了他一眼。晟很無辜,才從獸形化成人形,就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撓撓頭,跟著少女走出山洞。
昨天留下的獸肉太多,他們今天的活計可並不輕鬆。所以阮小淇昨晚特意招呼晟今早不要出去狩獵,一是心疼他在外面連日奔波,想讓他再多休息一天,二就是今天上午事多,需要有個獸人在旁邊幫襯著會輕鬆些。
獸肉都留在茂和舒的山洞那邊了,阮小淇和晟簡單用過早餐便過去幫忙收拾。既是教舒和怡應該怎麼儲存肉類,也是幫著舒把這些一起處理了,不然這個工程量,舒一個人忙起來可是夠嗆的。
昨日的盤角獸和寬角長毛獸都剩了很多,彎齒尖刺獸也剩了一些。這麼多肉分割起來就不容易,晟的力氣大,攬過了這個活計,兩隻小狼給他打下手。舒就在那邊負責將切好的肉塊清洗乾淨,並瀝乾水分。鹽巴阮小淇還是打算提煉出細鹽後再使用,這項活計只需守在石鍋邊,便被安排給了怡。
現在他們手裡不但鹽巴充足,各種調料品也比之前豐富,醃製起來可以有更多花樣。阮小淇往精細的白鹽裡面加了八角和花椒,將肉醃製均勻。後面她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晟和舒都過來幫忙了。他們光是拿來醃製的盆、筐就用了好多個。他們幾個整整忙了一上午,直到茂和銘帶著獵物回來,才把所有要醃製的肉都處理完。
中午幾個亞獸人都沒有力氣折騰飯菜,吃了些石板烤肉就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休息了。阮小淇午睡前就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午睡醒來後還沒來得及思考對策,就已經有提著鹽和肉過來學習的獸人、亞獸人們找過來了。
獸人們都很淳樸,坤說要他們帶著肉和鹽來學習,他們字典里雖然沒有學費這個詞,但個個心意都很足,每個人都是帶著一整頭野獸來的。一來還來了七八戶人家,他們原本偌大的山洞平台都被獸人、亞獸人和他們帶來的野獸擠得邁不開腿。
阮小淇看著那一頭頭斑點獸、大角獸、盤角獸、彎齒尖刺獸、寬角長毛獸……只覺得眼前一黑。上午幾個人才幹了不到三頭,就忙的暈頭轉向,這裡直接翻了三倍還有餘,他們得干到猴年馬月去啊。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必須要想個辦法!
教是一定要教的,但學費,酌情收一點就可以了,心意到了就行。本來就不難的東西,都是一個部落的,鄉里鄉親的,實在不需要那麼破費。
心裡想好說法,阮小淇就站在晟的旁邊,借著他給自己的底氣,宣布自己的決定:「大家帶來的肉太多了,這個方法很簡單,不需要給這麼多肉,待會各自留個四分之一就行了,剩下的都帶回去。」
沒等他們反應,就自顧自拉著晟幫忙,一邊示範一邊講解起來。她挑了頭最適合做臘肉的彎齒尖刺獸,讓晟分了大概四分之一出來,挽起袖子動手操作起來。她做得熟練,講解得也很細緻。會詳細告訴大家應該怎麼挑選合適的肉,切成多大的肉塊方便,怎麼清洗能把血水去除的更乾淨,清洗好的肉塊晾乾到什麼程度才可以進行醃製,醃製的調料配比和時間程度該怎麼算,怎樣才能醃製得更加均勻……然後又撿了一些灰樹樹枝灑上水,告訴大家應該怎麼煙燻;並展示了自己簡陋的晾肉架子,告訴大家應該怎麼晾曬;還帶大家參觀了他們之前已經做好的臘肉「肉林」,讓大家清楚最後的成品會是什麼樣的。
一番講解下來,阮小淇說得口乾舌燥。但結果是好的,過來學習的獸人亞獸人們都聽懂了個七七八八,只待自己親自上手實驗一下。有那性急的一看阮小淇說完,就興沖沖跑回去開幹了。
「別急著走啊,把你帶來的獸肉也帶回去。」阮小淇眼見著對方沒有拉走自己帶過來的獵物,忙著急地伸出手想制止,可還是趕不上單身獸人的速度。
她這話一落地,其他沒反應過來的獸人和亞獸人們也都迅速開溜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阮小淇和她沒來得及落下的爾康手,還有滿滿一山洞平台的學費。
阮小淇放下手,嘆了口氣,有種幸福的痛苦。蹲下身拾起地上裝鹽的幾個葉片包,扯開笑容苦中作樂地對晟道:「你這幾天都可以不出去狩獵了,也是好事。」
晟也笑。
「給茂和銘都分一些,我們自己也留一些吃新鮮的,剩下的還是都醃製了先吧。」是個更加浩大的工程啊,阮小淇雙手叉腰,又想嘆氣了。
就在這時,有幾個身影在他們山路口那裡探頭探腦地打量,被晟叫住了。是之前的雄性亞獸人敏和他的兩個弟弟。
他們學著阮小淇一樣做了背簍,現在每個人背上的背簍里都滿滿當當,和之前他們大包小包過來交換東西的場景極其相似。
「敏?你也是過來學習保存肉的方法的嗎?還是發現了新的植株?」
這次的雄性亞獸人小麥色的面龐有些紅紅的,粗糙的雙手在腿邊的獸皮上摩擦了好一會,才低頭小聲地說:「我想學用鹽保存肉的方法,但我沒有那麼多肉和鹽,可以拿野菜和你交換嗎?我們每天都會給你采新鮮的野菜的,直到沒有野菜採為止!」像是怕他們不肯,他的語氣焦急又卑微。
阮小淇陷入沉默,突然透過眼前三個雄性亞獸人看到了這整個群體在原始獸世生存的不易。不像雌性亞獸人,她們雖然沒有獸形,人形的身體在巨獸的時代顯得格外脆弱,但因為繁育的能力往往被獸人們保護得很好,基本衣食無憂。不能自己生育的雄性亞獸人在獸世往往則顯得格外雞肋,沒有保護雌性亞獸人能力的他們自然不會被雌性亞獸人選擇,也幾乎不會被雌性獸人青睞,他們一出生就註定孤獨,除了血緣親人之外,很少有人關注到他們。而如果失去了自己的血緣親人,就如敏和他收養的兩個同性亞獸人弟弟一般,他們就更加孤單卑微。只有很努力很努力地掙扎,才能勉強生存下去。
她的沉默讓敏他們誤以為是拒絕,敏的頭低的更深,兩個亞獸人小孩兒的眼角都蓄起了淚花。小的那個淚水已經決堤,只是無聲地哭泣。大的那個卻倔強地用手擦去淚水,把小臉擦得和花貓似的。
阮小淇在小男孩的動作中回過神來,看著頹靡的三人,有些心酸,下定決心幫幫他們。她剛剛腦子裡有一道靈光閃過,冒出了一個絕佳的好主意,可以讓他們得到雙贏。
阮小淇抓了抓晟的手臂,示意他低一點頭,然後附耳和他商量。
晟聽完,看了阮小淇好一會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