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華仍是反對:「那也不行。此中變故太多,萬一現場負責維穩的不是千牛衛隊……」
「我會安排人促成當日出現在岸口的軍隊,只會是千牛衛隊。」
「萬一謝繁漪察覺不妙,提前動手……」
「替身那天喝的藥會出點問題,讓謝繁漪不得不在宮中多耽擱些時候。」
「萬一……」
謝長晏打斷他:「這個世界上的萬一多了去了,如果因為懼怕萬一,而不去做,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我對我的水性有信心,對鶴公的能力有信心,也對千牛衛的忠誠有信心!」
彰華看著她,不說話了。
謝長晏沖他嫣然一笑:「最最重要的是,我對我們的運勢有信心!我們可是世間最幸運的兩個人呢!」
風小雅聞言,眼中也不禁露出些許笑意:「這點倒比前兩點有說服力。」
謝長晏正色道:「不過,官員們沒問題嗎?我姐姐不過一介白衣,就算憑藉如意門的能力混進宮中,弄了個假替身瞞過大家的眼睛得了勢,但我不信,滿朝文武,只有鶴公一個人看出那不是真正的陛下。她必定有同夥,有內應。比如……」
風小雅淡淡道:「長公主。」
謝長晏點點頭,看向彰華,彰華臉上沒什麼表情,可能因為失憶的緣故,對那位姑姑的所作所為反應十分淡然。
「還有李范程袁商五族,之前修運河、推新政,折損了他們不少利益,他們會不會也跟我姐姐聯手了?陛下公開亮相後,真的能一呼百應嗎?」這才是決定此計是否能成的關鍵所在。
謝長晏一想到其中的利害牽扯,就頭疼。
風小雅卻似成竹在胸:「放心,自然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你能順利完成任務,我就保證此局必贏。」
謝長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彰華:「你信他嗎?」
彰華點點頭。
「好,那我也信。」
就這樣,出發上路,一路竟然順利得不可思議,眼看就要到風陵渡口。
謝長晏看著輿圖,指著上面的一條支流道:「我們到這裡了吧?那我是從此處潛入?」
風小雅點頭道:「嗯,還有半個時辰就能到。現在,打開那邊的第二個抽屜。」
謝長晏依言打開他身旁一個矮櫃的第二個抽屜,裡面有個大匣子:「什麼?」
「幫助你水下潛行的工具。或者說,陛下要求的幫助你水下潛行的工具。」
謝長晏扭頭看了看在勤勤懇懇划船中的彰華,心中一甜,當即打開蓋子,裡面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熟悉的有鮫皮水靠、鴨蹼靴,不熟悉的就多了。比如一根十丈左右的長繩,細如蘆葦,中空,頭上拴著一塊枯葉形狀的木頭。
「這是?」
「把木頭那端扔出去後,會自動浮起,通過繩子呼吸,在淺距潛水時比豬尿泡好用。」
謝長晏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根繩子,果不其然地在木頭下方找到了一個「蛙」字。
此外還有一個鮫皮頭套,眼睛的位置上鑲了兩塊極薄的琉璃,可在水下視物,但看到的東西會斑駁變形。
還有一個小盒子,裡面有幾顆丹藥。
「護心丹,若覺心跳過速或者過緩,含一顆。」
謝長晏嘆為觀止地蓋上匣子:「這套工具應該給那些採珠人都配一套。」
「單這根呼吸繩,造價便在兩萬錢。」
謝長晏頓朝箱子合手拜了一拜:「多謝民脂民膏,我一定好好珍惜。」
風小雅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謝長晏眨了眨眼睛:「鼓勵?讚美?或許為我解點惑?比如你的大夫人為什麼會嫁給你……」
風小雅打斷她:「知道了。」說罷,竟然起身走了出去。
換梭飛船的這十幾天來,謝長晏第一次見他走出船艙。只見他走過去不知跟彰華說了什麼,彰華將槳交到了他手中,朝艙內走來。
謝長晏忙朝他招手:「快進來快進來!別擋著……」
彰華凝視著她。
謝長晏卻眼巴巴地望著風小雅那邊。
彰華想了想,忽然伸手,扳過她的臉。
「鶴公他會不會划船……」謝長晏還待觀察,卻在對上彰華的目光後,忘了後面的話。一時間,槳盪了水,水盪了她的心。
風小雅其實多麼善解人意,問她還想要什麼。她顧左右而言其他,他就直接將她所求送到眼前。
「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有啊。
我要跟彰華,好好地告個別。
曾經,沒有這樣的機會。
第一次是退婚時,他冷著臉,她含著淚,有千言萬語,全都壓在了舌底。
第二次是去程國前,她在紅船上與他分別,第二天他去早朝,她自行離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算起來,這是他和她的第三次分別。也許很快就能再見,又也許……
所以這一次,要好好地傾訴一下離愁別緒,戀戀難捨——在他不再克製冷漠,她也更為坦然從容的現在。
謝長晏撫摸著膝上的匣子,這裡面,裝著他對她此行的滿滿擔慮,卻壓得她的心,揚揚得意。
「你別擔心,這一年我在程國,多行水路,時時泅水,水性比從前還好,保證順利完成任務!」
彰華依舊捧著她的臉,聞言一笑,「嗯」了一聲。
她不由得想,挺好,失憶了也挺好的。從前的陛下,從不這麼慷慨地不要錢似的頻繁對她笑。
「反而是你,要切切小心,若時機不妙,就先離開,不用管我。只要你是安全的,我們就都能安全。」
彰華的笑收了起來,但仍是溫順地「嗯」了一聲。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呢……也沒什麼了,其他的都等事成再說好了。事若不成,呸呸呸,大吉大利,總之,你就等著咱們在萬人面前重遇,好好教教他們,什麼叫作真正的——破鏡重圓……」謝長晏越想越覺有趣,正笑出聲,一瞬間,笑聲被吞掉了。
彰華的手往上一托,兩人的唇便貼在了一起。
因她在笑,唇齒輕開,因此,毫無防備地被打開,含住,汲取。
與以往兩次不同。
這是一個真正的吻。
電光石火,耳鳴嗡嗡,除了一開始的驚悸,緊接而來重重酥麻,令謝長晏有些跪坐不穩。
然後她就斜倒了,倒在他懷中,卻又被握住了腰,像燈籠被提著線,維持著必要的高度,燈光所能映到的前後左右,全在晃蕩。
一時間船身顛簸得厲害。
謝長晏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了萬物靜謐。
握在腰上的手忽然挪開,掌風輕掃,原本挽起的艙簾垂了下來,遮住外面明晃晃的光——日光和目光。再然後,那隻手上移,到了她的衣襟,伸進去。
謝長晏呼吸一滯,卻被他吻得更深,暈暈乎乎,視線模糊,便也再想不起阻止。
衣服被靈巧地、緩慢地從她身上剝離。
她有些慢半拍地想起這不是彰華第一次脫她的衣服。曾經,求魯館坍塌時,二人被孟不離救出去,在陽光下見到她穿著孟不離的衣服時,他就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了她身上的灰衣。
往事歷歷,閃爍出隱秘的蛛絲馬跡。
從前有多侷促難過,現在便有多柔軟歡喜。
她飛紅了臉,再次極力睜開眼睛,想再看看今時往日,他的模樣有何不同。然而,彰華一直在親她,各種花樣地換,近在咫尺,又耳鬢廝磨,除了他額頭微微滲出的薄汗外,什麼都看不清晰。
忽想起外面還有兩個人。
她一驚,渾身繃緊,連忙推他。
「嗯?」他的鼻音從她胸前傳來,配著濕漉漉的一雙眼睛。
「有……人……」她窘迫極了。
彰華卻笑,輕輕挪到她耳旁,說了三個字:「管他呢?」
聲音震得耳朵好癢,然後那股癢意便從耳根一直躥到了四肢八脈中。謝長晏抖得不行,然後自暴自棄地想罷了。
反正自己就是個不成體統的人,更何況,若是從前的陛下,怎麼可能對她如此胡鬧?
那可是個飄雪月那麼好的氣氛里,想親她都要三思前緣後果家國天下從而最終放棄的人啊。
「你以前……絕不會這麼做的……」她忍不住嗔道。
他的眼神卻忽然正經:「那麼,喜歡現在的我,還是從前的我?」
謝長晏定定地看著他挪開了兩寸的臉,這樣的距離剛剛好,鼻息纏繞,眸光相連,看得見彼此的面紅耳赤,春情激盪。
她心中突有勇氣萬丈,主動迎上去,吻了吻他的唇:「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我本就愛慕你。
從十三歲,直至如今。
彰華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覆在她身上的手沒有停,將她脫光後,再把一樣東西慢條斯理地、極致親密地套在了她身上。
冰涼光滑的鮫皮,跟他火熱的手掌,真真是冰火兩重天。