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我爸的處境很差,但是沒想過會這麼差!
保安帶著我進了住院部,詢問了前台病房號之後,就帶著我七拐八拐地出了住院部,往後面的一個小平房走去。
直到在一個偏僻又陰冷的角落裡停下。
那裡只有一間紅磚蓋成的破舊小房子,四周一股黴菌腐敗的氣味。
「就是這裡了。」
我當即質問道:「徐總好歹是集團的董事長,你們醫院床位就這麼緊缺嗎?把一個危重病人安排在這種地方?!」
保安訕笑了兩下:「已經拖了兩個月沒交醫藥費了,家屬說了,植物人活著也是受罪,不如就……」
我猛地抬起頭:「家屬?哪個家屬?」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般都在醫院大門口管治安,後面醫療區不歸我管呀……」
「現在立刻給我把住院部的人叫來!」
「這……」
「怎麼,請不動?」
保安連忙陪著笑臉:「我是請不動,但您是容總的人,一定請得動。」
「那就趕緊去!」
保安小跑著去找人了。
我站在這個破敗的小房子門口,手按在門把手上,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推開了門。
可是裡面的場景還是讓我頓時淚水決堤。
整個房間裡臭氣熏天,有垃圾,有便溺,有死老鼠,裡面甚至還有幾隻野狗,正在牆角的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見我進來,還在對我齜牙恐嚇,想將我趕出它們的領地。
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孤勇,隨手撿起手邊的一根棍子,像瘋了一樣把它們全都趕了出去。
而我的父親……
我那個一向英明偉岸為我撐起了一片天的父親,他此刻就像是一具沉睡著的骷髏,靜靜地躺在那裡。
我幾乎站不穩,一個踉蹌撲在床前:「爸……」
父親沒有反應。
我想要去握他的手,在被子裡找了許久,都沒找到。
我輕輕掀開被子,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在原地。
父親身下的被褥,已經變成了黃黑色,濕噠噠的,他整個人都是被半泡在這樣的潮濕里,右手的小臂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放著——
整個胳膊肘往外拐。
他骨折了!
我繼續檢查著,發現他左腿也斷了,傷口處已經化膿了不知道多少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救……
我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出聲。
「來了來了——」
門外傳來保安急匆匆的腳步聲。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勉強讓自己不做出過激的事。
保安敲了敲門,討好地問道:「小姐,我把護士長給您帶過來了,您在那裡面嗎?」
我壓抑著哭腔,冷聲道:「讓她進來。」
「好好……」
吱呀一聲,一個五十多歲身材有些富態的護士推開門進來了。
屋內只有一個昏黃的燈泡,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指上戴著的巨大的金戒指。
不止戒指,還有耳環,項鍊,手鐲。
雖然穿著白色的護士服,但整個人珠光寶氣,珠圓玉潤,明顯十分養尊處優。
我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看我。
我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被雨淋濕了,頭髮也濕噠噠的貼在臉上,她當即就有些懷疑了:「你是容總的人?」
保安趕緊拉了她一把:「王姐,您說話注意點。」
這個王姐有些輕蔑:「大晚上的急吼吼把我叫過來,就是見她?她這個樣子……是容總的人嗎?你可別糊弄我。」
「我哪兒敢糊弄你啊王姐!她真的是容總的人,司機陳哥親自開車送過來了,親口給我叮囑了,說她是容總的客人,讓我幫幫忙。」
聽了這話,這個王姐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陳哥親自送來的?」
「是啊,就是開著容總的那輛車,專程送她過來的。」
「別是容總又善心大發了,看到路上有被人欺負的可憐女孩,就送來我們醫院救治一下而已。上次不就有一個?那姑娘就是個普通女大學生,治完病就走了,可算不得容總的人。」
保安聽了這話,突然眼神也變了一下:「這……」
保安看向我,似乎希望我拿出更多的證據,證明我跟容熠川關係匪淺。
我冷聲一笑:「這位王姐好大的架子,住院部到這裡不過幾分鐘的路程,我可是等了您足足半個小時。」
王姐哼了一聲,把玩著手上的金戒指,老神在在的:「我又不是認識你,你來我就必須得見你?」
「不認識我?」我輕笑:「保安大哥,你帶手機了嗎?」
保安不明所以:「帶了,怎麼了嗎?」
「打個電話給路秘書。王姐,你不認識我,路秘書你總認識吧?」
王姐笑著的臉微微一僵:「你知道路秘書?」
「何止知道,我今天去容總那兒的時候,是路秘書親自給我打的傘。不信的話,保安大哥,你現在就打電話問問路秘書,看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話一出,王姐的神色明顯不那麼傲慢了,帶還是帶著點懷疑:「可是你這身打扮……」
我的眼神驟然間凌厲起來,厲聲打斷她:「我這麼打扮自然有我的道理!還要跟你匯報嗎?」
王姐脖子一梗:「我只是……」
「保安,讓你打電話給路秘書怎麼還不打?王姐還懷疑我呢,不如讓路秘書親口給您解釋一下容總的安排?」
聞言,保安先慫了,趕緊勸說道:「這姑娘確實是容總的人,我親眼看到的,陳哥對她很關照,她應該是過來替容總辦事的,王姐,容總這麼安排肯定有他的用意,咱們別多問。」
王姐聽了這話,忽而換了一張臉,陪著笑道:「你看這事兒鬧的,不好意思啊小姐,您來得突然,我們是真不知道……」
「少廢話,我問你,徐董事長為什麼會被安排在這種地方?」
王姐支吾了一下,艱難地開了口:「是家屬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的,他現在這副樣子,放在普通病房裡會嚇到人的,所以就給他放在這了。」
「哪個家屬?」
王姐低著頭,瞥了我一眼:「是……是徐董的女婿。」
「沈承遠?!」
「對對對……」
「呸!他算哪門子家屬?」
「徐家也沒其他人了呀,徐太太瘋了,徐小姐死了,家屬可不就只剩下沈總一個人了。」
「聽著,」我昂起下巴,「現在,立刻,馬上,給徐董安排一間單獨的病房,用最好的醫生最好的儀器最好的藥,務必好好給我治療,欠了多少醫藥費給我個單子,過後我會讓人來補齊。記住,徐董如果出了一點閃失,你們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