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蘿蔔種子（五）

  日子在寒意愈深的冷風中過得飛快。

  阮小淇之前委託給雄性亞獸人敏幫忙製作的臘肉已經收帳，滿滿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她簡單檢查了一下發現對方沒有偷工減料，最終的成品成色也相當不錯，順手就將手頭又積攢不少的獸肉交給對方繼續幫忙醃製，自己則埋頭扎進了一年採集的收尾工作中。

  阮小淇在收穫了滿筐紅薯後，又在燁和滿的幫助下，將之前找到的那棵皂莢樹上已經成熟的皂莢都收入囊中。也是通過這一次她才知道，狼原來也是會爬樹的。在她的刻板印象里，犬科動物應該都是不會爬樹的，之前都還在犯愁怎麼才能摘到長得高高的皂莢。結果兩隻小狼一個呲溜就利落爬上了樹，根本不用她操心，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獸世獸人們與地球動物身體結構的不同之處。夜晚阮小淇問晟爬樹問題的時候，他也只說這好像是天生就會的，沒有學過，但平常其實不怎麼用得上。阮小淇想，這可能也是獸神給予獸人們慷慨的祝福吧。

  在這之後，阮小淇又陸續收割了灰林內沿所有她找到的能入口的蔬菜瓜果和各式各樣的調料品，所過之處可用寸草不生來形容。本來隨著天氣轉冷，樹林裡面就慢慢變得蕭條，再加上亞獸人們這樣辣手摧花，一時之間部落附近的灰林都好像更加寥落了。如果不是晟已經將儲存用的小山洞給挖好了，他們原本的山洞怕還是真要裝不下阮小淇採集的東西了，可見他們的破壞力。

  與此同時，阮小淇也沒落下開闢白蘿蔔試驗田的種植嘗試。因為是首次自己獨立種植，為了便於觀察，她讓晟在他們住的山洞附近的草叢邊清了一小塊空地出來。獸人一爪子下去比她那笨重的鋤頭可好使得多，稍微多刨個幾下，就給她開墾出了一方好像經過深耕的田地出來。清出來的草也沒浪費，人在旁邊守著放火一燒成草木灰，均勻地灑在空地上就是自然最好的肥料。

  然後笨重的鋤頭就派上了用場，晟在前面挖一個坑，阮小淇往坑裡面灑幾粒提前泡過水的白蘿蔔種子，然後再在上面覆上一層土，澆點水。他們就這樣一列一列地種下去，總共種了五列，一百株。

  林子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採集的東西了，阮小淇每日又有了大把閒下來的時光。她把這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這一小塊土地上，種子種下去之後，在現有的條件下，除了定時定量澆水之外，他們能做的相當有限。

  雖然生長在農村，但沒有親身種田經驗的阮小淇，也就只大概了解一些農作物應該怎麼種怎麼收，更精細具體的東西並不清楚。除了草木灰和糞肥之外，對其他肥料也一無所知。草木灰還好，易得也易用。糞肥的話，她只知道需要進行發酵腐熟處理，在用它施肥的時候還需要加水稀釋，但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操作，所以並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在播種了白蘿蔔之後，剩下的惟有等待，等待時間和自然賦予有心人的饋贈。

  盼望著盼望著，大部分白蘿蔔種子都萌生出了細嫩的芽，紮下深深的根，然後頂著寒風頑強地抽條、生長，嫩綠的莖葉一日比一日旺盛，彰顯著蓬勃的生命力，阮小淇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越來越大。

  更讓人欣喜的是，暖季過去的第四十五天，兩隻小小灰狼加入了以茂為首的這個小家族。

  在一個近來難得的晴日裡，怡毫無預兆地發動了。

  當時只有阮小淇在她身邊，上午天空都還是陰沉沉的，午後太陽卻難得露了面，怡便坐不住地來找阮小淇曬太陽嘮嗑。

  寒季一日日臨近了，部落里人人都在為儲糧而忙碌，茂、銘他們也都不例外。不打獵的下午，茂都會幫著舒一起做臘肉，也會學著阮小淇做一些菜乾果乾。怡懷了身孕不方便，銘更是一個人包攬這些事情，將怡送到阮小淇這邊便轉身回去忙活了。晟則被阮小淇支使著扛著斧頭出去砍樹收集柴火了，燁和滿在山洞裡待不住，顛顛地跟著跑了。導致怡突然發動，身邊卻只有阮小淇一人的局面就這麼發生。

  阮小淇當時正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怡聊著天，一邊翻檢笸籮里新曬的果乾。突然就聽到怡本來正興致勃勃說話的聲音卡殼了，她開始還沒太在意，以為怡是在和自己賣關子，結果半天后卻聽到怡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淇，我好像要生了。」

  阮小淇猛地轉頭，就見怡面色慘白地捂著自己的肚子，瞬間她面上的血色也跟著褪下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狠狠掐了自己幾把，阮小淇才勉強找回些理智。然後快速走過去扶住怡，詢問她現在的感受。見她還能說話，身上有力氣，就一手攬過她的肩膀給她支撐，將她扶到床上去先躺著。反覆確認怡的狀態還可以，能夠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就撒丫子地往舒的山洞跑，邊跑邊大聲呼喊。晟也好，銘也好，茂也好，想到哪個喊哪個，哪個來了都比她跑得快，可以更早去幫怡。

  阮小淇已經好久沒有這麼跑這麼喊了，她感覺過了好久好久，才看到自己視線裡面出現了熟悉的身影，是聞聲趕來的孩子它爹，銘。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說不清楚了，嘴巴里只斷斷續續地蹦出怡、生、幫幾個字眼，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但也足夠年輕的獸人爸爸明白她的意思，拋下她迫不及待地往那邊趕。

  緊接著過來的就馱著舒的茂，阮小淇這次聰明了，知道自己喘著氣說不勻話，就乾脆指著自己山洞的方向和舒示意，然後口中不斷重複著怡，他們便知道她的意思了。看到他們也迅速趕過去的背影，阮小淇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大半，經驗豐富的人都趕過去了，她出來的時候怡的狀態都還好，後面應該就都會順利了吧。

  但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的，儘管已經跑得腿軟，還是又咬著牙跑回山洞。跑完之後人都是個懵的，腦子裡面不著邊際地想著自己當時體測八百米要是有這個速度肯定能跑個優秀。

  她回來的時候怡還沒有開始生，正在經歷有規律的子宮收縮。阮小淇跑到山洞口時，就聽到裡面怡還很有力氣地大聲罵著銘，間或還能聽到聲聲到肉的抽打聲音，只能和停在洞口沒有進去的茂尷尬地面面相覷。

  好在雖然怡生產前的動靜驚心動魄、聲勢嚇人，最終的結果是好的。熬過前期的陣痛後，在舒耐心的指引和怡努力的努責下，兩隻小小灰狼順利誕下。

  看著銘咬斷狼崽和母體銜接的臍帶後舔舐狼崽胎毛的溫柔動作，看著怡臉上虛弱卻好似在發光的笑容還有她望向狼崽的慈愛目光，阮小淇覺得自己何其有幸，可以親眼見證這一幕，感受這一「生」的歡喜和生命最柔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