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送命題

2024-09-19 08:21:54 作者: 月小芽
  我生怕再跟他有哪怕半點糾葛接觸,接凳子時只堪堪抓住了邊緣。

  摺疊凳根本沒什麼重量可言,但對接連畫了大半個下午速寫的我來說,卻是一接到手裡就被墜得往下落去。

  酸麻手腕支撐不住地向下折去,我收緊指尖,試圖把脫手的摺疊凳給抓回去,可光滑的邊緣根本就不是這點力道能抓住的,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砸向剛扣好的顏料箱。

  完了。

  我想到買新顏料的花費,登時覺得整顆心都在滴血。

  千鈞一髮之際,容熠川俯身撈住了摺疊凳,他態度無比自然地將它遞還給我,見我沒有立刻去接,唇角噙著戲謔笑意問:「怎麼,心虛了?」

  「沒有。」我看起來十分鎮定地用相對沒那麼累的左手接過摺疊凳,向他道謝後尋了個由頭說,「之前只知道容總您見義勇為,沒想到在小事上也這麼熱心。」

  容熠川從聲線到神色都沒變化,可給人的感覺忽然就變了,他周身籠罩著不易察覺的傷感氣息,荒涼道:「你拍馬屁的風格又讓我想起了我恨的那個人。」

  措辭聽起來莫名像個冷笑話,可是此刻沒人笑得出來。

  我知道他口中的故人是我,但正因為如此,非得儘快想辦法遠離他不可,這邊還不夠遠的話,就繼續走,大不了躲到不知名的小島上去。

  容熠川幫了我一個忙,順理成章地有了留在攤位前的藉口,他目光再次下落,故作好奇地提起一件事:「對了,我分明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時,你說自己繪畫水平一般,只能在街頭混飯吃。」

  「我現在不就是在街頭混飯吃麼?」我動作迅速地把畫架壓得更嚴實了,同時在心中祈禱,他沒來得及看到那兩幅招攬生意的畫。

  黃昏的餘暉隨著時間推移消失在了天際,仍舊人聲鼎沸的廣場都因此變得黯淡了起來。

  有路過的行人見我和容熠川站在噴泉前總也不走,不禁投來了好奇的目光,等看到我和他並未爭執,而是低聲說著什麼,又紛紛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回過頭去跟同伴聊天,顯然是誤會了。

  我從未想過要在異國他鄉因為這種原因被圍觀,一把拎起畫畫的工具說:「容總,今天見到你很高興,但是我得走了,我們改天再聊。」

  當然,這個改天最好永遠都別來。

  我默默在心中補全了這最後半句。

  容熠川單手抄在一側西褲口袋中,乍一看氣定神閒,不過是在同我閒聊,可身形卻如同一堵沉默的牆,他邁步攔住我的去路說:「我在人群里觀察你很久了,你的畫惟妙惟肖,油畫尤其好。」

  我支支吾吾的反問:「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熟能生巧麼?我一路靠畫畫賺錢走到這裡,畫得多了,當然就摸索出門道來了?」

  容熠川感到好笑似的又說:「千萬別告訴我,你壓根沒學過畫畫。」

  我好脾氣地回了他一個笑容,然後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想理由,說沒學過顯然是不行的,畫就擺在眼前,哪怕是門外漢見了,也看得出那筆觸絕不是外行能畫出來的,但是如果承認學過……

  這不是能靠現編圓過去的謊,容熠川對油畫是有了解的,與其說多錯多,倒不如閉著眼睛扯點遠的。

  我紅口白牙地開始胡說:「是學過一點,就半年前剛到非洲的時候,在路邊跟著一位街頭藝人學的,要是我畫得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大概也是天賦使然。」


  半年前,徐灕然還在用林苒的身份跟沈遠不斷交鋒,只要容熠川還記得這一點,就不會再將我們當成是同一個人。

  可容熠川對時間毫不在意,他抓住我會畫畫的所謂破綻,得寸進尺地提起了新要求。

  「顧小姐,你這麼有繪畫天賦,被埋沒的話就太可惜了,不如這樣吧,我買斷你三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你就當我的隨身畫師,只給我一個人畫畫。」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查清一切。

  我哪裡敢答應,想都不想地就拒絕道:「首先謝謝你的認可,但一碼歸一碼,我來非洲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旅行,靠畫畫賺錢只是順帶的,要是給你當隨身畫師,豈不是得中斷我的旅行?」

  步子隨著我的話音緩緩後退,我打算故技重施,等成功同他拉開距離,就像之前在酒店裡一樣,轉身逃離現場。

  容熠川吃一塹長一智,他及時拉住我的手腕,開了個驚人的價格說:「只要三個月一到,我立刻打錢給你,到時候你大可以拿這筆錢繼續環球旅程,絕對會過得比現在舒服。」

  有錢也不能這樣花吧?

  他開給我的日薪已經比某些專業人士都高了。

  捫心自問,我在繪畫方面屬實是略有天賦,但一分價錢一分貨,他這麼做絕對是另有目的,畫畫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我逼迫自己遺忘掉已是捉襟見肘的窘迫,努力做出漠然模樣道:「抱歉,我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揮霍,況且您這樣的身份,隨身畫師還不知道要畫多少畫,萬一我發揮不好,豈不是要完?」

  扣在腕部的手嚴絲合縫,並沒有要鬆開的打算,我試著掙了一下以示提醒,結果被陡然加重的力道握得更緊了。

  我吃痛似的吸了口氣:「容總您到底要幹什麼?!」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同他說類似的話了,略去敬稱之後,相處模式忽然變得似曾相識起來。

  容熠川眼神一黯,微微鬆開了握著我的手,然後步步緊逼地問:「你到底是怕發揮不好,被我找麻煩,還是根本就不想見到我?」

  又是一道非謹慎回答不可的送命題。

  我不卑不亢地甩開他的手,成功後凝視著容熠川俊美瘦削的面容說:「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雖然無以為報,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但還不至於連你的面都不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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